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剑声道:“在皇宫中救人,天然千难万难,我们也不敢希冀胜利。但只要韦香主肯从中极力,不管救得出、救不出,大伙儿普通的同感大德。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另有一件事,舍妹日前俄然失落,鄙人焦急得很。六合会众位朋友在都城交游广漠,眼线浩繁,如能代为探听,设法相救,鄙人感激不尽。”

韦小宝道:“不是,不是。我这平生一世,只要给人家欺负,决不会去欺负人家的。人家抓住了我的手,你瞧,乌青也还没退,痛得我死去活来,这位白二侠,嘿嘿,手劲真不含混。那两招‘横扫千军’、‘高山流水’,可了不起,去援救你们给鞑子拿了去的朋友,必然管用,说甚么也是旗开得胜,马到胜利。”

韦小宝道:“这癞痢头小三子,跟我最好不过,他打赌输了,我总十两八两的给他,向来不要他还。小公爷和柳老爷子有甚么叮咛,我叫小三子去干,他可不敢推托。”

康熙笑道:“甚么赛过三个诸葛亮?你这马屁未免拍得过分。只是如何撮着刺客,不让他们发觉,倒不大易办。小桂子,我给你一件差使,你假装好人,将他们救出宫去,那些刺客当你是同道,天然带你去了。”韦小宝沉吟道:“这个……”康熙道:“这件事天然非常伤害,倘若给他们发觉了,非立时要了你的小命不成。只可惜我是天子,不然的话,我真想本身去干一下子,这滋味可妙得很哪。”

韦小宝刚回皇宫,一进神武门,便见两名寺人迎了上来,齐声道:“桂公公,快去,快去,皇上传你。”韦小宝道:“有甚么要紧事了?”一名寺人道:“皇上已催了几次,像是有急事。皇上在上书房。”

白寒枫神采乌青,待要说话,终究强行忍住。柳大洪向沐剑名誉了一眼,说道:“小兄弟,你的话有些高深莫测,我们不大明白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老爷子太客气了,我的话低浅莫测是有的,‘高深莫测’四字,那可不敢当了。低浅之至,低浅之至。”

柳大洪吁了一口气,说道:“如此甚好。不知宫里擒到的刺客共有几人?叫甚么名字?这些刺客,我们是很佩服的,眼下不知是否很吃了苦头?贵友如能代为探听,鄙人很承韦香主的情。”

韦小宝道:“我本来倒也信赖,心想沐家是大明的大大忠臣,派人去行刺鞑子天子,那是……那是这个大大的豪杰豪杰。现在听柳老爷子说了,才知本来是汉奸吴三桂的部下,那可饶他们不得了。我顿时去跟那朋友说,叫他想体例好好整治一下这些刺客。他妈的,大汉奸部下,有甚么好东西了?非叫他们多吃些苦头不成。”

韦小宝点点头,说道:“这才像话。白大侠人也故世了,就算要徐三哥抵命,人也活不转啦,做来做去老是亏蚀买卖,可不是买卖经。”

柳大洪道:“我也只是测度,作不得准。他们既胆敢到宫中行刺,那也是了不起的豪杰子。韦香主如能托贵友照看一二,也是出于江湖上的义气。”

韦小宝收起骰子,拱手道:“叨扰了,这就告别。徐三哥跟我们归去,成不成?”沐剑声道:“韦香主太客气了。鄙人恭送韦香主、徐三爷和六合会众位朋友的台端。”

韦小宝向徐天川慰劳了几句,说道:“徐三哥,你别烦恼。卢一峰这狗贼获咎了你,我叫吴应熊打断他的狗腿。”徐天川应道:“是,是。多谢韦香主。”心中半点不信:“小孩子家胡言乱语,吴应熊是平西王世子,多大的气势,怎会来听你的话?”韦小宝答允为他解开误杀白寒松的活结,固然好生感激,却也不信他真能办成这件一命换一命的大事。

韦小宝快步赶到上书房。康熙正在房中踱来踱去,见他出去,脸有忧色,骂道:“他妈的,你死到那边去啦?”

沐剑声一向沉着脸听他嘻皮笑容的说话,等他说完,说道:“韦香主此言,但是讽刺鄙人么?”说到这句话时,脸上神采更加丢脸。

柳大洪道:“你不能担负,这件事可也不能罢休。那只好请小老弟传话去给尊师,请陈总舵主赶来措置了。”韦小宝道:“老爷子有甚么事要跟我师父说,你写一封信,我们给你送去便是。”柳大洪嘿嘿一笑,道:“这件事吗,是白寒松白兄弟死在徐三爷部下,不知如何告终?要请陈总舵主拿句话出来。”

韦小宝点头道:“他是给御前侍卫扫地、冲茶、倒便壶的小厮,说出来丢脸得很,人家叫他癞痢头小三子,有甚么贵姓大名了?那些刺客给绑着,我本来叫癞痢头小三子偷偷拿些好东西给他们吃。柳老爷子既说他们是大汉奸的部下,我可要叫他拿刀子在他们大腿上戳上几刀,免得给那些乌龟王八蛋逃了。”

