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见他投掷大石的劲力,不由得吃惊,心想:“倘若他将大石向山洞中投来,我们三人都给他砸死了,经籍却砸不坏。这主张可不能让他想到。”

草堆一遇着火,立时便烧了起来。韦小宝拉白衣尼从草堆中爬出,四下张望,见西首山石间似有一洞,当下不及细看,道:“阿珂,你快扶师父到那边山洞去遁藏,我挡住这些喇嘛。”向桑结走上两步,叫道:“你们好大胆量,竟然不怕小爷的‘隔山打牛神拳’、‘护头金顶神功’。桑结,你是脑筋,快上来吃小爷两拳。”

韦小宝大声道:“经籍这里倒有一部,我抛出来了。抛在火里烧了,可不关我事。”

桑结听他答允交出经籍,心中大喜,恐怕经籍落在火中烧了,当即拾起几块大石,抛在火束上。他劲力既大,投掷又准,火束顿时便给大石压熄。

桑结高举火束,正要投掷入洞,听他这么说,感觉此话不错,要烧死三人,那部经籍却也毁了,便掷下火把,叫道:“快把经籍交出来,佛爷慈悲为怀,放你们一条活路。”

桑结和两名喇嘛渐渐走到洞前,隔着三丈站定。桑结叫道:“你们已走上了死路,无路可逃,拿火把来。”两名喇嘛捡起一束束麦杆,交在他手中。

韦小宝一转头,见白衣尼和阿珂已走近山洞,回过甚来,叫道:“你不敢跟我比武,老子要过来杀人了,你们还不逃脱?”这句话可露了马脚,桑结心想:“你真有本领杀我,何不就此冲过来?叫我逃脱,便是怕了我。”一阵奸笑,双手伸出,满身骨骼格格作响,走上两步。

阿珂道:“我不看。”嘴里如许说,还是猎奇心起,渐渐走近,低眼看时,不由得大吃一惊,尖声叫了出来,只见两名喇嘛脸上肌肉、鼻子、嘴唇都已烂去,只剩下满脸白骨、四个洞穴,但头发、耳朵和项颈以下的肌肉却尚未烂去。

桑结等听了,又退了几步。三名喇嘛商讨了几句,取出火摺,扑灭几束麦杆,向草堆掷将过来。开初三束草落在空处,桑结又点了一束,奔前数丈,用力掷出,双掌虚拍护身,以防韦小宝使“神拳”攻击,随即飞身退回。

只见白衣尼和阿珂已坐在地下,这山洞实在只是山壁上凹出来的一块,并无可资遁藏之处,洞中也不暗中,阿珂靠着白衣尼而坐,要想摸手摸脚,绝无能够,不由得微感绝望。

桑结不耐烦起来,却又不敢迳自畴昔强抢,既怕白衣尼的神拳,又怕他们将经籍毁了,只得随口对付,说道:“是了,我念完这部经后,再向你师父借就是了。”

韦小宝道:“很好,很好!我师父说,你们想读经籍,是佛门的好弟子,叮咛我不成伤害你们……”一面说,一面抽出匕首,将呼巴音的手掌切成数块,放在经籍上,从怀中取出那瓶“化尸粉”,在断掌的血肉中撒下一些粉末。他身子遮住了白衣尼和阿珂的目光,不让她们见到,大声道:“我师父说,这部《四十二章经》,是从北京皇宫里取出来的,非常贵重。传闻此中藏有严峻奥妙,参详出来以后,便可昌隆佛教,使得普天下大家都信菩萨,男的都做和尚,女的都做尼姑,小孩子便做小和尚、小尼姑,老头儿……”他说话之时,断掌垂垂化为黄水,渗入经籍。

韦小宝见断掌血肉已然化尽,所化的黄水浸湿了经籍表里,当即除下鞋子套在手上,拿起经籍抛了出去,叫道:“《四十二章经》来了。”

他见桑结远去,两名喇嘛晕倒,忙从山洞中奔出,拔出匕首,想在每人身上戳上两刀。奔惠邻近,只见两名喇嘛脸面已然腐臭见骨,不消本身脱手,未几时满身便会化成两滩黄水。当下走到郑克塽身边,笑道:“郑公子,我这门妖法倒很灵验,你要不要尝尝滋味?”

