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道:“那也轻易办到。不过你入教的统统颠末,须得跟我详说,毫不坦白。”太后道:“是,部属对本门座使,决不敢有半句不尽不实的言语……”
太后翻开箱子,取出一只锦盒,开盒拿出一只小玉瓶,说道:“启禀尊使:瓶中三十颗‘雪参玉蟾丸’,乃朝鲜国王的贡品,贵重非常,服后强身健体,百毒不侵。此中十二颗请尊使转呈教主,十颗请转呈教主夫人,余下八颗请尊使自服,算是……算是部属一点儿微末情意。”韦小宝点头道:“多谢你了。但不知这些药丸跟‘豹胎易筋丸’会不会冲撞?”太后道:“并无冲撞。恭喜尊使得蒙教主恩赐‘豹胎易筋丸’,不知……不知部属本年的解药,教主是否命尊使带来?”
韦小宝道:“很好!实在你如此忠心,那豹胎易筋丸中的毒性,就一次给你解了,也是无妨。不久我见到教主,必然给你多说几句好话。”太后大喜,躬身请了个安,道:“尊使大恩,部属永不敢忘。最好部属能转入白龙门,得由尊使教诲批示,更是大幸。”
韦小宝一转头,说道:“不是我!”这三字莫名其妙,但是当此心惊胆战之际,又有甚么话可说?
太后却毫不思疑,知洪夫人所使的很多招数,确都安上个当代美人的名字,不由得出了身盗汗,深思:“幸亏他只以洪夫人的招数对于我,倘若使出教主所传,现在我早已性命不在了。”那边还敢再有侵犯之意?恭恭敬敬的道:“多谢尊使不杀之恩。”
韦小宝于万分危急当中,蓦地想起洪教主所授那招“狄青降龙”,双手反伸,在太后胸前摸了一把。太后吃了一惊,胸口急缩,叱道:“你作死!”
韦小宝点头道:“好。”心想此事当中不明白处所甚多,正要查问,便站起家来。太后回身去拔了门闩,开了房门,侧身一旁,让他先行。韦小宝大声道:“太后启驾啦!”太后低声道:“获咎了!”走出门去。韦小宝跟在前面。数十名寺人宫女远远相随。
公主哈哈大笑,叫道:“小桂子不得无礼,快放了太后。”
太后满身一颤,道:“是,是!”
太后跟着恭恭敬敬的念叨:“教主宝训,时候在心。建功克敌,无事不成!”
公主大骇,拉住太后的手,叫道:“太后,我跟他闹着玩儿……”
韦小宝迷含混糊,正在大充桂贝勒之际,忽听得门外多人齐声道:“皇太后驾到!”他这一惊非同小可,忙欲跳起。公主神采错愕,颤声道:“来不及逃啦!快别动,钻在被窝里。”韦小宝头一缩,钻入了被中,模糊听得打门之声,只吓得几乎晕去。
太后紧紧抓住他后领,缓缓道:“天国有路你不走,天国无门闯出去。你对公主无礼,本日可怨不得我。”公主急道:“太后,是我要他睡在这里的,不能怪他。”太后左掌在韦小宝脑门悄悄一拍,左臂提起,便欲运劲使重手击落,一掌便毙了他。
韦小宝道:“教主宝训,时候在心。建功克敌,无事不成!”
两人来到慈宁宫,太后引他走进寝室,遣去宫女,关上了门,亲身斟了碗参汤,双手奉上。韦小宝接过喝了几口,心想:“我本日的威风,只要当年顺治老皇爷可比。就算是小天子,太后也不会对他如此恭敬。”心中又是一阵大乐。
韦小宝双足在床沿上一登,一个倒翻筋斗,已骑在太后颈中,双手食指按住她眼睛,拇指抵住她太阳穴,喝道:“你一动,我便挖了你眸子出来!”
