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圭和万震山却不知她在夹墙中并没发见尸身,只道她见了父亲的尸体,便要脱手复仇。万震山昂然道:“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,戚长发是我杀的,你冲着我报仇便是。”戚芳道:“爹爹真的给你害死了?那么……他的尸首呢?”万震山道:“甚么?夹墙里的死人莫非不是他?”戚芳道:“这里有甚么死人?”万震山和万圭面面相觑,神采惨白,兀自不信。狄云拉起万震山,让他探头到墙洞中一看。

戚芳见了他挖墙的伎俩,想起刚才见到他离魂病发作时挖墙、推尸、砌墙的情状,心中已然发毛,待见他去闻嗅夹墙中父亲尸身的气味,惊骇、悲伤、再加上气愤,破口痛骂:“你这奸贼,无耻的老贼!”只嘴巴给塞住了,只能收回些呜呜之声。

万圭道:“幸亏我们晓得那处所是在江陵城南,再到那本残破的剑谱中去查查,只要能再找到些线索,未始不能找到那处所。”万震山精力一振,道:“不错,那处所是在‘江陵城南’……”

那人双手伸出,月光之下,只见他每只手掌中都有一只花纸剪成的胡蝶,恰是那本唐诗中夹着的纸蝶,刚才飘下楼去时给他拿到了的。戚芳一瞥眼间,见到他右手五根手指全无,失声叫道:“狄师哥!”

万氏父子大吃一惊,一齐跃上墙头,向外望去,只见两小我的背影正向冷巷中隐没。万圭喝道:“冯坦、沈城,站着别动!”

万震山拉开书桌的抽屉,此中凿子、锤子、铲刀等东西一应俱全,他取出来放在墙边,瞧着那堵白墙,双手搓了几下,转头向戚芳望了一眼,脸上现出非常对劲的神情。戚芳不由打了个寒噤。万震山拿起铁锤和凿子,看好了墙上的部位,在两块砖头之间的缝中,将凿子凿了出来。凿裂了一块砖头,伸手摇了几摇,便挖了出来,伎俩甚是谙练。他挖出一块砖头后,拿到鼻子边嗅了几嗅。

俄然之间,听得祠堂长窗内瑟瑟出声,仿佛有人。狄云一侧身,站在窗下不动。过得半晌,长窗呀的一声推开,有人走了出来。暗中当中,模糊见到是个披头披发的丐妇,狄云便不在乎下,只想:“如何芳妹还不返来?”

吴坎身后,却站着一人。

静夜当中,这两声“拯救”划破了长空,远远传了出去。

戚芳早将存亡置之度外,只放不下女儿,说道:“三……三哥,我和你伉俪一场,你杀我不打紧,我死以后,你须好都雅待空心菜!”

万震山颤声道:“世上真……真有会行走的僵尸?我……明显……明显……”忽地改口:“好媳妇,我……我是骗骗你的。咱师兄弟固然反面,却也不致于痛下毒手。你如何信觉得真了?哈哈,哈哈!”他平时扯谎的本领实在不错,但这时错愕之下,张口结舌,说出来的大话牵强之至,谁也不会信赖。如果他倔强挺撞,戚芳和狄云还存着万一的但愿,他这么一说,两人只要更加确信是他害死了戚长发。

只见那人双眼大睁,舌头伸出,口鼻流血,恰是给万震山扼死了的吴坎。万震山和万圭同声惊呼:“啊!”戚芳见到这般可怖的情状,也吓得一颗心仿佛停了跳动。空心菜吓得将脑袋钻入母亲怀里,不敢出声。

万震山手上疼痛虽消,心中的伤痛却难以描述,气无可消,大声斥骂儿子:“都是你这小贼,跟我来争夺甚么?若不是你跟我拉扯,剑谱怎会扯烂?”万圭叹了口气,不再去追抢碎纸,说道:“孩儿若不劝止,爹爹早将这剑谱扯得更加烂了。”万震山道:“放屁!”贰心中晓得儿子所说是实,但还是不住的呼喝:“放屁,放屁,放屁!”