桑结大怒,拾起火束,投到洞前。一阵浓烟随风卷入洞中,韦小宝和阿珂都给薰得双目堕泪,大咳起来。白衣尼呼吸纤细迟缓,却不受呛。别的两名喇嘛纷繁投掷火束。

桑结道:“好啦,我必然办到。”心道:“这尼姑只道经籍中的奥妙和佛法有关,幸亏她不明本相,不然怎肯等闲交出?哼,得了经籍以后,再渐渐想体例治死你们。”

白衣尼入迷半晌,见韦小宝笑嘻嘻的走近,知他在经籍高低了剧毒,叹道:“若不是你聪明机灵,本日我不免命丧敌手,那也罢了,只恐尚须受辱。但杀情面非得已,实属无可何如,不消这般高兴。”韦小宝收起笑容,应了声:“是。”白衣尼又道:“这等恶毒狠辣体例,非王谢朴重弟子所当为,危急之际用以对于奸人,事出无法,此后可不得胡乱利用。”韦小宝又承诺了,说道:“这些体例,我本日都是第一次使。实在我武功也太差劲,不能跟他们光亮正大的打一架,不然男人汉大丈夫,赢要博得标致,岂能使这等混闹手腕?”

白衣尼和阿珂见了这等神情,都惊奇无已。韦小宝只见过化尸粉能化去尸身,不知用在活人身上是否见效,危急之际,只好一试,竟然一举胜利,也幸亏有了呼巴音那只断掌作为引子,倘若只将化尸粉撒在经籍之上,便一无用处了。他本来只想拿断掌再去抚摩阿珂,岂知竟成此大功。

桑结大喜,纵身而前,伸手欲取,俄然心想:“这经籍非常贵重,那有如此等闲便获得了,莫非此中有诈?只怕他乘我去拿经籍,便即发射暗器。”一游移间,两名喇嘛已将经籍拾起,说道:“师兄,是不是这部经籍?”桑结道:“到那边细看,别要被骗,弄到一部假经。”两名喇嘛道:“是。师兄想得殷勤,可别让他们蒙骗畴昔。”

韦小宝道:“很好,你快将火把丢过来,且看烧不烧死我们。那部《四十二章经》,烧起来倒快得很。”

韦小宝道:“我师父读了今后,想不出此中奥妙,现下把这经籍给你,请你好好想想。倘若发见了此中奥妙,你务需求遍告普天下和尚庙、尼姑庵,可不准无私,只畅旺你们的喇嘛教。你答允不答允?”桑结笑道:“天然答允,请你师父放心好啦。”韦小宝道:“你如想不出,就交到少林寺去。少林寺的和尚想不出,请他们交到五台山清冷寺。清冷寺的和尚想不出,就交到扬州的禅智寺去。一个交一个,总之要找到经籍中的奥妙为止。”

白衣尼道:“快给他服‘雪参玉蟾丸’。”阿珂向韦小宝道:“药丸呢?”韦小宝道:“在我怀里,我可活不了啦。”阿珂从他怀中取出玉瓶,拔开塞子,取出一颗丸药,塞上塞子,将玉瓶放回他怀中,说道:“快吃了罢!”韦小宝伸手去接,却假装提不起手来。阿珂无法,只得送入他嘴里。韦小宝见到她乌黑粉嫩的小手,药丸一入口,当即伸嘴去吻。阿珂仓猝缩手,却已给他在手背上吻了一下,“啊”的一声叫了出来。

白衣尼点点头,道:“刚才你跟那些喇嘛说话,不开口的叫我师父,那是甚么意义?”韦小宝脸上一红。阿珂抢着道:“师父,贰心中存着坏主张,想拜你为师。”白衣尼微微一笑,道:“想拜我为师,也不算甚么坏主张啊。”阿珂急道:“不是的。”

滇海有人闻鬼哭 棘门别的尽儿嬉

桑结听得这部经籍公然是从皇宫得来,此中又藏有严峻奥妙,顿时心花怒放,晓得“昌隆佛法”如此,显非真相,恐怕他不肯交出经籍,口中便胡乱对付,说道:“昌隆佛法,光大本教,那好得很啊。”

桑结俄然觉悟,叫道:“啊哟,不好,经籍上有毒!”使力将经籍抛落,只见本技艺指上一粒粒黄水,如同汗珠般渗将出来,大惊之下,忙在地下泥土擦了几擦,但见两名师弟用力在脸上搔抓,一条条都是血痕。

她知韦小宝想拜白衣尼为师,真意只不过想整日缠着本身罢了,但这话却说不出口。白衣尼向韦小宝道:“你叫我师父,也不能让你白叫了。”韦小宝大喜,当即跪下,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响头,大声叫道:“师父!”