太后一低头,见到床前一对靴子,又见锦帐微动,心知有异,向众寺人宫女道:“你们都在内里服侍。”待世人出去,说道:“关上了门,上了闩。”公主笑道:“太后也来搞古怪玩意儿吗?”依言关门,顺着太后的目光瞧去,见到了靴子,不由得神采大变,强笑道:“我正想穿上男装,扮个小子给太后瞧瞧。你说我穿了男装,模样儿俊不俊?”太后冷冷的道:“得瞧床上那小子模样儿俊不俊?”陡地站起,走到床前。
固然韦小宝早已想到,太后既和黑龙门部属教众勾搭,对洪教主必然非常尊敬,这五龙令对她多数有镇慑之效,但千万想不到她本身竟然也是神龙教的教众。以她太后之尊,天下事何求不得,竟然会去入了神龙教,并且职位远比本身为低,委实匪夷所思,目睹她恭恭敬敬的施礼,不由得惊诧失措。
韦小宝道:“多谢师父挂怀,那老……老……她问我这些日子去了那边?我想老皇爷的事千万说不得,连山西和五台山也不能提,但是我又不大会扯谎,给她问得紧了,我情急智生,便说皇上派主子去江南,瞧瞧有甚么好玩的玩意儿,便买些进宫。又说,皇上叮咛别让太后晓得,免得太后见怪皇被骗了天子,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。”
康熙喜道:“好,你没事。我传闻你给老贱人带了去,真有些担心,恐怕她害你。”
韦小宝微微一笑,道:“白龙使钟志灵叛变教主,教主和夫人已将他杀了,派我接掌白龙门。黑龙使张淡月办事不力,教主和夫人很活力,取经之事,现下归我来办。”
公主放下帐子,回身拔开门闩,一开门,太后便跨了出去,说道:“彼苍白日的,关上了门干甚么?”公主笑道:“我倦得很,正想睡一忽儿。”太后坐了下来,问道:“又在搞甚么古怪玩意儿了,如何脸上一点也没赤色?”公主道:“我说倦得很啊。”
韦小宝一怔,心想:“假宫女邓炳春为我所杀,柳燕死于方女人剑下,有甚么经籍呈交教主?”不明她企图地点,说道:“你说有三部经籍呈给了教主?这倒未曾传闻过。教主说黑龙使搞了这么久,一无所得,非常愤怒,几乎逼得他他杀。”太后脸现惊奇,道:“这可奇了。部属明显已差邓炳春和柳燕二人,将三部经籍特地送往神龙岛。那天然是在柳燕为尊使正法之前的事。”韦小宝道:“哦,有这等事?邓炳春?就是你阿谁秃顶师兄吗?”太后道:“恰是。尊使今后回到神龙岛,传他一问,便知分晓。”
公主一惊,应道:“是。”向韦小宝看了一眼,满心迷惑,道:“太后,是天子哥哥的圣旨么?”康熙年纪渐大,威权渐重,寺人宫女以及御前侍卫说到皇上时,畏敬之情与日俱增,公主也早知太后对天子非常顾忌。太后点头道:“是。他是天子的亲信,有要紧事跟我说,可千万不能泄漏了,在天子跟前,更加不成提起。免得……免得天子恼你。”
韦小宝一怔,道:“本年的解药?”随即明白,太后必然也服了“豹胎易筋丸”,教主每年颁赐解药,却又解得并不完整,须得每年服食一次,药性才不发作,不然她身处深宫,妙手侍卫无数,教主本领再大,也不能遥制,笑道:“你我二人都服了豹胎易筋丸,那解药自不能由我带来了。”
俄然门外脚步声响,一名宫女咳嗽一声,说道:“启禀太后:皇上传桂公公,说有要紧事,命他立即便去。”韦小宝点点头,低声道:“你统统放心,今后再说。”太后低声道:“多谢尊使。”朗声道:“皇上传你,这便去罢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,太后万福金安。”
公主叫道:“太后,这是天子哥哥最喜好的小寺人,你……你可别伤他。”
太后道:“是。不过尊使蒙教主恩宠,部属如何能比?”
韦小宝对劲洋洋的道:“我没挖出你眸子,比之夫人所授,又放宽三分了。”这话倒是不假,刚才要挖太后眸子,本来也可办到,只是她伤重之余,尽力反击,也必取了别性命。
韦小宝心想:“她吓得这么短长,可得安抚她几句。”说道:“教主和夫人说道,只要你尽忠教主,不起异心,尽力办事,教主总不会虐待你的,统统放心好了。”
太后道:“是,是。”心想胖陆二人是教中妙手,竟然为他副贰,刚才幸而没有莽撞,倘若将他打死了,别说教主今后究查,便是胖陆二人找了上来,那也是死路一条,见他双颊上指痕宛然,恰是本身所打的两个耳光所留,颤声道:“部属畴昔各种,委实罪该万死。尊使大人大量,后福无穷。”
太后向公主道:“你到内里去,甚么话也别说,不然我杀了你。”
韦小宝右腿一提,右手拔出匕首,抵在太后后心,这才从她颈中滑下。俄然啪的一声,一件五色光辉的物事落在地下,恰是神龙教的五龙令。
韦小宝心想:“你本来是皇后,现下是皇太后,除了天子,天下就是你最大。神龙教再短长,也决不能和你比拟,却何故要入教,服从于教主?那不是犯贱之至么?是了,多数你跟你女儿一样,都是贱骨头,要给人吵架作贱,这才欢愉。”他年纪太小,毕竟世事所知有限,一时也猜不透此中关窍地点。
出得门来,只见八名侍卫守在慈宁宫外,微微一惊,心道:“可出了甚么事?”快步来到上书房。
韦小宝俄然觉悟,心道:“是了,邓炳春为我所杀,这老婊子却毫不知情。她落空了三部经籍,恐怕教主见怪,将统统推在两个死人头上,这叫做死无对证,倒也聪明得紧。那晓得这三部经籍却在老子手中。这番大话去骗别人,那是他妈的刮刮叫,别别跳,恰好就骗不到老子。我临时不戳穿你的西洋镜。”说道:“你既已取到三部经籍,功绩也算不小,其他五部,还得再加一把劲。”
太后越想越怕,道:“多谢部下包涵,部属感激万分,必当酬谢尊使的恩德。”
太后大吃一惊,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东西……如何来的?”
