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老六道:“玄贞道长,我瞧你的脾气,也不见得有甚么高超。”

世人忍不住大笑,一时大堂当中,乱成一团。贾老六见姊夫为他出头,更是气盛,提了刀便要往庭中闯去,却有人伸手拦住,劝道:“贾老六,你想你姊夫当香主,可不能获咎人太多,碰到了事,须得让人一步。”崔瞎子渐渐收刀入鞘,说道:“我也不是怕了你,只不过大师义气为重,本身兄弟,不能动刀子冒死。总而言之,关夫子要当香主,我姓崔的说甚么也不能同意。关夫子的气还好受,贾老六的气却受不了。阎王好见,小鬼难当!”

韦小宝拔足欲奔,顷刻之间,六七小我扑了上去,十几只手同时抓在他身上,将他硬生生的拖回。

玄贞勃然大怒,厉声道:“贾老六,江湖上朋友见到贫道之时,多尊称一声道长,便是总舵主,也是客客气气。那有似你这般无礼的。你……你狗仗人势,想欺负到我玄贞头上,可没那么轻易!我明显白白跟你说,关夫子要当本堂香主,我玄贞第一个不同意!他要当这香主,第一就须办到一件事。这件事如果办到了,贫道说不定就不反对。”

崔瞎子道:“大师瞧!关夫子光亮磊落,人是条男人,就是脾气暴躁,沉不住气。他做错了事,马上认错,那当然很好。但是倘若当了香主,一件事做错了,常常干系极大,就算认错,又有甚么用?”

此言一出,世人顿时哄堂大笑,本来玄贞道人所说的“实足真金”贾金刀,便是关夫子的妻室、贾老六的远亲姊姊。她手使两把金刀,人家和她谈笑,常用心扣问:“关嫂子,你这两口金刀,到底是真金还是假金?”她必然慎重其事的道:“实足真金,实足真金!那有假的?”是以上得了个“实足真金”的外号。玄贞道人要关夫子和老婆仳离,岂不是摆了然要贾老六的都雅?实在“实足真金”贾金刀为民气直口快,倒是个好人。她兄弟贾老六人也不坏,只是把姊夫抬得太高,关夫子又脾气暴躁,获咎人多,大师背后不免闲话甚多。

顷刻之间,大厅中一片沉寂,更无半点声气。本来这句话,大厅上每小我都说过的。

崔瞎子俄然纵声大笑,笑声中充满了轻视之意。贾老六怒道:“你笑甚么?莫非我的话说错了?”崔瞎子笑道:“没有错,我们贾六哥的话如何会错?我只感觉关夫子的本领太也短长了些。五关是过了,六将却没斩,老蔡阳更加没杀。事光临头,却将一个大仇敌鳌拜,让人家小孩儿一刀杀了。”

又一人道:“我说呢,张兄弟的话对得不能再对。德高望重又如何样?我们六合会是反清复明,又不是学孔夫子,讲甚么仁义品德。德高望重,就能将鞑子吓跑吗?要找德高望重之人,私塾中整天‘诗云子曰’的老秀才可多得很。”世人一听,都笑了起来。

那道人道:“关夫子做事有股冲劲,这是大师都佩服的……”很多人叫了起来:“是啊!那另有甚么说的?”那道人双手乱摇,叫道:“且慢,且慢,听我说完。不过关夫子脾气暴躁,动不动就生机骂人。他眼下在本堂中不过是一个平常兄弟,大伙儿见到他,心中已先怕了三分。他一做香主,只怕谁也没一天安稳的日子过。”一人道:“关夫子脾气迩来好很多了。他一做香主,只会更好。”

人丛中数十人都大声叫唤起来:“我们推关夫子!李大哥的本领怎及得上关夫子?”

贾老六听他说“狗仗人势”,心下本已非常活力,只是一来玄贞道人武功高强,他当真动了怒,可也真不敢和他顶撞;二来这道人在江湖上名头甚响,总舵主对他客气,确也不假。本身要拥姊夫做本堂香主,此人如一力作梗,实是一个极大的停滞。听他说只要姊夫办到一件事,便不反对他做香主,心下一喜,问道:“那是甚么事?你倒说来听听。”

俄然人丛中走出一人,满脸怒容在灵座前一站,韦小宝认得他便是带领世人攻入康亲王府的那长须人。他一部长须飘在胸前,模样严肃。本来此人姓关,名叫安基,因胡子生得神情,又是姓关,人家便都叫他关夫子。他双目瞪着崔瞎子,粗声说道:“崔兄弟,你跟贾老六斗口,说甚么都能够,我姓关的可没获咎你。大师好兄弟,在万云龙大哥灵前赌过咒,罚过誓来,说甚么同生共死,你这般损我,是甚么意义?”

