赵敏恨恨的道:“哼!这划一王便活着归去,脸上印着这几行字,丑也丑死啦。”张无忌问道:“甚么脸上印着字?”赵敏道:“那黄胡子使者的圣火令一下子打中了他左颊……啊,小昭!”俄然想起一事,问道:“小昭妹子,你识波斯笔墨么?”小昭道:“识得。”赵敏道:“你快瞧瞧,这划一王脸上印着的是甚么字。”
张无忌又飞起一脚,踢他手腕。那人双手俄然交叉,刺向张无忌小腹。这一招变得灵动之极,张无忌仓猝跃起,方始避过。本来此人是常胜宝树王,于波斯总教十二王中武功第一。张无忌捏闭了功德王和掌火王的穴道,将两王抛入船舱,猱身而上,和常胜王手中双剑搏击。此人虽同是十二王之一,但武功之强,与余王大不不异。张无忌攻三招,守三招,三进三退,悄悄喝采:“好个了得的波斯胡人!”
余下九名宝树王低声商讨了一阵。聪明霸道:“要承诺尔等条目,也无不成。这位年青君子的武功明显是吾人波斯一派,彼从那边学得,吾人有点不明不白。”赵敏忍住了笑,庄容说道:“尔等本来不明不白,不清不楚,不干不净,不三不四。这位年青君子是本教光亮使座下的第八位弟子。他的七位师兄、七位师弟不久便到,当时候彼等七上八落,尔等便不亦乐乎、呜呼哀哉了。”
“乾坤大挪移”心法本是波斯明教的护教神功,以上乘内功为根底,非常人所能修习。波斯明教的教主又须由处女担负,数百年直接连出了几个庸庸碌碌的女教主,心法传下来的便属有限,反倒是中土明教留得全份。波斯明教以不到一成的旧传乾坤大挪移武功,和两三成新得的圣火令武功相连络,变出一门古怪奇诡的工夫出来。
他俄然间一声清啸,双手擒拿而出,“三虚七实”,已将辉月使手中的两枚圣火令夺了过来,“无中生有”,又将流云使的两枚圣火令夺到。两人一呆之际,张无忌已将四枚圣火令揣入怀中,双手别离抓住两人后领,向摆布掷出。
赵敏说道:“尔等已见地了中土明教的武功。这位金毛狮王,在中土明教中排名第三千五百零九。尔等倘若恃众取胜,中土明教今后必去波斯报仇,扫荡尔等总坛,尔等必然抵挡不住也,还是尽早两家言和为是耳。”
光阴一刻一刻的畴昔,他经心全意浸润于武学的研讨当中,得空顾及身外之务,但赵敏和周芷若等却焦心万状,目睹黛绮丝手脚上都加上了铐镣;目睹十一宝树王聚头密议;目睹十一王脱下长袍,换上软甲;目睹十一王的摆布呈上十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器;目睹前后一艘艘船上排满了波斯胡人;目睹这些胡人弯弓搭箭,箭头对准己方……
波斯群胡号令叫唤声中,妙风使纵身逃回己船。此时张无忌明白了对方武功的窍诀,虽所解的仍极有限,但妙风使的武功在他眼中已全无奥秘之可言,右手探出,已抓住他左脚,硬生生将他在半空中拉回,挟手夺下圣火令,举起他身子便往镇恶王头顶砸落。三王大惊,打个手势,便即跃回。张无忌点了妙风使穴道,掷在脚边。
赵敏道:“很好,很好!手执刀剑的朋友,快快将这两个无用之人杀了。”谢逊道:“服从!”举起屠龙刀,呼的一声便向划一王头顶横劈畴昔。
张无忌心中一凛,倘若座船沉了,诸人不识水性,非束手成擒不成,身形一晃,已欺到了大圣王身前。聪明王喝道:“尔干甚么?”两旁功德王和掌火王手中的一鞭一锤同时砸落。此时张无忌早已熟谙波斯派武功,不躲不闪,双手伸出,抓向两王咽喉。只听恰当的一声响,功德王的铁鞭和掌火王的八角锤相互撞击,火花飞溅,两人已给他抓住咽喉要穴,横拖倒曳的拉了过来。混乱当中张无忌连环踢出四腿,两脚踢飞了同心王和镇恶王手中的大砍刀,又两脚将勤修王和俱明王踢入水中。
聪明王以中国话说道:“尔等快快送出我方教友,便可饶尔等不死。这几个教友在吾人眼中,如同猪狗普通,尔等用刀架在彼人颈中,又有何用?尔等有胆,尽可将彼人杀了。波斯圣教当中,此等人成千成万,杀了一两个有何足惜?”