韦小宝听她言语恭敬,不由得心花怒放,说道:“见五龙令如见教主亲临,洪教主仙福永享,寿与天齐。”太后颤声道:“洪教主仙福永享,寿与天齐。”俯身拾起五龙令,高举过顶。韦小宝伸手接过,问道:“你听不听我号令?”太后道:“是,谨遵叮咛。”
直到现在,韦小宝才吁了口气,放开匕首,大模大样的在床沿坐下。
他这一招并未谙练,本来难以发挥,幸亏他站在床上而太后站在地下,一高一低,倒骑轻易,而挖眼本来该用中指,却变成了食指,倒翻筋斗时足尖勾下了帐子。这招使得拖泥带水,狼狈不堪,洪教主倘若亲见,非气个半死不成。固然伎俩不对,但招式实在奇妙,太后还是受制,变起匆急,竟难抵挡。
太后见他沉默不语,还道他记取先前之恨,甚是惊惧,低声道:“部属先前不知尊使身份,多有获咎,非常惶恐,还望尊使漂亮宽大。”但见他年纪幼小,竟在教中身居高位,毕竟难以尽信。随即想到,近年来教主和夫人大肆汲引新进少年,教中老兄弟或遭搏斗,或受疑忌,权势渐失,这小孩新任白龙使,绝非奇事。又想:“就算他是真的白龙使,我现在将他杀了,教中也没人晓得。这小鬼对我记恨极深,让他活着,那可后患无穷。”杀机既动,眼中不由自主的暴露暴虐之色。
太背工一甩,将她摔开几步,捋起帐子,揭开被子,抓住韦小宝的衣领,提了起来。韦小宝面向里床,不敢转头和她相对,早吓得满身簌簌颤栗。
太后满身颤栗,道:“是,是。”想起几部经籍得而复失,这些日子来日夜担心,终究事发,颤声道:“这件事说来话长,请尊使移驾慈宁宫,由部属详禀。”
公主道:“是,是。我可没这么笨。”说着走出房去,反手带上了房门。
太后和韦小宝面面相对,心中均思疑忌。过了一会,太后道:“隔墙有耳,此处非说话之所,请去慈宁宫详谈可好?”听她用了个“请”字,又是筹议的口气,不敢擅作主张,韦小宝更加宽解,随即又想:“这老婊子心狠手辣,骗我到慈宁宫中,不要使甚么狡计,侵犯老子?”便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我是本教新任白龙使,奉洪教主号令,出掌五龙令。”太后顿时寂然起敬,躬身道:“部属拜见白龙使。”
韦小宝立时惊觉,暗道:“不好,老婊子要杀我。”低声道:“刚才我擒住你的伎俩,你可知是谁传授的?”太后吃了一惊,回想这小鬼刚才所使伎俩,诡秘莫测,一招间便将本身制住,恰是教主的手腕,颤声道:“莫非……莫非是教主的亲传?”韦小宝笑道:“教主传了我三十招杀手,洪夫人传了我三十招擒特长,比较起来,天然教主的伎俩短长很多。不过他白叟家的招数,一脱手就取人道命,我不想杀你,是以只用了夫人所传的一招‘飞燕回翔’。”他吹牛不消本钱,招数一加便加了十倍。
韦小宝道:“本来还说得挺好吗?主子一向担心,恐怕如许说皇上要不欢畅呢。”
康熙哈哈大笑,拍拍他肩头,说道:“如许说最好。让老贱人当我还是小孩子贪玩,便不来防我。你不大会扯谎吗?可说得挺好啊。”
韦小宝本来一见太后便如耗子见猫,情不自禁的满身颤栗,那知现在竟会将她制得服服贴贴,见她诚惶诚恐的站在面前,心中那份对劲,当真难以言宣。他提起左腿,往右腿上一搁,低声道:“此次随本使从神龙岛来京的,有胖梵衲和陆高轩二人。”
韦小宝想起太后和神龙教的假宫女邓炳春、柳燕暗中勾搭,说不定这五龙令能够逼她就范,说道:“甚么这东西那东西,这是本教的五龙令,你不认得吗?好大的胆量!”
太后道:“是,部属从早到晚,就在想怎生将别的五部经籍取来,酬谢教主恩德。”
太后哼了一声,心想女儿年纪渐大,情窦已开,床上藏个小寺人,也不过做些假凤虚凰的活动,算不了甚么大事,右手一转,将韦小宝的脸转了过来,啪啪两记耳光,喝道:“滚你的,再教我见到你跟公主厮混……”俄然间看清楚了他面孔,惊道:“是你?”
太后见他沉吟,猜想他便要问及取经之事,不如自行先提,说道:“那三部经籍,部属派邓炳春和柳燕二人呈交教主,他白叟家想已收到了?”
太后大喜,说道:“教主恩德如山,部属万死难报。教主仙福永享,寿与天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