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无忌朗声说道:“众位豪杰,本日恰是男儿汉杀敌报国之时。少林寺豪杰大会,自此名扬千秋!”大殿上喝彩唤嚷,响成一片。
张无忌道:“鄙人于用兵一道,实非所长,还请各位另推贤达为是。”正谦让间,忽听得山下喊声大振,两名少林僧奔驰入殿,报导:“启禀方丈,蒙古兵杀上山来了!”
空闻与空智商讨了几句,传下法旨,将成昆部下翅膀尽数拘禁于后殿待命。成昆在少林寺日久,笼络的徒党实在很多,但魁首受制,方丈出险,众翅膀眼看局势已去,谁也不敢顺从,在罗汉堂首坐带领僧众押送之下,低头沮丧的下峰。
渡厄道:“去休,去休!才得悟道,莫要更入魔障!”携了谢逊之手,与渡劫、渡难徐行下峰。空闻、空智、张无忌等一齐躬身相送。金毛狮王三十年前名动江湖,做下了无数惊天动地的大事,本日得报大仇,却身入佛门,群雄无不感慨。张无忌既感欢乐,又甚哀痛。
周芷若长剑挥动,月光下如银蛇狂舞。玄冥二老一杖双笔,联手打击。
张无忌吃了一惊:“莫非太师父有甚不测?”忙抢步出去,来到大殿,向张松溪拜倒,见他神采无异,这才放心,问道:“太师父安好?”张松溪道:“师父他白叟家安好。我在武当山下获得讯息,元兵铁骑二万,开向少林寺来,窥测其意,显是要倒霉于豪杰大会,是以星夜前来报信。”张无忌道:“我们快去说与方丈晓得。”
那人斜身闪避,拍出一掌,月光晖映在她脸上,只见她神采惨白,长发狼藉,恰是周芷若。张无忌吃了一惊,忙带同赵敏隐身树后。
谢逊的大事已了,张无忌想起黄衫女子之言,便即请李天垣带领天鹰旗下教众,由彭莹玉策应互助,去那知名小岛迎回屠龙刀和倚天剑。天鹰教与屠龙刀很有渊源,张无忌请李天垣前去取刀,含有记念外公及亡母之意。张无忌当日离岛时,曾详细记明该岛的地点位置,并向李彭二人简朴申明岛上的地理景象,猜想埋藏刀剑的地点,该是周芷若每晚所居的山洞当中。李天垣、彭莹玉欣然领命而去。
张无忌道:“我们就欲让步善罢,亦已不能,便请空闻方丈发号施令,我们明教高低,尽听批示。”空闻道:“张教主说那边话来?敝派僧众虽曾学过一些拳脚,于行军兵戈却一窍不通。近年来明教创下偌大奇迹,江湖上谁不知闻?唯有明教人众,方足与鞑子雄师相抗。我们公推张教主发令,相率天下豪杰,与鞑子周旋。”
张无忌用过斋饭后,与史红石及丐帮诸长老在西配房中叙话,商讨丐帮大事,忽有教众来报:“教主,武当张四侠到来,有要事相商。”
谢逊一怔,登即贯穿,甚么师父弟子、辈分法名,于佛家尽属虚幻,便说偈道:“师父是空,弟子是空,无罪无业,无德无功!”渡厄哈哈笑道:“善哉,善哉!你归我门下,仍叫作谢逊,你懂了么?”谢逊道:“弟子晓得。牛屎谢逊,皆是虚影,身既无物,何况于名?”谢逊文武全才,于诸子百家之学无所不窥,一旦得渡厄点化,立悟佛家精义,自此归于佛门,终成一代大德高僧。