柳大洪道:“小兄弟说道,我们沐王府中有人给鞑子拿了去,不知这话是甚么意义?”韦小宝道:“一点意义也没有。小王爷、柳老爷子,我酒量也是低浅莫测,多数是我喝醉了酒,胡说八道,他妈的作不得数。”

韦小宝在席上与沐剑声、柳大洪对答之时,早已打好了主张,要援救被擒的刺客,那是决无能够,但本身屋里床上,却好端端的躺着一个小郡主、一个方怡。小郡主是六合会捉去的,放了也算不得数,那方怡倒是闯进宫去的刺客,想体例让她混出宫来,却驳诘事。他听玄贞这么问,浅笑道:“多了不可,救个把人出来,多数还办获得。徐三哥只杀了白寒松一个,我们弄一小我出来还他们,一命抵一命,他们也不亏损了。何况他们连本带利,还无益钱,连钱老板弄来的阿谁小女人,一并也还了他们,另有甚么说的?钱老板,明天一早,你再抬两口死猪到御膳房去,再到我屋里装了人,我在厨房里大发脾气,骂得你狗血淋头,说这两口猪不好,逼你立即抬出宫去。”

韦小宝一拍胸脯,说道:“这个轻易。可惜刺客不是小公爷部下的兄弟,不然的话,我设法去救他一个出来,交了给小公爷,一命换一命,那么徐三哥失手伤了白大侠之事,也就算一笔取消了。”

韦小宝道:“我的话再明白没有了。沐王府的朋友们,武功都是极高的,甚么‘横扫千军’、‘高山流水’,使得再短长也没有了,可惜在北都城里人活路不熟,在街上逛逛,半夜半夜里又瞧不大清楚,胡里胡涂的,说不定就逛进了紫禁城去。”

柳大洪道:“小兄弟言外成心,你如当我是朋友,可不成以请你说得更明白些?”

康熙道:“很好,可探到了甚么动静?”韦小宝心想:“若说一探便探到动静,未免太巧。”说道:“走了半天,没见到甚么惹眼之人,明天想再去查察。”

韦小宝道:“北都城可大得很哪,你们云南的昆明,那是没北都城大的了。”沐剑声愈益愤怒,大声道:“那如何样?”

韦小宝笑道:“不消,不消,你割一只手给我,我要来干甚么?再说,我那癞痢头兄弟有没本领在皇宫救人,那也难说得很。这些人行刺天子,那是多大的罪名,身上不知上了几道脚镣手铐,又不知有多少人看管。我说去救人,也不过吹吹牛,大师说着消遣罢了。”

世人相顾失容,尽皆惊诧。

柳大洪道:“小公爷的部下行事谨慎谨慎,决不会闯进皇宫去的。传闻吴三桂那大汉奸的儿子吴应熊也在北京,他派人去皇宫干些活动,也未可知。”

世人的目光都瞪视在他脸上,不知他接下去要胡说八道甚么。六合会群豪特别担心,均想:“本会在武林中的申明,可别给这甚么也不懂的小香主废弛了。倘若他说出一番不三不四的言语来,传到江湖之上,我们今后可没脸见人。”

康熙道:“你乱走瞎闯,一定有效。我倒有个主张。”

沐剑声失惊道:“甚么?”右手一颤,手里的酒杯掉了下来,当的一声,碎成几片。

沐剑声哼了一声,问道:“韦香主这话是甚么企图?”韦小宝道:“那也没甚么企图。小公爷如许高贵,跟我韦小宝大不不异,来到都城,未几带一些人保驾,一个不谨慎,给鞑子喽啰拿了去,岂不是大大的犯不着?”沐剑声长眉一轩,道:“鞑子喽啰想要拿我,可也没这么轻易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小公爷技艺惊人,打遍天下……嘿嘿……这个敌手很少,鞑子天然捉你不去了。不过……不过沐王府中其他的朋友,一定个个都似小公爷这般了得,倘若给鞑子顺手牵羊,反手牵牛,这么希哩呼噜的请去了几位,仿佛也不如何风趣了。”

韦小宝点头道:“柳老爷子说得不错。鄙人有个赌骰子的小朋友,是在皇宫里奉侍御前侍卫的。他说昨晚宫里捉到了几名刺客,招认出来是沐王府小公爷的部下……”

徐天川霍地站起,昂然说道:“沐小公爷、柳老豪杰,你们把我从汉奸部下救了出来,免遭暴徒摧辱,鄙人感激不尽。白大侠是鄙人失手所伤,鄙人一命抵一命,这条老命赔了他便是,又何必让陈总舵主和韦香主难堪?樊兄弟,借你佩刀一用。”说着伸出右手,向着樊纲,意义非常明白,他是要当场自刎,告终这场公案。

韦小宝道:“传闻紫禁城中一道道流派很多,一间间宫殿很多,胡乱走了出来,如果没有天子、皇太后带路,很轻易迷路,一辈子走不出来,也是有的。鄙人没见过世面,不晓得天子、皇太后有没有空,白日黑夜给人带路。或许沐王府小公爷面子大,你们部下众位朋友抬了小公爷的字号出来,把小天子、皇太后这老婊子吓倒了,那也难说。”

