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管湖广空中的参太堂香主胡德第点头道:“武当派也差未几。真武观观主云雁道人和师兄云鹤道人失和已久,两人尽是勾心斗角,相互找门下弟子的岔儿。杀吴三桂这等冒险活动,就怕……就怕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但谁都明白,多数云雁、云鹤二人都不肯干。

一说到吴三桂,大家愤恚填膺。韦小宝在扬州之时,也早听人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,夺了汉人的天下。清兵在扬州奸骗烧杀,最大的祸首祸首便是吴三桂。此人帮清兵打天下,官封平西王,永镇云南,韦小宝听人提到吴三桂三字之时,无不咬牙切齿,恨之入骨。这林香主如此破口痛骂,韦小宝倒也不觉得奇。林永超一骂开了头,其他八位香主跟着也骂了起来。他们本来都是甲士,近年来混迹江湖,粗口原是说惯了,只不过在总舵主面前,大师极力收敛罢了,此时一骂上了,谁也不再客气。韦小宝大喜,一听到这些污言秽语,顿时如鱼得水,忍不住插口也骂。说到骂人,韦小宝和这九位香主比拟,很有精粗之别,他一句句转弯抹角、暴虐刻薄,九位香主只不过胡骂一气,相形之下,不免见绌。

陈近南悄悄抚摩他头,温言道:“你这就去罢!”

陈近南浅笑道:“这是唯恐误打误撞,真有人去处他买‘清毒复明膏药’。他一听你还价黄金五两、白银五两,便问:‘为甚么代价如许贵?’你说:‘不贵,不贵,只要当真复得了明,便给你做牛做马,也是不贵。’他便说:‘地振高冈,一派溪山千古秀。’你说:‘门朝大海,三河合水万年流。’他又问:‘红花亭畔那一堂?’你说:‘青木堂。’他问:‘堂上烧几炷香?’你说:‘五炷香!’烧五炷香的便是香主。他是本会青木堂的兄弟,属你该管。你有甚么事,能够交他办。”

林永超道:“倘若约不到少林、武当,我们只好本身来干了。”陈近南道:“那不消性急,武林当中,也并非只少林、武当两派。”大家纷繁群情,有的说峨嵋派或许愿干,有的说丐帮中有很多妙手插手六合会,必愿与六合会联手,去诛杀这大汉奸。

韦小宝点头道:“明天当了,明天又给你废了,反而丢脸。我不当香主,甚么事都马草率虎;一当上了,大家都来鸡蛋里寻骨头,不消半天,顿时垮台大吉。”陈近南道:“鸡蛋里没骨头,人家要寻也寻不着。”韦小宝道:“鸡蛋要变小鸡,就有骨头了。就算没骨头,人家来寻的时候,先把我蛋壳突破了再说,搞得蛋黄蛋白,一塌子胡涂!”世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。

陈近南道:“我看要办成这件大事,我们须得联络江湖上各门各派,各帮各会,同谋大肆。吴三桂这厮在云南有几万精兵,麾下雄兵虎将,非同小可。单要杀他一人,一定非常难堪,但要诛他百口,杀尽他部下助纣为虐的一众大大小小汉奸恶贼,却非我六合会一会之力能够办到。”

韦小宝道:“大伙当然都不在这里了,是不是?”陈近南道:“你一走以后,大伙儿便散,不消担心。三天以后,我到北都城里来传你武功。你到东城甜水井胡同来,胡同口有兄弟们等着,自会带你出去见我。”韦小宝应道:“是。”

康熙听得津津有味,连连拍他肩头,赞道:“小桂子,真有你的。”又道:“这一番可真辛苦了。”

蔡德忠道:“少林、武当两派人多势众,武功又高,那是必然要联络的。”

林永超拍腿大呼:“是极,是极!我六合会兄弟已给吴三桂杀了这很多,单杀这贼子一人,如何抵得了命?”

陈近南浅笑道:“做香主是件大丧事,又不是绑上法场斩首。这里九位香主,大家做得欢欢乐喜,你该当学他们的样才是。”

韦小宝应道:“是。”心道:“这不是摆了然过河拆桥么?”

韦小宝想了一想,道:“好,我们话申明在先。你们将来不要我当香主,我不当就是。可不能乱加罪名,又打又骂,甚么割耳斩头,大解八块。”

林永超大声道:“拚着千刀万剁,也要扳他一扳。”蔡德忠道:“你早扳过了,吴三桂没扳倒,却扳断了本身一只手。”林永超怒道:“你嘲笑我不成?”蔡德忠自知讲错,陪笑道:“我是讲笑话,林兄弟别活力。”

陈近南道:“我们六合会做事,莫非是小孩子儿戏吗?你只要不做好事,大家敬你是青木堂香主,那一个会获咎你?就算不恭敬你,也得敬你是我的弟子。”

韦小宝当下出来和茅十八道别。茅十八不知他已入了六合会,做了香主,问长问短,极是体贴。韦小宝也不说穿。这时他让夺去的匕首等物早已取回。陈近南命人替他备了坐骑,亲身送出门外。李力世、关安基、玄贞道人等青木堂中兄弟,更直送到三里以外。