张无忌见两名峨嵋男弟子抬着担架,堕入包抄,正挺刀与元兵死战,心道:“看来宋师哥是在那担架上。”斜身跃起,两柄长矛在山壁上交互刺戳,以手代足,如踏高跷般抢了畴昔。相距另有丈余,只见两名峨嵋男弟子前后中刀中箭,骨碌碌的滚下山去。张无忌飞身跃起,左手长矛阻住担架下落,见担架中那人满身裹在白布当中,只暴露了一张脸,恰是宋青书。张无忌抛去长矛,将他横抱在手,只怕扭动他震碎了的头骨,左闪右避,躲开元兵攒刺来的马刀长矛,脚下却走得安稳非常。崆峒派的唐文亮、宗维侠双双攻到,仗剑护在他身侧。双剑倏刺倏收,元兵纷繁中剑。张无忌抱着宋青书稳稳走上山来。
当下二人同至后院,奉告空闻。空闻沉吟道:“此事牵涉甚大,当与群雄共议。”因而命寺僧撞钟,邀集众豪杰同到大雄宝殿当中。群雄闻讯,顿时纷繁群情。
忽听得寺门外马蹄声急,两骑马奔驰而来,蹄声到门外戛但是止。跟着两名男人在知客僧接引下仓促走进殿来,群雄一看服色,知是明教教众。二人走到张无忌身前躬身施礼,一人报导:“启禀教主:鞑子兵前锋五千,攻向少林寺来,说道寺中诸位师父聚众造反,要踏平少林。凡是光……光……”空闻浅笑道:“你要说秃顶和尚,是不是?那也不消忌讳,但说便是。”那人道:“一起上好多位大和尚已给鞑子兵杀了。鞑子说道:‘秃顶的都不是好人,有头发的也不是好人,只要身边带兵刃的便一概杀了。’”
谢逊走到空闻身前,跪下说道:“弟子罪孽深重,盼方丈收留,赐赉剃度。”空闻尚未答复,渡厄道:“你过来,老衲收你为徒。”谢逊道:“弟子不敢望此福缘。”他拜空闻为师,乃“圆”字辈弟子,若拜渡厄为师,叙“空”字辈排行,和空闻、空智便是师兄弟称呼了。渡厄喝道:“咄!空固是空,圆亦是空,我相人相,好不懵懂!”
空闻说道:“众豪杰光临敝寺,说来忸捏,敝寺忽生内变,多有获咎,接待不周,抱歉之至。众豪杰散处四方,本日一会,未知何时重得相聚,且请寺中坐地。”
鹤笔翁接住空中掉下的鹤嘴笔,绕到周芷若右首,和鹿杖客成摆布合击之势。
周芷若咬牙道:“两个老鬼苦苦追我,到底干甚么?”鹿杖客道:“我们要向宋夫人求借武功秘笈,学一学‘九阴白骨爪’的工夫。”张无忌一惊:“那黄衫姊姊和芷若的对答,都让这两个故乡伙听去了。本来他二人混在群雄当中,竟然没给发觉。”
空闻道:“众位豪杰,想是朝廷得知我们在此集会,只道定是倒霉于朝廷,便派兵前来弹压。我们大家身有武功,原是不惧鞑子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何足道哉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群雄中已有人喝起采来。空闻续道:“只是我们江湖豪士,惯于单打独斗,比的若不是兵刃拳脚,便是内功暗器,这等顿时马下、长枪大戟交兵,我们颇不善于。依老衲之见,不如众豪杰便即散去如何?”群雄面面相觑,默不出声。
