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刀银针

那墨客笑道:“谁敢上来,我就将玉杯一摔,瞧它碎是不碎。”众卫士倒也不敢冒然上前,恐怕他当真豁出了性命胡来,将御赐的玉杯摔破了。大家手执兵刃,将二人包抄了个密不通风。

只见他又是哈哈一笑,说道:“那又有甚么打紧?小兄弟,你手里这只玉杯嘛,主儿的名份还没定。老哥哥却蒙福大帅的恩情先赏了一只。如许吧,我本身的那只借给你,你爱玩到几时便几时,甚么时候玩得厌了,带个信来,我再来取回就是了。”说着走到放玉杯的几前,先取过一块铺在桌上的大锦缎,兜在左手之上,然后取过一只玉龙杯,放在锦缎上,郑而重之的走到那墨客跟前,说道:“你拿去吧!”

上官铁生正抱住桌腿狂咬,哈赤摔将下来,腾的一响,刚好压在他背上。上官铁生“胡胡”大呼,抱牢他双臂,一口往他的秃顶大脑袋上咬落。哈赤吃痛,振臂欲将他摔开。那知一小我神智胡涂以后,竟会生出平素所无的巨力出来,哈赤的体力本比他强很多,这时却脱不出他搂抱,只给他咬得满头鲜血淋漓,痛得哇哇急叫。

胡斐斜眼瞧着程灵素,见她似笑非笑,方始明白她刚才交还烟管的企图,本来她于瞬息之间,在烟斗当中装上了另一种短长迷药,即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令这平生以迷药害人的上官铁生,在本身的烟管中吸进迷药。这迷药入脑,顿时神智迷乱,如颠如狂,他口中本来所含的解药全不管用。

汤沛哈哈一笑,走到墨客跟前,说道:“小兄弟,你贵姓大名啊?本日在天下豪杰之前大大的露了一下脸,当真是耸动武林。你不留下个名儿,那如何成?”那墨客笑道:“鄙人一不为名,二不为利,只觉这玉杯儿好玩,想拿回家去玩玩,玩得厌了,便即偿还。”

这时会中有识之士也都已看出,这墨客明着是跟哈赤玩闹,实则是在滋扰福康安这天下掌门人大会,要令他一个寂静厉穆的英豪集会,变成百戏杂陈的混闹之场。

汤沛见福康安的神采越来越不善,正要出来干预,突见哈赤吼怒一声,伸手便往那墨客背心抓去。这一次那墨客竟然没能避开,给他提起家子,重重的往地下一摔。本来哈赤是蒙古的摔交妙手,蒙古摔交之技,共分大抓、中抓、小抓三门,各有短长绝技。哈赤是中抓门的掌门人,最善于腰腿之劲,抓人胸背,百发百中。

桑飞虹见他抽烟,已自防备,忙抢到上风,防他喷烟。

只听得靴声橐橐,院子中走进五小我来,抢先一人是个老寺人。福康安识得他是干清宫的寺人刘之余,身后跟着四名内班宿卫。

程灵素低声对胡斐道:“此人的轻功奇妙之极。”胡斐道:“是啊,他身法奇灵,另成一派,倒仿佛……”程灵素道:“仿佛用心拆台来着。”胡斐缓缓点头。

来来去去又比试了十多人,忽听得门外卫士大声叫道:“圣旨到!”

世人一时默不出声,大厅之上,只听得哈赤在“小牲口、贼秀才”的骂不断口。那墨客道:“我劝你别骂了吧。”哈赤怒道:“我骂你便如何?贼秀才!”那墨客道:“谅你也不敢骂福大帅,你有种的,便骂一声贼大帅。”哈赤气恼头上,不加考虑,随口便大声骂道:“贼大帅!”话一出口,才知不妙,但已经收不回转,急得只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骂他,是……是……骂你!”那墨客笑道:“我又不是大帅,你骂我贼大帅干么?”哈赤上了这个当,恐怕福康安见怪,只急得额头青筋暴现,满脸通红,又和身扑落。那墨客乘贰心神恍忽,侧身让过,揪着他右臂借力外送,哈赤一个肥大的身躯飞了出去。

这几下兔起鹘落,直如变戏法普通,世人还没有看清楚怎地,汤沛已打倒二人,手捧三只玉龙杯,放回几上。待他笑吟吟的坐回太师椅中,大厅上这才采声雷动。

汤沛笑道:“小兄弟,你的武功很特异,老哥哥用心瞧了半天,也瞧不出一个门道来。尊师是那一名啊?提及来或许大师都有友情。年青人开个小打趣,也没甚么大不了,冲着老哥哥这点小面子,福大帅也不能见怪,还是退席再喝酒吧。”说着侧头向众卫士道:“大伙儿退开些!这位兄弟是好朋友,他开个打趣,却来这么发兵动众的,不让人家笑话我们太太吝啬么?”众卫士听他这么说,都退开了两步。

桑飞虹嗫嚅着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眼望那少年墨客,不知如何答复才是。

这时众卫士已取过绳索,将那墨客和桑飞虹绑了,推到福康安跟前,听由发落。福康安将手一挥,说道:“押在一旁,渐渐再问,休得阻了各位豪杰的兴头。安提督,你让大师比下去吧!”安提督道:“是!”当即传下号令,请群豪持续比试。