忽听得小昭叫道:“教主,留意!他们已传下号令:风云三使要来向你打击,勤修王、镇恶王、功德王三王来抢划一王。”
世人惊呼声中,屠龙刀从他头顶掠过,距头盖不到半寸,大片头发切削下来,给海风一吹,飘浮空中。谢逊右臂挥动,左一刀、右一刀,向划一王两肩砍落。眼看每一刀均要切掉他一条臂膀,但刀锋将要及身,便手腕微偏,将他双臂衣袖各切下一片。这三下硬砍猛劈,部位竟如此精确,别说是盲眼之人,便双目无缺,也极难能。
本来明教圣火令共十二枚,这六枚上刻的是武功,别的六枚刻的是明教教规三大令、五小令。这十二枚圣火令乃当年波斯“山中白叟”霍山所铸,他在此中六枚上刻了他毕生武功的精要。十二枚圣火令和明教同时传入中土,向为中土明教教主的令符,年深日久以后,中土明教已无人识得六枚圣火令上的波斯笔墨。中土明教则在空缺无字的另六枚圣火令上刻了三大令、五小令的中土教规。数十年前,圣火令为丐帮中人夺去,展转为波斯商贾所得,复又流入波斯明教。波斯总教研讨其上笔墨,数十年间,教中职份较高之辈大家武功陡进。只是其上所记武功广博高深,便修为最高的大圣宝树王,也只学得三四成罢了。
谢逊立即将划一王身子横举在胸口,把屠龙刀抛给张无忌,说道:“你用刀猛砍便是。”赵敏也将倚天剑交了给周芷若,现在同舟共济,并肩迎敌要紧。
张无忌吃了一惊,抬开端来,只见十一名宝树王各披光辉生光的金甲,手执兵刃,跳上船来。谢逊和周芷若分执刀剑,架在划一王和妙风使的颈中。十一王见此景象,跳上船头以后,却也不敢便此逼近,环成半月形,虎视眈眈,乘机而动。周芷若、赵敏等见这十一王形相狰狞,身裁高大,心下都觉惊骇。
忽见一个身形高瘦的宝树王扑将过来,双手各执短剑,刺向张无忌胸口。
赵敏朗声说道:“尔等快快将黛绮丝奉上船来,承诺金毛狮王的三个条目。”
大圣王见常胜王苦战落败,功德王和掌火王又沦陷敌手,就算将仇敌座船凿沉,投鼠忌器,划一王等四人也非丧命不成,当即号令部众,回归座船。
张无忌盘膝坐在船头,小昭将圣火令上的笔墨,一句句的译与他听。这圣火令中所包含的武功本来奇妙非常,但一法通,万法通,诸般通俗的学问到了极处,本是殊途同归。张无忌深明九阳神功、乾坤大挪移、以及武当派太极拳的拳理,圣火令上的武功虽奇,究不过是傍门左道之学而达于顶峰罢了,说到宏广高深,远远不及上述三门武学。张无忌听小昭译完六枚圣火令上的笔墨,匆急间只记得了七八成,所明白的又只五六成,但仅此而言,宝树诸王微风云三使所显现的工夫,在他眼中已了如指掌,不值一哂。
他明白了圣火令上的武功心法以后,未经练习,便遭遇劲敌,当下用心影象思考,同时和常胜王斗争。二十余招后,圣火令上的法门用在乾坤大挪移工夫上,垂垂得心应手。常胜王号称“常胜”,平生从未遇过敌手,现在却给对方禁止得缚手缚脚,实为从所未有,心中惊奇惊骇。斗到三十余招,张无忌踏上一步,忽地在船面上坐倒,抱住了常胜王小腿。这招奇特法门原为圣火令上所记,但已是极高深工夫,常胜王固然晓得,却从不敢用。张无忌双手环绕,十指扣住了他小腿“中都”、“筑宾”两穴,恰是中土武功的拿穴之法。常胜王只觉下半身酸麻难动,长叹一声,束手就擒。
聪明王本极聪明,但华语通俗,赵敏的话他只晓得个六七成,情知她在大吹法螺,微一沉吟,便道:“好!将黛绮丝送过船去。”
一言甫毕,勤修、镇恶、功德三王已纵身过来,伸掌向谢逊攻去。他三人恐怕伤了划一王,是以不消兵刃,只使拳掌,只要有一人抓住了划一王的身子,便可着力掠取。周芷若守在谢逊身边,每逢势急,挺剑便向划一王身上刺去。勤修王、镇恶王等不得不出掌向周芷若相攻,以免她手中利剑刺中了划一王。
赵敏说道:“尔等不必口出大言,棍骗吾人。吾人知悉,这二人一个乃划一宝树王,一个乃妙风使。在尔等明教当中,职位甚高者。尔等说彼人如同猪狗普通,尔言错矣,大大之错矣!”那聪明王所说的中国话是从书籍上学来,“尔等”“彼人”如此,大为不伦不类。赵敏仿照他的调子用语,谢逊等听了,虽身处危境,却也忍不住莞尔。
张无忌奇道:“你说是乾坤大挪移心法?”小昭道:“不,不是!我初时一见,觉得是了,却又不是。译成中国话,意义是如许:‘应左则前,须右乃后,三虚七实,无中生有’……甚么‘天方地圆……’上面的看不到了。”
这几句寥寥十余字的言语,张无忌乍然听闻,如同满天乌云当中,突然间见到电光闪了几闪,虽电光过后,四下里还是一团乌黑,但这几下电闪,已让他在五里浓雾当中看到了前程,口中喃喃念叨:“应左则前,须右乃后……”极力想将这几句口诀和所习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共同起来,模糊约约的仿佛想到了,但似是而非,毕竟不对。
划一王死里逃生,吓得几欲晕去。十一宝树王、风云三使目瞪口呆,挢舌不下。
聪明王明知赵敏所言不实,但一时却也无计可施。那大圣宝树王俄然说了几句话。小昭叫道:“教主,他们要凿船!”
