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无忌一番悲伤,本已凝集在丹田当中的毒素复又散开,再多费了数日之功,才渐行凝集,待得尽数驱出体外,又在十余日以后了。

谢逊哈哈大笑,说道:“男女好合,是毕生大事,如何不三不四了?无忌,你父母也是在荒岛上自行拜六合结婚。他们当日若非废除了这些世俗礼法,世上那边有你这个小子?何况本日有寄父为你主婚。莫非你不喜好周女人么?不想给她驱除体内毒质么?”

张无忌心中一片怅惘,想起赵敏盈盈笑语、各种动听之处,只觉若能娶赵敏为妻,长自和她相伴,那才是平生至福,但一转念间,立时忆起殷离脸上横七竖8、血淋淋的剑伤来,忙道:“赵女人是我大仇,我要杀了她为表妹报仇。”

谢逊哈哈笑道:“很好,很好。咱三人一言为定。你小俩口是未婚佳耦,不必再有甚么顾忌。无忌,你给我的儿媳妇驱毒罢。”说着大踏步走向山后。

忽听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:“待得你见到她如花似玉的面貌,可又下不了手啦。”转过身来,只见周芷若俏立风中,脸上尽是鄙夷之色。他又悲伤,又忸捏,说道:“我对着表妹的尸身发誓,若不手诛妖女,张无忌无颜立于六合之间!”

张无忌花了很多光阴运功为谢逊驱去体内毒性,本该再为周芷若驱毒,但周芷若内力全失,有力接收他的九阳真气,要为她驱毒,须以一掌贴于后腰,一掌贴于脐上小腹,后推前引,将九阳真气送入对方体内,但青年男女,怎能如此肌肤相亲?但若非这般运功,又不能将本身的九阳真气输入她体内,连续数日,好生迟疑,难以定夺。

谢逊沉吟道:“这话倒也说得是,依你说那便如何?”张无忌道:“依孩儿之见,孩儿本日先和周女人订立婚姻之约,助她疗伤驱毒,这就便利很多。倘若天幸我们得回中土,待孩儿杀了赵敏,夺回屠龙宝刀交回寄父手中,当时再和周女人结婚,可说分身其美。”谢逊笑道:“你倒想得挺美。如果十年八年,我们也回不了中土呢?”张无忌道:“三年以后,非论我们是否能离此岛,就请寄父主持孩儿的婚事便是。”

张无忌暗自忸捏,心想赵敏之祸,全由本身而起。这赵女人明显是蒙古的郡主,是明教的仇家死敌,武林中不知有多少高人曾栽在她手里,本身对她竟然不加防备,当真愚不成及。谢逊和周芷若对他倒没怨责,然他二人越是一句不提,贰心中越加难过,偶然见到周芷若的眼色,模糊体味到她是在说:“你为赵敏的美色所迷,变成这等大祸!”

谢逊道:“是啊。那你怎能不尽早设法给周女人驱毒?你说周女人和你从小了解,当年你身中玄冥寒毒之时,她曾有惠于你。这等和顺有德的淑女,到那边求去?莫非你嫌她边幅不美么?”张无忌道:“不,不,周女人倘若不美,天下那边另有美人?”谢逊道:“那我为你作主,娶了她为妻。这男女授受不亲的腐礼,就不必顾忌了。”

张无忌朗声道:“蒙古女子赵敏为鞑子皇室着力,苦我百姓,伤我武林义士,复又盗我寄父宝刀,害我表妹殷离。张无忌有生之日,必当报此大仇,不然天厌之,地厌之。”周芷若嫣然一笑,道:“只怕到了当时候,你又不忍动手哩。”

周芷若顿了一顿,说道:“张教主武功卓绝,名扬江湖。得……得婿如此,更有何求?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谢逊道:“如何?”周芷若向张无忌微微掠了一眼,说道:“他……贰心中真正喜好的是殷女人、是赵女人、是小昭,我晓得的。”谢逊道:“殷女人过世啦!小昭去了波斯,再也见不到了。赵敏这贱人害得我们如此惨法,无忌岂能仍旧执迷不悟?无忌,你本身倒说说看。”

谢逊道:“嗯,解药是不易求的了。十香软筋散的毒素留在体中,除了四肢乏力以外,可有其他坏处?”张无忌道:“时候不长,也没多大坏处,但这剧毒侵肌蚀骨,日子久了,五脏六腑不免受损。”

谢逊道:“照啊,周女人,那你另有甚么疑忌?”周芷若低声道:“我不放心。除非……除非你要他……立下一个誓来。不然我宁肯毒发身故,也不要他助我驱毒。”谢逊道:“无忌,快发誓!”