张无忌先前只见到周芷若使鞭的工夫,这时见她剑招神光聚散,在二大妙手夹攻下竟有守有攻,偶尔真假变幻,巧招忽生。再斗数十合,周芷若剑招愈来愈奇,十招中倒有七招是极凌厉的守势。张无忌知她急谋脱身,但这般打法加快应用内力,倘若偶一疏神,便立遭凶恶。贰心下体贴,悄悄从树后出来,走近了几步。
两人走上曾经囚禁谢逊的山岳,了望后山,不见动静。元军驻扎处黑沉沉地,想来兵将均已入眠歇息。忽听得西北角上模糊有叱责之声,侧耳聆听,远处有劲风互击,显是有人打斗。张无忌道:“我们瞧瞧去!”携了赵敏的手,登高循名誉去,只见三小我影正向西奔驰,身法敏捷非常,均是一流妙手。
数百名元兵列队上冲。杨逍叫道:“烈火旗脱手!”烈火旗教众从喷筒中喷出火油,一枝枝火箭射出,烈焰奔腾,抢先二百余名元兵身上着火,一团团火球般滚下山去。那边厢大水旗水龙中喷出毒水,也稀有百名元兵给浇中了,死伤狼籍。元兵万夫长命令鸣金出兵,众兵将前队变后队,强弓射住阵脚,缓缓退下。杨逍叹道:“鞑子兵虽败稳定,的是天下精兵。”元兵直退到山脚下,如扇面般散开,看来一时不致再攻。
厥后张无忌与周芷若联手攻打金刚伏魔圈,待得成昆现身,当众与空智破脸,赵敏与杨逍便瞧出端倪。两人计议之下,请范遥带领大水、厚土两旗,潜入寺中相救空闻。但是成昆安插周到暴虐,达摩院表里硝磺油柴堆积甚众,一经扑灭,立时满院烈火,烧死了厚土旗的五名教众。范遥与颜垣冒烟突火,救出空闻,但三人也给烈火烧得须眉俱焦,若不是从隧道中出险,必将葬身火窟。达摩院及邻近几间僧舍为火所焚,幸而未曾伸展,大雄宝殿、藏经阁、罗汉堂等要地未遭涉及。
大殿中众豪杰听得元兵杀到,各抽兵刃,纷繁拥出。
只听周芷若道:“武功秘笈倒是有的,我练成以后早已毁去。”鹿杖客嘲笑道:“‘练成’二字,谈何轻易?宋夫人武功虽出类拔萃,却一定已到登峰造极的境地,不然的话,一举手便可将我师兄弟二人杀了,却又何必奔逃?”周芷若道:“我说毁了,便是毁了,谁有空跟你多说。少陪了!”
当下群雄下峰入寺,少林寺中开出素餐欢迎。众僧侣做起法事,为会中不幸丧命的豪杰超度。群雄一一祭吊致哀。而后少林派清理圆真等一伙叛徒,由空闻、空智主持。张无忌等以此事与外人无关,不便参与。
很多人哇哇叫了起来,都道:“不跟鞑子兵拚个你死我活,耻为黄帝子孙。”当时宋室灭亡虽已将近百年,但草泽英豪始终将蒙古官兵视作蛮夷,不肯服其管束。这时传闻蒙古兵杀到,大家热血沸腾,尽皆奋身欲起。
世人斗了半天,肚中都饿了。明教五行旗及少林寺的半数僧侣分守各处要道,余人由僧众接进寺里吃斋。堪堪天气将晚,张无忌跃上一株高树,向山下了望,只见元兵东一堆、西一堆的聚在山下,炊烟四起,正自埋锅造饭。他跃下树来,对韦一笑道:“韦蝠王,入夜以后,请你去探察敌情,瞧他们是否会在夜中突袭。”韦一笑接令而去。杨逍道:“教主,我看鞑子在前山受挫,本日多数已不会再攻,倒要防备他们自后山偷袭。”张无忌道:“不错。请杨左使和范右使在此坐镇,我到那边山岳上瞧瞧去。”赵敏道:“我也去!”