那人恰是狄云,斗然间听到这一声“狄师哥!”胸中一热,忍不住眼泪便要夺眶而出,叫道:“芳妹!菩萨保佑,你……你我本日又再相见!”

万圭点了点头,抱起老婆,大踏步下楼。万震山抱了空心菜。四小我进了书房。

戚芳颤声道:“师……师哥,你终究为爹爹报了这场大仇。若不是你来……师哥,此人的尸身,如何办?”说着指了指吴坎的尸身。

戚芳叫道:“爹爹,爹爹!”放下空心菜,奔到墙洞之前,伸手往洞中摸去,却摸了个空,“啊”的一声叫,颤声道:“没……没有!”

万震山道:“我来拆墙,你去将吴坎拖来!谨慎,别给人见到。”万圭应道:“是!”奔向万震山的寝室。

父子俩回到楼头,只见小女孩空心菜已醒了过来,抱住了妈妈直哭。戚芳手足被绑,却在不住安抚女儿。空心菜见到祖父与父亲返来,更“哇”的一声,惊哭起来。

狄云伸掌搭在他肩头,说道:“万师伯,你害得我好苦,这统统也不必计算了。我只问你:到底我师父是不是给你害死了?”说着运起“神照经”内功。顷刻之间,万震山满身如同堕入了一只大火炉中,仿佛连血液也烧得要沸腾起来,半晌也难以抵受,想到戚长发的尸身竟会不知去处,心中惊奇惶恐,乱成一团,已全无顺从之意,说道:“不……不错。戚长发是我杀的。”

吴坎一动也不动,双臂缓缓抬起,伸向万震山。万震山喝道:“吴坎小贼,老子怕……怕……你这僵尸?”抽出刀来,向吴坎头上劈落。突觉手腕一麻,单刀拿捏不定,呛啷一声,掉在地下,跟着腰间一麻,满身便转动不得。

狄云打亮了火摺,到墙洞中去照时,只见夹墙中尽是些泥灰砖石,却那边有戚长发的尸身?说道:“这里没有,甚么也没有。”

过了一顿饭时分,始终不见戚芳返来,狄云有些担忧了,便想去万家接她,但恐怕她不快,抱着空心菜,在廊下走来走去,想着终究得和师妹相聚,实是说不出的欢乐,但内心深处,却模糊又感惊骇;不知师妹许不准我永久陪着她?心中不住许愿:“老天爷保佑,我已吃了这很多苦头,让我此后陪着她,庇护她,照顾她。我不敢盼望做她丈夫,只要每天能见到她,她每天叫我一声‘空心菜师哥’。老天爷,我这平生一世再也不求你甚么了。”

戚芳道:“我得归去拿些东西,你在那边的破祠堂里等我一等。”狄云道:“我陪你一起去好了。”戚芳道:“不,不好!若给人撞见,多不便利。”狄云道:“我陪着你好些。万家另有别的弟子,可没一个是好人。”戚芳道:“不要紧。你抱着空心菜,在那边等我。”空心菜经了这场惊吓,抵受不住,早已在妈妈怀中沉甜睡熟。

万震山喝道:“别胡思乱想了!我们快措置了这淫妇和这小鬼,再去找吴坎的尸首。事情只怕已闹穿了,咱父子在荆州城已难以安身。”说着抓紧将墙上砖头一块块挖出来。他睡梦中挖砖砌墙,做之已惯,伎俩谙练,此时虽无灯烛,行动仍非常迅捷。

戚芳“啊”的一声,轻声低呼。狄云提起万圭的身子,又掷入了墙洞,说道:“一报还一报,他父子这般毒害师父,我们就这般对于他二人。”拾起地下的砖块,便砌了起来,半晌之间,便将墙洞砌好了。