周芷若劝道:“殷女人对你一往情深,你待她也算仁至义尽。只须你不负了本日所发的誓,杀了赵敏为她报仇,殷家妹子在地府之下也当含笑的了。”

但殷离的病情却越来越重。这小岛地处南海,所生草木大半非胡青牛医经所载,他空自医术高深,又明知殷离的伤势可治,然手边就是没药。偏生岛上树木又都矮小,仅能作柴薪之用,不然他早已扎成木筏,冒险内航。他若不明医术,也不过是焦炙罢了,此时却如万把尖刀日夜在心头剜割。这一晚他嚼了些退热的草药,喂在殷离口中,目睹她难以下咽,心中酸痛,泪水一颗颗滴在她脸上。

周芷若侧过身子,望着他脸,说道:“如果我做错了甚么事,获咎了你,你会打我、骂我、杀我么?”张无忌和她面庞相距不过数寸,只觉她吹气如兰,忍不住在她左颊上悄悄一吻,说道:“似你这等和顺斯文、端庄贤淑的贤妻,那会做错甚么事?”周芷若悄悄抚摩他后颈,说道:“便是贤人,也有做错事的时候。我从小没爹娘教诲,难保不会一时胡涂。”张无忌道:“当真你做错甚么,我自会好好劝你。”

张无忌慰道:“幸亏你所伤不重,耳朵受了些毁伤,将头发披下来盖过了,旁人瞧不见。”周芷若道:“还说头发呢?我头发也没有了。”张无忌道:“顶心上少了点儿头皮,两旁的头发能够拢过来掩住……”周芷若嗔道:“我为甚么要把两旁头发拢过来掩住?到这时候,你还在极力回护你的赵女人!”张无忌碰了个莫名其妙的钉子,讪讪的道:“我才不回护她呢!她这般心狠手辣,将蛛儿伤成这般,我……我才不饶她呢。”目睹殷离脸上模样,不由又怔怔的掉下泪来。

张无忌将她尸身抱在怀里,心想她直到一瞑不视,仍不知本身便是张无忌。这些日来,她始终昏昏沉沉,没法跟她说知本相。当她临终前的半晌神智腐败之际,却又甚么也来不及说了。实在,到了这个境地,说与不说,也没甚么别离。贰心头痛苦,竟哭不出声来,只想:“若不是赵敏既伤她脸颊,又将她抛入大海,她的伤一定无救。若不是赵敏弃了我们在这荒岛之上,只要数白天赶回中原,我定有体例救得她性命。”恨恨的冲口而出:“赵敏,你这般心如蛇蝎,有朝一日落在我手中,张无忌决不饶你性命!”

谢逊点了点头,问周芷若道:“周女人,你说如何?”周芷若低头不答,隔了半晌,才道:“我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儿家,本身能有甚么主张?统统全凭老爷子作主。”

这日晚间,谢逊忽道:“无忌,我们在此岛上,你想要过多少日子?”张无忌一怔,道:“那就难说得很,只盼能有船只颠末,救我们回归中土。”谢逊道:“这一个多月来,你曾见到过船帆的影子么?”张无忌道:“没有。”谢逊道:“是了!说不定明天便有船只来到,但说不定再过一百年也没船颠末。”张无忌叹道:“这荒岛孤悬海中,非海船航道所经,我们是否能重回中土,原属非常迷茫。”

张无忌双膝跪地,说道:“我张无忌倘若忘了表妹的血仇,六合不容。”周芷若道:“我要你说得清楚些,对那位赵女人如何?”谢逊道:“无忌,你就说得更清楚些。甚么‘六合不容’,太含混了。”

周芷若开初几日极其着恼,厥后倒也垂垂惯了,陪着谢逊捕鱼射鸟,烧水煮食。她晚间在岛东一个山洞中独居,和张无忌等离得远远地。

周芷若回过甚来,见他兀自怔怔的入迷,站起家来,便要走开。张无忌伸手握住她手一拉。不料周芷若功力未复,脚下有力,身子一晃,便倒在他怀里,挣扎不起来,嗔道:“我是平生一世受定你的欺负啦。”

殷离俄然展开眼来,微微一笑,说道:“阿牛哥哥,你别难过。我要到阴世去见阿谁狠心短折的小鬼张无忌去了。我要跟他说,世上有一个阿牛哥哥,待我如许好,可比你张无忌好上千倍万倍。”张无忌喉头哽咽,一时打不定主张,是否要向她透露本身实在就是张无忌。

这工夫说来简便,做起来却极繁复,他到第七日上,也只驱除了体内三成毒素。幸亏这毒药短期内只令人使不出内劲,于身子临时髦无大害。

谢逊道:“我说呢,拣日不如撞日,我们江湖豪杰,还管他甚么婆婆妈妈的繁文缛节,你小俩口不如本日便拜堂结婚罢。这十香软筋散早一日驱出好一日。”