胡斐与程灵素对望一眼,程灵素缓缓的摇了点头。两人虽对那少年墨客甚有好感,但这时身陷重围当中,如脱手相救,只不过白饶上两条性命,于事无补。目睹这局势没法悠长对峙,海兰弼正大踏步走将畴昔,他一脱手,那墨客和桑飞虹定然抵挡不住。

汤沛左肘俄然一抖,一个肘锥,撞在她右腕腕底。桑飞虹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玉杯脱手向上飞出,便在此时,汤沛右手抓起锦缎上玉杯,左手锦缎挥出,已将那少年上身裹住。右手食指连动,隔着锦缎点中了他“云门”、“曲池”、“合谷”三处穴道,跟着伸手接住空中落下的玉杯,左足飞出,踢倒了桑飞虹,足尖顺势在她膝弯里一点。那“云门穴”是在肩头,“曲池穴”在肘弯,“合谷穴”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,三穴遭点,那墨客自肩至指,一条肩膀软瘫有力,再也不能捏碎玉杯了。

海兰弼走上前去,原是筹算在他摔出玉杯时快手接过,听他这几句话一说,顿时愣住了脚步。

郭玉堂摸着髯毛,不住价连声赞叹:“这一瞬之间打倒两人,已极其不易,更难的是三小我手里都有一只玉杯,只要分寸拿捏差了厘毫,任谁一只玉杯都会毁伤,那么这一次大会便不免美中不敷,更可贵的是这一副胆识。程老弟,你说是不是?”

只见那墨客从怀中取出一柄摺扇指着哈赤,说道:“哈赤和尚,你不成对我无礼。此扇当中,藏着你的老祖宗。”哈赤侧过了头,瞧瞧摺扇,不见此中有何异状,点头道:“不信你瞎扯!”那墨客俄然翻开摺扇,向着他一扬,一本端庄的道:“你不信?那就清清楚楚瞧一瞧。”世人一看他的摺扇,无不笑得打跌,本来白纸扇面上画着一只极大的乌龟。这只乌龟肚皮朝天,伸出长长的头颈,尽力要翻回身来,但看模样偏又翻不转,神情非常风趣。

胡斐见这些人斗来斗去,没人有杰出的本领,心中栗六,念着马春花的两个儿子不知如何又遭夺回,马春花不知是否又遭危难,更有那九家半掌门人来是不来?也偶然绪去看大家争斗。

桑飞虹受邀来参与这掌门人大会,只是来赶个热烈,并无别意,俄然间闯出这个大祸来,只吓得神采惨白,一颗心几近要跳出了腔子。

上官铁生吸了这口烟后,又拆得数招,垂垂双目圆瞪,向前直视,眼中暴露疯狗般的凶光,俄然“胡胡”大呼,向桑飞虹扑了畴昔。桑飞虹见了这般神情,内心怕了,不敢正面与斗,闪身避开。上官铁生足不断步的直冲,“胡”的一声大呼,却向福康安扑了畴昔。站在福康安身边比来的卫士是鹰爪雁行门的曾铁鸥,忽见上官铁生犯上,仓猝抢上勾住他手腕,向外猛甩。上官铁生一个踉跄,跌了出去,眼睛发直,向东首席上冲了畴昔,乱抓乱打,竟似疯了。

第十八回

桑飞虹一怔,她和这墨客素不了解,但见他对本身一向甚是亲热,不自禁的点了点头,跟着他飞奔出外。福康安身边的六七名卫士大喊:“捉特工!捉特工!”“拿住了!”“拿住偷御杯的贼!”一齐簇拥着追了出来。群豪见这少年墨客在众目睽睽之下,竟尔大胆抢杯欲逃,无不惶恐,早有人跟着众卫士喝了起来:“放下玉杯!”“甚么人,这般混闹?”“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混帐东西?”

那墨客也非常惊奇,笑道:“你外号儿叫做‘甘霖惠七省’,公然慷慨得紧。两只玉杯一模一样,也不消掉了。桑女人的玉杯,就算是向这位海大人借的。汤大侠,烦你作其中保。海大人,请你放心,三日以后桑女人倘若不交还玉杯,你唯汤大侠是问。”汤沛笑道:“好吧!把事儿都揽在我身上,姓汤的一力承担。桑女人,你总不该叫我难堪罢?”说着向桑飞虹走近了一步。

安提督一声令下,数十名卫士将那少年墨客和桑飞虹前后围住。

哈赤当即伸手抓墨客肩头,出脚横扫。那墨客向前一跌,搂住了哈赤粗大的脖子,双足足尖同时往哈赤膝盖里踢去。哈赤双腿一软,向前跪倒。但他虽败稳定,反手抓住那墨客背心,将他扭过来压在身下。那墨客大呼:“不得了,不得了!”从他腋窝底下探头出来,伸伸舌头,装个鬼脸。

哈赤大怒,吼声如雷,喝道:“你骂我是乌龟?臭秀才当真活得不耐烦了!”那墨客不动声色,说道:“做乌龟有甚么不好?龟鹤延龄,我说你长命百岁啊。”哈赤道:“呸,乌龟是骂人的话。老婆偷男人,便是做乌龟了。”那墨客道:“哈哈!本来大和尚还娶得有老婆!不知娶了几个?”