万震山伸手又去挖第二块砖头,俄然脚步声急,万圭踉跄抢进,说道:“爹,爹!不好了,吴坎……吴坎……”身子在桌上一撞,呛啷一声响,油灯掉在地下,室中顿时黑了,只要淡淡的月光从窗纸中透出去。

万震山道:“吴坎如何?大惊小怪的,这般沉不住气。”万圭道:“吴坎不见啦!”万震山骂道:“放屁!怎会不见?”但声音颤抖,明显心中惧意甚盛。啪的一声,手中拿着的一块砖头掉下地来。

万圭道:“我伸手到爹爹的床底下去拉尸身,摸他不到,点了灯火到床底去照,尸身已影踪全无。爹爹房中帐子背后、箱子前面,到处都找过了,甚么也没见到。”万震山沉吟道:“这……这可奇了。我猜想是冯坦、沈城他们搅的鬼。”万圭道:“爹,莫非……莫非……吴坎这厮没死透,闭气半晌,又活了过来?”万震山怒道:“放屁,你老子外号叫作‘五云手’,手上工夫多么短长,莫非扼一个门徒也扼不死?”万圭道:“是,按理说,吴坎那厮必然给爹爹扼死了,却不知如何,尸身竟会不见了?莫非……莫非……”万震山道:“莫非甚么?”万圭道:“莫非真有僵尸?他冤魂不息……”

万圭应了声:“是!”拔刀在手,走到戚芳身前,颤声道:“芳妹,是你对不起我。你死以后,可别怨我!”

戚芳道:“你想爹爹真的是给他们害死了么?”狄云道:“但愿师父仍然健在。只是听万震山的说话,就怕……就怕师父已经遭难。我们自该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
戚芳泪水滚下双颊,哽咽道:“你……你们好狠心,连……连这个小小女孩儿也不放过吗?”万震山道:“塞住她的嘴巴,别让她叫唤起来,吵得通天下的人都听到了!”

万圭低声道:“爹,这淫妇甚么都晓得了,可不能留下活口。怎生措置她才是?”万震山微一沉吟,道:“刚才墙外二人,你看清楚是冯坦、沈城么?”万圭道:“恰是那二人,错不了!只怕奥妙已经泄漏,他们晓得是在江陵城南。”万震山道:“事不宜迟,须得缓慢动手。这淫妇么,跟她父亲普通措置便了。”

万圭扑到她身上,伸手按住她嘴。戚芳仍大呼:“拯救,拯救!”只嘴巴给按住了,声音愁闷。万震山在儿子长袍上撕下一块衣衿,递给了他,万圭立即将衣衿塞在戚芳口中。万震山道:“将她埋在戚长发的墓中,父女同穴,最妙不过。”

戚芳在桌上拿过一个烛台,在狄云的火摺上扑灭了蜡烛,举起烛台,在夹墙中细细察看,却那边有父亲的尸身,谁的尸身也没有。她又惊又喜,心中存了一线但愿:“或许,爹爹并没给他们害死。”回身向万圭道:“三……三哥,我爹爹到底如何了?”

便在此时,只听得格、格、格几下声响,书房门缓缓推开。万圭吃了一惊,转过甚去,暗澹的月光之下,但见房门推开,却不见有人出去。

但地下的纸屑已乱成一团,一大半掉入了窗外的缸中,有的正在回旋跌落。万震山叫道:“快,快,快抢!”二人飞步奔下楼去,冒死去抓四散飞舞的碎纸。但数百片碎纸有的飘飘零荡吹出了围墙,有的随风高飞上天。二人东奔西突,状若颠狂,却那边又能汇集碎片、使得撕碎了的剑谱重归原状?

戚芳先将空心菜抱起,颤声道:“恩公是谁,救了我性命?”