当下韦小宝和徐天川、李力世、关安基等人离席出门。沐剑声、柳大洪等直送至大门以外,眼看韦小宝上了轿,这才回进屋去。

白寒枫霍地站起,朗声说道:“韦香主如能救得我们……我们……能救得那些沦陷了的侠客义士,姓白的这只手获咎了韦香主,自当断此一手,向韦香主告罪。”

柳大洪向着沐剑声瞧去,两人缓缓点头。沐剑声道:“我们不知这些刺客是谁,但既去行刺鞑子天子,老是仁人义士,是我们反清复明的同道。韦香主,你如能设法相救,非论成与不成,沐剑声永感大德。徐三爷和白大哥的事,天然再也休提。”韦小宝转头向白寒枫瞧去,说道:“小公爷不提,就怕白二侠不肯罢休,下次见面又来抓住我的手,捏得我大哭大呼,这味道可差劲得很。”

韦小宝不去理他,持续说道:“小公爷,你明天请我喝酒,鄙人没甚么酬谢,几时你有空,我带你到北都城各处逛逛。有个熟人带路,就不会走错了。不然的话,倘若乱闯乱走,一不谨慎,走进了鞑子的皇宫,小公爷武功虽高,可也不风雅便。”

韦小宝道:“慢来,慢来!徐三哥,你且坐下,不消这么性急。你年纪一大把,怎地火气这么大?我是六合会青木堂的香主不是?你不听我叮咛,可太也不给我面子了。”六合会中“不遵号令”的罪名非常严峻,徐天川忙躬身道:“徐天川知罪,敬奉韦香主号令。”

沐剑声哼了一声,强抑肝火,说道:“本来韦香主是消遣人来着。”韦小宝道:“小公爷,你想消遣吗?你在北都城里逛过没有?”沐剑声气势汹汹的道:“如何样?”

群豪回到那四合院中。关安基最是性急,问道:“韦香主,宫里昨晚闹刺客么?瞧他们神情,多数是沐王府派去的。”韦小宝笑道:“恰是。宫里昨晚来了刺客,这事谁也不敢泄漏,外间没一人得知,他们却涓滴不觉奇特,天然是他们干的。”玄贞道:“他们胆敢去行刺鞑子天子,算得胆小包天,倒也令人好生敬佩。韦香主,他们给擒住了的人,你说能救得出么?只怕这件事极难。”

韦小宝道:“这件事轻易办,小公爷放一百二十个心。好,我们酒也喝够了,我这就去找那癞痢头小三子筹议筹议。他妈的玩他两手,倒也欢愉。”一伸手,从怀中摸了些物事出来,往八仙桌上一摔,鲜明是四粒骰子,滚了几滚,四粒尽是红色的四点朝天,韦小宝鼓掌道:“合座红,合座红,上上大吉!唉,可不要大家杀头,杀个合座红才好。”

柳大洪道:“小兄弟,你那位朋友贵姓大名?在鞑子宫里担负甚么职司?”

韦小宝大喜,拍掌笑道:“妙极,妙极!我们放了刺客,却暗中撮着,他们自会去跟反贼的头子会晤。皇上神机奇谋,当真赛过三个诸葛亮。”

柳大洪又向沐剑名誉了一眼,问韦小宝道:“那又如何?”

世人听他管皇太后叫“老婊子”,都觉非常新奇。皇太后是鞑子皇族的领袖,竟有人大声叫她老婊子,大家听了都感痛快。关安基、祁彪清等忍不住笑了出来。韦小宝在肚里常骂太后为“老婊子”,现在竟能在大庭广众之间大声骂出口,心中的痛快,当真难以描述。

钱成本拍掌笑道:“韦香主此计大妙。装小女人的那口死猪,倒也罢了,另一口可得遴选特大号的。”

韦小宝道:“回皇上:主子心想刺客胆小妄为,如不一网打尽,恐怕不大妙,说不定还会肇事,要让皇上操心,须得找到暗中主持的阿谁正主儿才好。是以刚才换了便服,到各处大街冷巷逛逛,想密查一下,到底刺客的头儿是谁,是不是在都城当中。”

只听韦小宝接着道:“小公爷,你此次从云南来到北京,身边就只带了这几位朋友么?仿佛少了一点罢?”

韦小宝喜道:“皇上的主张必是好的。”康熙道:“刚才多隆禀告,擒到的三个刺客口风很紧,非论如何鞭挞诱骗,始终咬实是吴三桂所遣,看来便再拷问,也问不出一句实话。我想不如放了他们。”韦小宝道:“放了?这……这太便宜他们了。”康熙道:“这些刺客是受命调派,固然背叛犯上,杀不杀无关大局,最要紧的是找到主谋,一网打尽,方无后患。”说到这里,浅笑道:“放了小狼,小狼该去找母狼罢?”

关安基听韦小宝东拉西扯,越来越不成话,插口道:“北都城花花天下,便可惜给鞑子占了去,我们稍有血性之人,无不愤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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