小岛地气酷热,野果甚多,顺手采摘,便可充饥,日子倒也过得并不艰巨。周芷若知贰心伤殷离之死,愤恨赵敏之诈,复又难舍小昭之去,待他加意的和顺体贴。

张无忌见她说话神智清楚,脸颊潮红,心下暗惊:“这是回光倒映之象,莫非她便要毕命于本日吗?”一时呆呆入迷,没闻声她的话。殷离抓住了他手腕,又问了一遍。

张无忌见她轻颦薄怒,楚楚动听,抱着她娇柔的身子,低声道:“芷若,咱俩幼时在汉水中一见,不料竟能得有本日。在光亮顶我独斗昆仑、华山两派四老之时,你指导关窍,救我性命。当时我也只感激你的体贴,却不敢另有妄念。”周芷若倚在他怀里,说道:“那日我刺你一剑,你莫非不恨我么?”张无忌道:“我知你是因师父严命,不得不然。你没刺正我的心口,我便知你对我暗有情义了。”周芷若呸了一声,脸颊晕红,说道:“早知如此,当日我一剑刺正你心口,多少洁净,也免得今后无穷光阴当中,给你欺负,受你的气。”张无忌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,说道:“我而后只要更加疼你爱你。我二人佳耦一体,我怎会给你气受?”

周芷若掩了面只想要走,谢逊拉住她衣袖,笑道:“你走到那边去?明日我们不见面了么?啊,我晓得了,你是不肯叫我这老瞎子做公公?”周芷若道:“不,不,不是的。谢老爷子是当世豪杰……”谢逊道:“那你是答允了?”周芷若只说:“不,不!”谢逊道:“你是嫌我这义儿过分不成材么?”

殷离叹了口气,嘴角上带着一丝浅笑,道:“那……那我就放心了……”握着他的手垂垂松开,双目闭上,终究停了呼吸。张无忌探她呼吸心跳,已二者皆无。

殷离伸手悄悄抚他脸颊,点头道:“阿牛哥哥,我可不能嫁你啊!我的心,早就许给了阿谁凶暴狠心的张无忌了……阿牛哥哥,我有点儿惊骇,到了阴世,能碰到他么?他仍然会对我这么狠霸霸的么?”

周芷若在旁听着他二人说话,忽传闻到本身身上来了,羞得满脸通红,站起家来便走。谢逊跃起家来,伸开双手,拦在她身前,笑道:“别走,别走!本日我这媒人是做定的了。”周芷若嗔道:“谢老爷子,你为老不尊!我们只盼想个法儿回归中土,这当儿怎地提及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来?”

张无忌柔声道:“他永久会待你很好的,当你心肝宝贝儿普通。”殷离道:“能有你待我一半儿好么?”张无忌道:“老天爷在上,张无忌诚恳诚意的疼你爱你,他早就悔怨小时候待你这般凶恶了。他……他对你之心,跟我普通无异,没半点别离。”

周芷若道:“那才是有志气的好男儿。”抢上几步,抚着殷离的尸身大哭起来。谢逊听到哭声,寻声而至,得知殷离身亡,也不由伤感。

张无忌到山冈之阴去挖墓,岛上浮泥甚浅,挖得两尺,便赶上坚固的花岗石,手边又无锄铲,只得将殷离的尸身放入浅穴,待要将泥土堆上,见到她脸上的肿胀与血痕,心想:“碎石泥块堆在脸上,可要擦伤了她。”折了些树枝架在她尸身上,再悄悄放上石块,仿佛她身后另有知觉,生恐她给石块压痛了。折下一段树干,剥去树皮,用殷离的匕首在树干上刻道:“爱妻蛛儿殷离之墓”,上面刻道:“张无忌谨立”。统统伏贴,这才伏墓痛哭。

张无忌道:“芷若,我这番苦处,你能包涵么?”周芷若浅笑道:“只因是我这个丑样的,你才推三阻四,如果换了赵女人啊,只怕你今晚就……”说到这里,转过了头,不美意义再说。张无忌怦然心动,深思:“当大伙儿同在划子中飘浮之时,我曾痴心妄图,同娶四美。实在芷若的话不错,我心中真正所爱,竟是阿谁无恶不作、恶毒奸刁的小妖女。我枉称豪杰豪杰,心中却如此不分善恶,沉沦美色。”

身当此境,张无忌不由得彷徨失措,坐下一运功,发觉中毒实在不浅。本来“十香软筋散”非赵敏的独门解药不能消解,但此时只能以内功与剧毒试相对抗,因而运起内息,将散在四肢百骸的毒素渐渐搬入丹田,强行凝集,然后再一点一滴的逼出体外。运功一个多时候后,发觉见效,心中略慰,不过此法以九阳神功为根底,没法传授谢逊和周芷若照行,唯有待本身驱毒净尽以后,再助谢周二人驱毒。

张无忌道:“不!寄父,芷若,你们听我一言。表妹待我情义深重,她自幼便心中以我为夫,我心中也已以她为妻,虽无婚姻之事,却有佳耦之义。她骸骨未寒,我何忍即行另结新欢?”

张无忌道:“不!我没骗你。你是一名情深意真的好女人,如果得能娶你为妻,实是我平生之幸。等你身子大好了,我们诸事摒挡伏贴,便即结婚,好不好?”

殷离握住了他手,说道:“阿牛哥哥,我始终没答允嫁给你,你恨我么?我猜你是为了讨我欢乐,说着骗骗我的。我边幅丑恶,脾气古怪,你怎会要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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