崔瞎子又退了一步,大声道:“关二哥,你这话不也明摆着损人吗?我崔瞎子是甚么角色,便再投十八次胎,也挨不被骗六合会的总舵主。我只是说,李力世李大哥德高望重,本堂当中,再也没那一名像李大哥那样,教人打从心窝里佩服出来。本堂的香主若不是请李大哥当,只怕十之八九的兄弟们都会不平。”

隔了一会,还是贾老六第一个沉不住气,说道:“祁三哥,你这话是没错,这几句话大师都说过,连我贾老六在内,说过的话,天然不能含混。但是……但是……你知,我知,大师都知,杀死鳌拜的,是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他回身寻觅韦小宝,俄然瞥见韦小宝一只脚已跨出了厅门,正要向外逃窜,大呼:“抓住他,别让他走了!”

关安基乌青着脸,说道:“叩首赔罪,那如何敢当?本堂的香主由谁来当,姓关的可不配说这句话。崔兄弟,你也还没当上六合会的总舵主,青木堂的香主是谁,还轮不到你来发言。”

正狼籍间,忽有人冷冷的道:“尹香主啊尹香主,你一死以后,大师都瞧你不起了。在你灵前说过的话,立过的誓,都变成放他妈的狗屁了。”

一名道人道:“依你之见,该当由谁来当本堂香主?”那人道:“第1、我们六合会干的是反清复明大事。第2、我们青木堂要在六合会各堂当中出人头地,干得有声有色。众兄弟中那一个最有才调,最有本领,大伙儿便推他为香主。”那道人道:“最有才调、最有本领,依贫道看来,还是以李大哥为第一。”

崔瞎子道:“我早知你要分拨我的不是。你还没做香主,已是如许,如果做了,那还了得?”关安基怒道:“莫非你骂人祖宗,那就对了?你操我小舅子的奶奶,我小舅子的奶奶,就是我老婆的奶奶,那你算是我的长辈吗?”

他这一句话一出口,韦小宝立时心想:“你同意比武,那定是你姊夫的武功赛过了李大哥,还比甚么?”连韦小宝都这么想,旁人自是普通的设法,拥李派顿时纷繁反对,有的说:“做香主是要使全堂兄弟和衷共济,跟武功好不好没多大干系。”“真的要比武决定谁做香主,如果本堂兄弟中,有人武功赛过了关夫子,是不是又让他来当香主呢?”“这不是推香主,那是摆擂台了。关夫子无妨摆下擂台,让天下豪杰豪杰都来打擂台。”“倘若鳌拜这奸贼不死,他是‘满洲第一懦夫’,关夫子的武功一定便胜得过他,打了擂台以后,莫非便请鳌拜来做我们香主?”世人一听,忍不住都笑了出来。

那羽士点头道:“江山易改,赋性难移。关夫子的脾气,是几十年天生的,就算按捺得住一时,又怎能按捺得一年半载?青木堂香主是毕生之事,不成因为一小我的脾气不好,闹得弟兄们失和。大师民气涣散,不免误了大事。”

崔瞎子渐渐拔出了刀,道:“这是你叫阵,我被迫应战。关夫子,你亲耳听到的。”关安基道:“大师兄弟,不成为这件事动刀子。崔兄弟,你骂我舅子,那是你不对。”

贾老六道:“又没人推你做香主,为甚么要你出来东拉西扯?”

玄贞道人还未答话,人丛中一人冷冷的道:“关夫子,尹香主可没获咎你,你拍他的灵座干甚么?”本来关安基刚才一拍,倒是拍在灵座之上。

玄贞道人道:“关夫子第一件要办的大事,便须和‘实足真金’贾金刀仳离!”

只听得一人说道:“拈阄之事,太也玄了,有点儿近乎儿戏。我说呢,还是请李大哥和关夫子以武功来决胜负,拳脚也好,兵刃也好,点到为止,不成伤人。大伙儿站在中间睁大了眼瞧着,谁胜谁败,清清楚楚,谁也没异言。”

人丛中有一人道:“崔瞎子,你又不是本堂十之八九的兄弟,安知十之八九的兄弟们心中不平?我看啊,李年白叟是挺好的,大伙儿跟他白叟家喝喝酒、聊谈天、晒晒太阳,那再好不过了。但是说到做本堂香主,只怕十之八九的兄弟们心中大大的不觉得然。”

忽有一人放声大哭,一面哭,一面说道:“尹香主啊尹香主,你活着之日,我青木堂中多么敦睦,众兄弟真如嫡亲骨肉普通,同心合力,干那反清复明的大事。不幸你为鳌拜这奸贼所害,我青木堂中,再没第二人能如你这般,既有分缘,又有本领。尹香主啊,除非你死而复活,不然我青木堂只怕要相互纷争不休,成为一盘散沙,再也不能如你活着之时那般畅旺了。”世人听到他这等说,很多人忍不住又都流起泪来。

祁老三嘲笑道:“哼,我姓祁的当年在万云龙大哥和尹香主灵前磕过甚,在手指上刺过血,还立下重誓,决意为尹香主报仇,亲口说过:‘那一个兄弟杀了鳌拜,为尹香主报得大仇,我祁彪清便奉他为本堂香主,忠心禀承他号令,决不有违!’这一句话,我祁老三是说过的。姓祁的说过话算数,决不是放狗屁!”