陈近南指着居中的一张空椅,道:“这是朱三太子的坐位。”指着其侧的一张空椅,道:“这是台湾郑王爷的坐位。郑王爷便是国姓爷的公子,当今袭爵为延平郡王。我们六合会合议,朱三太子和郑王爷倘若不到,老是空了座。”这几句话自是解释给韦小宝听的。他持续说道:“众位兄弟,请先说说各省的景象。”

陈近南点头道:“此言甚是有理,却不知李兄弟有何高见?”李式开道:“这件事甚为严峻,大伙儿须得从长计议。部属也想不出甚么好体例。还是服从总舵主的指导。”

宏化堂香主李式开矮小肥胖,说话很轻,骂人也未几,这时说道:“依部属之见,就算我们大肆入滇,将吴三桂杀了,于大局也无多大好处。朝廷另派总督、巡抚,云南老百姓普通的翻不了身。吴三桂这汉奸罪孽深重,若一刀杀了,未免太也便宜了他。”

陈近南见林永超兀自忿忿不平,温言慰道:“林贤弟,诛杀吴三桂,乃普天下豪杰豪杰大家梦寐以求的大事,怎能要林贤弟与玄水堂伶仃挑起这副重担?就算六合会十数万兄弟同心合力,也一定能动得了他。”林永超道:“总舵主说得是。”这才平了气。

陈近南一愕,问道:“甚么?”韦小宝道:“我不会当,也不想当。”陈近南道:“不会当,渐渐学啊。我会教你,李关二位又答允了帮你。香主的职位,在六合会中位份甚高,你为甚么不想当?”

轮到青木堂香主陈述时,陈近南说道:“青木堂本来是在江南江宁、姑苏一带跟官兵周旋,厥后尹兄弟把香堂移到了江北徐州,慢慢进入山东、直隶,一向伸展到都城。只可惜尹兄弟命丧鳌拜之手,青木堂元气大伤。”他顿了一顿,又道:“日前众兄弟奋勇攻入康亲王府,机遇偶合,小宝手刃鳌拜,为尹兄弟报了大仇。青木堂这件事,干得轰轰烈烈,可叫鞑子心惊肉跳。只不过这么一来,鞑子天然抓紧防备,我们此后行事,可也得更加谨慎才是。”世人齐宣称是。

陈近南听大家说了很久,道:“若不是十拿九稳,我们可千万不能向人家提出。”方大洪道:“这个天然,没的人家不肯干,碰一鼻子灰不算,也伤了我六合会的脸面。”陈近南道:“失面子还不要紧,风声泄漏出去,给吴三桂那厮加意防备,可更毒手了。”李式开道:“为了慎重起见,若要向那一个门派帮会提出,须得先经总舵主点头,别的人可不能随便拿主张。”世人都道:“正该如此。”

其他九位香主一一重行和韦小宝叙礼。世人回到大厅,总舵主和十堂香主留下议事。

而后赤火堂、西金堂两堂香主别离陈述贵州、四川两省情状,韦小宝听得忍不住要打呵欠,忙伸手掩住了嘴巴。

韦小宝一一记在心中。陈近南又将那副对子说了两遍,和韦小宝练习一遍,一字无讹。陈近南又道:“这徐老头虽归你管,武功却甚了得,你对他不成无礼。”韦小宝承诺了。

当下蔡德忠起首论述福建的六合会会务,跟着方大洪陈述广东会务。韦小宝听了一会,一来不懂,二来涓滴不感兴趣,到厥后听而不闻,心中自行想像打赌玩耍之事。

陈近南皱眉道:“你就爱还价还价。你不做好事,谁来打你杀你?鞑子倘若打你杀你,大伙儿给你报仇。”顿了一顿,诚诚心恳的道:“小宝,大丈夫敢作敢为,当仁不让,既入了我六合会,就当奋勇抢先,为民除害。老是为本身筹算,岂是豪杰豪杰的行动?”

韦小宝问明途径,催马驰回北都城,进宫时已是傍晚,即去叩见天子。

韦小宝大感风趣,笑道:“人家要价三两,你却还价五两,天下那有如许的事?”

世人想到要诛灭吴三桂百口及部下众恶,都非常镇静,但过未几时,大师面面相觑,心中均想:“这件事当真甚难。”

那前五房中,长房莲花堂该管福建,二房洪顺堂该管广东,三房家后堂该管广西,四房参太堂该管湖南、湖北,五房宏化堂该管浙江。后五房中,长房青木堂该管江苏,二房赤火堂该管贵州,三房西金堂该管四川,四房玄水堂该管云南,五房黄土堂该管中州河南。六合会为郑胜利旧部所构成,主力在福建,是以莲花堂为长房,气力最强,其次为两广、两湖,更其次为浙江、江苏。(按:六合会中确有前五房、后五房十堂,蔡德忠、方大洪、马超兴等人汗青上确有其人,各堂该管之地区亦大抵如史乘所载。而后为便于小说之论述描述,有所变动,不再申明。)