那墨客高举玉杯,笑吟吟的道:“桑女人,这一次我们可得改个主张啦,你倘若将玉杯往地下摔去,说不定还没碰到地上,已有快手快脚的家伙抢着接了去。我们不如如许吧,你听我叫一二三,叫到‘三’字,喀喇一响,就在手中捏碎了。”桑飞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,心中却在暗骂本身,为甚么跟他素不了解,却事事听他教唆。

那墨客哈哈大笑,叫道:“妙极,妙极!”他一面鼓掌,一面渐渐退向放着八只玉龙杯的茶几,俄然间衣袖一拂,抓起两只玉龙杯,对桑飞虹道:“御杯已得,我们走吧!”

东首席上的妙手见他冲到,自即脱手将他赶开。上官铁生在地下打了个滚,俄然抱住一张桌子的桌腿,张口乱啃乱咬。世人见了这等景象,都悄悄惊怖,谁也笑不出来,不知他何故会俄然如此。

此时大智禅师、胡斐、汤沛、海兰弼等妙手心下都已雪亮,这墨客精于点穴打穴,哈赤绝非敌手,并且这墨客于摔交之术也甚纯熟,虽体力不及哈赤,但是手脚滑溜,扭斗经常常能脱困而出。他以是不打倒哈赤,显是对他不存敌意,只是藉着他玩闹笑乐,要令福康安和四大掌门人脸上无光。

群豪听了,均是一愕。福康安府中高低人等却知皇上心血来潮,便半夜半夜也有圣旨,是以不觉得奇,当即摆下香案。福康安站起家来,跪在滴水檐前接旨。自安提督以下,大家一齐跪倒,胡斐当此景象,只得跟着跪下,心中悄悄谩骂。

刚才常赫志、常伯志兄弟从屋顶上突入,救去了贵州双子门倪氏兄弟,福康安府中卫士在大门外又增加职员,这时闻声大厅中一片呼喊之声,门外的卫士立时将门堵住。

那墨客为他一抓一摔,眼看要吃个小亏,不料明显见到他是背脊向下,落地时却双脚先着。他腿上如同装上机括,一着地立即弹起,笑嘻嘻的站着,说道:“你摔我不倒。”哈赤道:“再来!”那墨客道:“好,再来!”走近身去,俄然伸出双手,扭住他胸口。世人都大为奇特,哈赤魁伟奇伟,那墨客却瘦肥大小,何况哈赤擅于摔交,大家亲见,那墨客和他相斗,若不发挥轻功,便当以奇妙拳招取胜,怎地竟是以己之短,攻敌之长?

这一着大出大家的料想以外。世人只道他嘴里说得标致,实则是在想乘机夺回书内行中的玉杯,那知他借杯之言并非虚话,反而又送一只玉杯畴昔。

那墨客笑道:“姓汤的,我可不上你这笑面老虎的骗局。你再走近一步,我便把玉杯捏碎了。你如果然有担负,便让我把玉杯借回家去,把玩三天。三日以后,一准偿还。”世民气想:“你拿了玉杯一出大门,却到那边再去找你?甚么三日以后必然偿还,谁来信你?”大家一齐望着汤沛,瞧他如何答复。

另一边桑飞虹展开小巧工夫,和上官铁生游斗不休。她凤阳府五湖门最善于的武功乃是“铁莲功”,鞋尖上包以尖铁,只要踢中关键,立可取人道命。上官铁生浪荡江湖数十年,如何不免得短长?每见她鞋尖踢来,便即引身闪避。他是江湖上的成名流物,和这年青女人斗了近百招,竟涓滴不占上风,目睹她鸳鸯腿、拐子腿、圈弹腿、钩扫腿、穿心腿、撞心腿、单飞腿、双飞腿,层出不穷,越来越快,心下烦躁,看来若要取胜,须得重施故伎,老气横秋的哈哈一笑,说道:“横踢竖踢,有甚么用?”假装漫不在乎,凑口到烟管上去深深吸了一下。

胡斐忍笑望程灵素一眼,两人更加肯定无疑,这墨客乃有备而来,用心拆台。不由得对他都暗自佩服,在这龙潭虎穴当中,天下英豪之前,这般搅局,实具过人胆识。

那刘之余走到厅门口,却不进厅,便在门前站定,展开圣旨,宣读道:“当今万岁爷乾隆天子圣旨:兵部尚书福康安听旨,刚才擒到男女贼人各一,着即带来宫中,不成有误便了。钦此!”

胡斐点头道:“可贵,可贵。”他见了刚才如同雷轰电闪般的一幕,不由得大志顿起,暗想:“这姓汤的公然艺业不凡,如有机遇,倒要跟他较量较量。”又想:“那少年墨客和桑女人失手被擒,就算保得性命,也要受尽折磨,怎生想个法儿相救才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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