张无忌还待逊辞,群雄已大声喝采。张无忌虽年青不敷服众,但武功之强,刚才力斗少林三僧时已人所共见,而明教朱元璋、徐寿辉等各路人马,在淮泗、豫鄂等地起事,攻城略地,阵容大振;先前五行旗在广场上大显技艺,这等群斗的本领,更非其他门派可及。各派各帮的豪士均想,若要当此大任,确非明教不成。
蓦地里周芷若一声叱责,向鹿杖客急刺三剑。鹿杖客闪身相避。便在此时,鹤笔翁双笔脱手,向她背心猛掷畴昔,双笔在空中当的一声互撞,分袭她后脑与后腰关键。
忽听得右首喊声大震,很多人众逃上山来,倒是峨嵋派一行,想是下山时途遇蒙古官兵,又给逼了返来。李天垣与彭莹玉因单身下山,想已突围而去。只见十数名男人抬着担架等物,给蒙古兵包抄住了,周芷若带领静玄、静照数度冲杀,虽杀了数十名蒙古官兵,始终没法救出堕入重围的同门。
张无忌暗叫:“不好!担架上的是宋师哥!”叫道:“大水、烈火两旗保护!杨范二使、韦蝠王,随我救人。”纵身冲下。两名蒙古兵挺长矛刺来。张无忌一手抓住一枝长矛,运劲抖甩,两名元兵摔下山去。他掉转锋芒,双矛犹似双龙入海,卷入人丛。杨逍、范遥、韦一笑等跟从厥后,蒙古兵当者披靡,顿时将周芷若等一干人隔在身后。
张无忌抢步出殿,来到半山亭中察看,只见蒙古兵前锋千余已攻到山腰,给锐金旗一轮硬弩标枪,驱了归去。放眼了望,一队队蒙古兵蜿蜒而来,军容甚盛。当时距成吉思汗与拔都威震异域之时已远,但蒙古铁骑毕竟交战多年,还是环球无匹的精兵。
张无忌命令:“锐金、大水、烈火三旗守住上山要道。巨木、厚土二旗缓慢砍木搬土,修建壁垒,以防敌军打击。”五行旗各掌旗使齐声接令,别离批示部属设防。
鹿杖客和鹤笔翁齐声喝道:“且慢!”鹿杖、鹤笔同时扬起,攻向周芷若两侧。
张无忌见周芷若浑身染血,又已突入了元兵阵中,叫道:“芷若,芷若,宋大哥救回了吗?”周芷若并不睬会,挥鞭向前攻打,但山道狭小,挤满了人,一时冲不畴昔。
群雄先前均想即使杀不尽鞑子官兵,若求自保,总驳诘事。但刚才一阵比武,见地到了元军的能力,才知行军兵戈和单打独斗的比武确然大不不异。千万兵士一拥而上,势如潮流,如周芷若这等武功高强之极的人物,在人潮中也无所施其技。四周八方都是刀枪剑戟,乱砍乱杀,平时所学的甚么见招拆招、内劲外功,全都用不着了。若不是明教五行旗以阵法抵挡阵法,这时少室山头定已惨不堪言,少林寺也已在烈火中成了一片瓦砾。倒是少林僧众很有规律,一队队少年僧众手持禅杖戒刀,在年长僧侣带领下分守各处要地,但寡不敌众,势难挡住一万蒙古精兵的打击。待见元军退去,群雄纷繁群情,才明白为甚么前朝尽多武功高强的豪杰豪杰,却将大好江山灭亡在蒙古兵部下。
张无忌伸手搂住赵敏腰间,展开轻功,疾追下去,远远眺见前面一人奔逃,前面两人快步追逐。他脚下越来越快,追出里许,月光下已见到前面二人是两个老者,恰是鹿杖客和鹤笔翁。只见鹤笔翁左手扬动,一枝鹤嘴笔向前面那人掷去。那人回剑挡格,当的一声响,将鹤嘴笔掠起,抛向空中。就这么缓得一缓,鹿杖客已跃到那人身边,鹿杖刺出。
张无忌走到谢逊身边,只叫了声:“寄父!”出声抽泣,泪如雨下。谢逊笑道:“痴孩子!你寄父承三位高僧点化,大彻大悟,毕生罪业一一化解,你该当代我欢乐才是,有甚么可难过的?我废去武功有何可惜,莫非将来再用觉得非作歹么?”张无忌无言可答,但心下酸痛,又叫了声:“寄父!”
此时势势告急,不容张无忌再行推让,他只得分拨道:“锐金、巨木两旗,先挡头阵。周颠先生、铁冠道长,你两位各助一旗。”周颠和铁冠道人回声而出。张无忌又道:“说不得师父,请你持我圣火令去就近调本教援兵,上山应援。”说不得接令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