万圭道:“好!”万震山道:“斩草除根,岂能留下祸胎?这小女孩精灵古怪,本日之事都给她瞧在眼里了,怎保得定她不说出来?”万圭缓缓点了点头。他很心疼这个女儿,但父亲的话也很对,倘若留下祸胎,将来定有极大后患。

戚芳想起女儿难保一命,俄然提起嗓子,大呼:“拯救,拯救!”

戚芳瞧著书房西壁的那堵白墙,心想:“我爹爹是给老贼葬在这堵墙当中?”

俄然之间,吴坎身子向前一扑,伏在万圭身上,一动也不动了。

戚芳没法说话,侧过身子,用肩头狠狠撞了他一下。万氏父子要杀本身,那也罢了,竟连空心菜也不肯饶,狼心狗肺,委实世所罕见。万圭给她一撞,身子一晃,退后两步,举起刀来,骂道:“贼淫妇,死光临头,还要放泼!”

忽听得墙外有个声音悄悄的道:“江陵城南!”

狄云又问:“我师父的尸首呢?你到底放在甚么处所?”万震山道:“我确是将他砌入了这夹墙当中,是尸变……变了僵尸么?”

两人跃出了万家围墙,狄云抛下吴坎尸身,说道:“师妹,我们到那边去好?”

但那两人既不转头,也不站住,缓慢的走了。万震山待要下墙追去,万圭道:“爹,楼上另有……另有那……那淫妇。”万震山转念一想,点了点头。

微光之下,突见门中跳进一小我来。那人直挺挺的移近,一跳一跳的,膝盖不弯。万震山和万圭惊惧大骇,不自禁的退后了两步。

万震山上前一脚,踢在她屁股之上,骂道:“再哭,一刀剖开你小鬼的肚子。”空心菜吓得脸都白了,那边还敢出声。

万圭早吓得呆了,见吴坎的僵尸搅倒了父亲后,又直着双臂,缓缓向本身抓来,只想大呼:“吴师弟,吴师弟!饶了我!”但是声音在喉头哽住了,不管如何叫不出来,发展了两步,腿下一软,跌倒在地。只见吴坎的右手垂了下来,摸到他脸上,手指冷冰冰地,没半分暖气。万圭吓得魂飞魄散,差一点就晕了畴昔。

狄云道:“不是做梦,芳妹,这两晚我都在这里瞧着。这父子两人干的那些伤天害理事情,我全都瞧见了。吴坎的尸身,哼,我是拿来吓他们一吓!”

狄云道:“我们走罢!这里的事,再也不消理睬了。”戚芳道:“他二人砌在墙中,还没死,倘如有人来救……”狄云道:“旁人怎会晓得墙内有人?我们把吴坎的尸身移出去,旁人更加不会到这里来查察。这两人在墙里活未几久的。”当下提起吴坎的尸身,走出版房,向戚芳招手道:“走罢!”

万震山喝问:“是谁?”房门又格格、格格的响了两下,仍无人答复。

狄云狠狠的凝睇着他,想起这几年来,本身经历了无穷无尽的磨难,满是因为他父子的毒害,现在万震山又亲口承认了杀死他师父,如何不教他肝火攻心?若不是已和戚芳相会,心中毕竟欢乐多过哀伤,立时便要一掌送了别性命。他一咬牙,提起万震山来,砰的一声,从那墙孔中掷了出来。万震山身子大,墙孔小,撞落了几块砖头,这才跌入。

狄云向来听戚芳的话,见她神情果断,不敢违拗,只得抱过女孩,见戚芳又跃进了万家,便走向祠堂,排闼入内。

那人走到戚芳身边,取出她口中塞着的破布,双手几下拉扯,便扯断了绑住她手足的绳索,回过身去,在万圭腰里重重踢了一脚,内力到处,万圭顿时满身酸软。

戚芳此时正如一叶小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行,暴风暴雨交集高低,俄然驶进了一个风平浪静的港口,扑在狄云怀中,说道:“师哥,这……这……这不是做梦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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