待得玄水堂香主林永超提及云南会务时,他神情激昂,不竭谩骂,韦小宝才留上了神,只听他道:“吴三桂那大汉奸到处跟我们作对,从客岁到本年,还没满十个月,会中兄弟前前后后已有七十九人死在这王八蛋手里。他妈巴羔子的,老子跟这狗贼不共戴天。部属数次派人去行刺,但是这汉奸身边能人甚多,接连行刺三次,都失了手……”

康熙早已得知鳌拜在康亲王府囚室中为韦小宝所杀的讯息,心想他为鳌拜的党徒所掳,定然凶多吉少。事情一发,清廷便当即四下访拿鳌拜的余党拷问,人是捉了很多,却查不出端倪。康熙正自老迈烦恼,忽听得韦小宝返来,又惊又喜,仓猝传见,一见他走进书房,忙问:“小桂子,你……你如何逃了出来?”

关安基走到韦小宝跟前,抱拳躬身,说道:“部属关安基,拜见本堂香主。”韦小宝转头向陈近南道:“我如何办?”陈近南道:“你就当行礼。”韦小宝抱拳行礼,道:“关夫子你好。”陈近南浅笑道:“‘关夫子’三字,是兄弟们平时叫的外号。平常无事,能够叫他‘关夫子’,正式见礼之时,便叫他作关二哥。”韦小宝改口道:“关二哥你好。”李力世这一次给关安基占了先,当下跟着上前见礼。

陈近南道:“小宝,我们大闹康亲王府,鞑子必然逻骑四出,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。本日你就回宫去,跟人说是给一帮能人掳了去,你夜里用计杀了看管的能人,逃回宫来。如有人要你领兵来缉捕,你能够带兵到这里来,我们把鳌拜的尸身和首级埋在前面菜园里,你领人来掘了去,就没人思疑。”

青木堂是后五堂之长,在六合会十堂当中,摆列第六。韦小宝的坐位排在右首第一名,赤火堂等堂香主有的白须垂胸,反而坐在他下首。李力世、关安基等退在厅外,厅上便只陈近南等十一人,乃六合会中第一级的领袖。

陈近南道:“‘此事严峻,须得从长计议。’李兄弟这一句话,便是高见了。常言道得好:一人计短,二人计长。我们十小我,不,十一小我,静下来细细想想,主张儿就更加多了。我们杀吴三桂,不但为六合会给他害死的众位兄弟报仇,也是为天下千千万万汉人同胞报仇。此事我筹思已久,吴三桂那厮在云南根深蒂固,权势庞大,单是六合会一会之力,只怕扳他不倒。”

韦小宝一起之上,早已想好了一大片大话,如何给能人捉去、如何给装在枣子箱中运去等情倒不必扯谎,跟着说众奸党如何设了灵位祭奠,为了等一个领袖人物,却暂不杀他,将他绑在一间黑房当中,他又如安在半夜里磨断手上所绑绳索,杀了看管的人,逃了出来,如安在草丛中遁藏追骑,如何偷得马匹,绕道而归,说得绘声绘影,活泼之至。

陈近南摇手道:“够了,够了!天下千千万万人在骂吴三桂,但是这厮还是好好做他的平西王。骂是骂他不死的,行刺也不是体例。”

大家又商讨了一会。陈近南道:“现在还不能拟下肯定的方策。三个月后,大师在湖南长沙再聚。小宝,你仍回宫中,青木堂的事件,临时由李力世、关安基两位代理。长沙之会,你不消来了。”

韦小宝一听到“豪杰豪杰”四字,便想到平话先生所说的那些大豪杰,胸中豪气登生,说道:“对,师父经验得非常。最多砍了脑袋,碗大的疤。十八年后,又是一条豪杰!”这是江湖男人给绑上法场经常说的话,韦小宝听平话先生说很多了,这时用了出来,固然不大得体,倒博得厅上世人一阵掌声。

黄土堂香主姚必达迟疑道:“少林寺方丈晦聪大师,在武林中名誉自是极高,不过他向来非常老成慎重,不肯获咎官府。这几年来,更定下一条端方,连俗家后辈也不准等闲出寺下山,恐怕肇事肇事。要联络少林派,这中间恐怕有很多难处。”

他指指本身挂在头颈中的左臂,说道:“上个月这一次,他奶奶的,老子还折断了一条手臂。这大汉奸作歹多端,终有一日,要百口给我们六合会斩成肉酱。”

众香主散后,陈近南拉了韦小宝的手,回入配房,说道:“北京天桥有个卖膏药的老头儿,姓徐。别人卖膏药的旌旗上,膏药都是玄色的,这徐老儿的膏药倒是一半红,一半青。你有事要跟我联络,到天桥去找徐老儿便是。你问他:‘有没清暴虐、使盲眼复明的清毒复明膏药?’他说:‘有是有,代价太贵,要三两黄金、三两白银。’你说:‘五两黄金、五两白银卖不卖?’他便晓得你是谁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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