世人你一言,我一语,有的说李大哥好,有的说关夫子好,始终难有定议。

那道人道号玄贞,听他这么说,哈哈一笑,说道:“恰是大家之事自家知,贫道脾气不好,获咎人多,以是尽量少开口。不过推举香主,乃本堂大事,贫道忍不住要说几句了。贫道脾气不好,不做香主,并不碍事。那一名兄弟瞧着不扎眼,不来跟我说话,也就罢了,远而避之,也就是了。但如贫道做了香主,岂能不睬不睬,远而避之?”

关安基本来阵容汹汹,诘责玄贞道报酬何提及他老婆“实足真金”贾金刀,但大怒之下,在尹香主灵台上拍了一掌,为人所责,固然当即向尹香主灵位叩首,众兄弟不再究查,气势终究馁了,一时不便再和玄贞道人实际。玄贞也就乘机收篷,笑道:“关夫子,你我本身兄弟,一同出死入生,共过无数磨难,犯不着为了一时口舌之争,失了兄弟间的和蔼。刚才贫道说的笑话,请你包涵,回家别跟贾金刀嫂子提及,不然她来揪贫道胡子,可不是玩的。”世人又都笑了起来。关安基对这道人本有三分顾忌,只好付之一笑。

关安基手一伸,砰的一声,在桌上重重一拍,喝道:“玄贞道长,你说甚么话来?我当不当香主,有甚么相干,你干甚么提到我老婆?”

贾老六大声道:“这法儿不好。”有人道:“如何不好?”贾老六道:“拈阄由谁来拈?”那人道:“大伙儿推举一名兄弟来拈便是了。”贾老六道:“只怕人有私心,生了弊端。”崔瞎子怒道:“在尹香主灵前,谁有如许大的胆量,敢作弊欺瞒尹香主在天之灵?”贾老六道:“民气难测,不成不防。”崔瞎子骂道:“操你奶奶的,除非是你想作弊。”贾老六怒道:“你这小子骂谁?”崔瞎子怒道:“是我骂了你这小子,却又如何?”贾老六道:“我忍耐已久,你骂我奶奶,那可不管如何不能忍了。”唰的一声,拔出了钢刀,左手指着他喝道:“崔瞎子,咱哥儿到内里院子中去比划比划。”

有一人道:“李大哥有李大哥的好处,关夫子有关夫子的好处,两位都是本身好兄弟,可不能为了推举香主之事,大伙儿反面。依我之见,不如请尹香主在天之灵决定。我们写了李大哥和关夫子的名字,大伙儿向尹香主灵位叩首,然后拈阄决定,最是公允不过。”很多人随声拥戴。

关安基心中一惊,别人虽暴躁,倒机警得很,大声道:“是兄弟错了!”在灵位之前跪倒,拜了几拜,说道:“尹大哥,做兄弟的大怒之下,在你灵台上拍了一掌,实在是兄弟的不是,请你白叟家在天之灵,不成见怪。”说着砰砰砰的叩了几个响头。余人见他如此,也就不再究查。

韦小宝站在一旁,听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,有的人粗口唾骂,又有人要动刀子打斗,冷眼旁观,颇觉风趣。初时他觉得这些人是鳌拜的部下,不免要杀了本身祭奠鳌拜,待知这些人恨极了鳌拜,心中登如一块大石落地,但是听得他们口口声声的说甚么“反清复明”,又担心起来:“他们天然认定我是清宫里的小寺人,非论如何分辩,他们定然不信。待得香主选定以后,第一件事就会来杀了我。那不是反清复明吗?面前的‘清人’,除了老子以外,又怎有旁人?再说,我在这里,把他们的甚么奥妙都听了去,就算不杀我灭口,也必将我关了起来,永久不得超生。老子这还是溜之大吉的为妙。”渐渐一步一步的退到门边,只盼厅中情势再乱,便逃了出去。

贾老六起首同意,大声道:“好!就是比武决胜负,倘若李大哥胜了,我贾老六就拥李大哥为香主。”

崔瞎子心下有些惊骇,退了一步,说道:“我……我可没敢损你。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关二哥,你……你如同意推举李大哥作本堂香主,那么……那么做兄弟的给你叩首赔罪,算是我说错了话。”

韦小宝认得此人的声音,晓得是专爱冷言冷语的祁老三。世人立时静了下来,跟着几小我同时问道:“祁老三,你这话是甚么意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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