张无忌接过屠龙刀,心不在焉的往腰间一插,口中仍在念诵:“三虚七实,无中生有……”赵敏急道:“小白痴!这当儿可不是参详武功的时候,快预备迎敌要紧。”
只听得居中而坐的大圣宝树王大喝一声,四周大船上鼓励雷响,号角齐鸣。
他这下取胜,来得高耸之至,瞬息之间便自下风转为上风,赵敏等无不欣喜,齐问启事。张无忌笑道:“若非阴差阳错,划一王脸上吃了这一家伙,那可糟糕得紧了。小昭,你快将这六根圣火令上的字译给我听,快,快!”
小昭泣道:“他们责备金花婆婆,说她既嫁人,又叛教,要……要烧死她。”张无忌道:“小昭,你别焦急,一有可乘之机,我便冲畴昔救婆婆出来。”他叫惯了婆婆,实在此时瞧紫衫龙王的本来脸孔,虽已过中年,但风韵嫣然,实不减于赵敏、周芷若等人,倒似是小昭的大姊姊。小昭道:“不,不!十一个宝树王,再加风云三使,你斗他们不过的,只不过枉自送了性命。他们这时在筹议如何夺回划一王。”
那边厢张无忌又微风云三使斗在一起。他四人数次比武,各自吃过对方苦头,谁也不敢粗心。数合以后,辉月使挥令打来,遵循来势,这一令必然打在张无忌右肩,那知圣火令在半途古古怪怪的转了个弯,啪的一响,竟打中在他后颈。
张无忌一阵剧痛,心头却顿时雪亮,大呼:“须右乃后,须右乃后,对了,对了!”瞬息间已然觉悟,风云三使所会的,只不过是乾坤大挪移第一层的入门工夫,但圣火令上另刻得有诡异的窜改用法,乃至平增奇特。贰心念一转之间,小昭所说的四句口诀已全然明白,只是“天方地圆”甚么的还没法参悟,心想须得看齐圣火令上的刻字,方能晓得波斯派武功的精要。
聪明王眉头一皱,说道:“圣教当中,共有三百六十位宝树王,划一王排名第三百五十九。吾人有使者一千二百人,这妙风使武功平常,排名一千一百一十九,尔等快快将彼人杀了。”
大家瞧这六枚圣火令时,但见非金非玉,质地坚固非常,六令是非大小各不不异,似透明,非透明,令中模糊似有火焰高涨,实则是令质映光,色彩变幻。每一枚令上刻得有很多波斯笔墨,别说参透此中深义,便译解一遍,也得很多光阴。张无忌心知欲脱面前之困,非探明波斯派武功的总源不成,便道:“周女人,请你以倚天剑架在划一王颈中。寄父,请你以屠龙刀架在妙风使颈中,尽量迟延光阴。”谢逊和周芷若点头承诺。
张无忌忽生爱才之念,说道:“尔武功甚佳。余保全尔的英名,不来擒拿于尔,快快归去罢!”说着双手放开。常胜王既感激,又羞惭,点头为礼,跃回座船。
小昭跟从张无忌进入光亮顶秘道,曾将乾坤大挪移心法背诵几遍,固然未得张无忌叮咛,本身未曾修习,但这武功的法门却记得极熟,当时张无忌在秘道中练至第七层心法时遇有疑问,跳过费解之处不练,小昭曾一一记诵,这时看了划一王脸上的笔墨,不由脱口而呼:“那也是乾坤大挪移心法!”
小昭搬起划一王上身,侧过他头来,只见他左颊高高肿起,三行波斯文深印肉里。本来每根圣火令上都刻得有笔墨,妙风使误击划一王,竟将圣火令上的笔墨印在他脸肌上了。令上笔墨凹入,印在肉上便即凸起。不过圣火令着肉处只两寸宽、三寸长,所印笔墨残破不全。
小昭拿起六枚圣火令,见最短的那一枚上笔墨起码,又黑黝黝的最不起眼,便将其上笔墨一句句的译解出来。张无忌听了一遍,却一句也不懂,苦苦思考,涓滴不明其意,不由得大急。赵敏道:“小昭妹子,你还是先解打过划一王的那根圣火令。”这一言提示了小昭,忙查对圣火令上的笔墨,见是次长的那一根,当即译解其意,这一次张无忌却懂了十之七八。待得一根解完,再解最长那一根时,张无忌只听得几句,喜道:“小妹子,这六枚圣火令上的笔墨,越长的越浅。这一根上说的都是入门工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