韦小宝听到他们大声说话,虽不懂藏语,但语气中欣喜非常的表情,却也听得出来,叫道:“喂喂,你们脸上如何有蜈蚣?”

桑结叫道:“快将经籍抛出来。”

韦小宝大声道:“师父,这些喇嘛说话如同放狗屁。讲好砍我的头,却砍我背心。现下还剩下三个,弟子就用‘隔山打牛神拳’,将他们都打死了罢!”

韦小宝从海大富处得来的这瓶化尸粉非常短长,沾在无缺肌肤之上绝无坏处,但只须碰到一滴血液,血液便化成黄水,腐蚀性极强,化烂血肉,又成为黄色毒水,越化越多,便似火石上爆出的一星火花,可将一个大草料场烧成飞灰普通。这化尸粉遇血而成毒,可说是天下第一毒药,最后传自西域,据传为宋朝武林怪杰西毒欧阳锋所创,系以十余种毒蛇、毒虫的毒液分解。母毒既成,而后便不必再制,只须将血肉化成的黄色毒水晒干,便成化尸毒粉了。

韦小宝又叫道:“啊哟,啊哟,十几只蝎子钻进你们衣领去了。”这一次两名喇嘛再不被骗。一人道:“这顽童见我们获得经籍,心有不甘,说些怪话来哄人。这小贼杀了我们两个师弟,可不能此饶别性命。”另一人却似颈中有些麻痒,伸手去搔了几把,只搔得几下,突觉十根手指都痒不成当,当下在手臂上擦了几擦。

韦小宝暗叫:“糟糕!这一次却用甚么狡计杀他?”这时身后草堆已烧得极旺,即将烧到身上,深思:“老子先躲到山洞当中,渐渐再想体例。”想到躲入山洞,心中便是一喜,山洞中倘若暗不见物,又好向阿珂脱手动脚了。一哈腰,从死喇嘛手中将呼巴音的那只手掌拿了过来,放入怀中,见桑结又走上几步,便大声叫道:“这里太热,老子神功使不出,你有种的,就到那边去比比。”说着回身奔向山洞,钻了出来。

白衣尼缓缓站起,阿珂扶着她走到那两名喇嘛身边,本身却闭住了眼,不敢再看。白衣尼见到这两个白骨骷髅,不由打一个突,再见到远处又有三名喇嘛的尸身,不由长叹,抬开端来。现在太阳西沉,映得半边天气血也似的红,心想这落日所照之处,千关万山,尽属胡虏,若要复国,不知又将杀伤多少性命,堆下多少白骨,到底该是不该?

桑结甚是慎重,一时倒也真的不敢过来,但想到经籍要紧,而十名师弟俱都丧命,倘若就此干休,一世英名,更有何剩?目睹白衣尼行动迟缓,要那小女人扶着行走,若非受伤,便是得病,那恰是良机,莫非连面前这一个小孩子也斗不过?只是他武功奇特,中人立毙,一时游移不决。

郑克塽见到两名喇嘛的可怖情状,听韦小宝这么说,大吃一惊,向后急纵,握拳护身,叫道:“你……你别过来!”

白衣尼微微一笑,道:“你入我门后,可得严守端方,不能混闹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。弟子只对好人混闹,对好人一贯规端方矩。”

阿珂从山洞中出来,对韦小宝怒喝:“你……你想干甚么?”韦小宝笑道:“我吓吓他的,要你耽甚么心?”阿珂怒道:“不准你吓人!”韦小宝道:“你怕吓坏了他么?”阿珂道:“好端端的干么吓人?”韦小宝招招手道:“你过来看。”

白衣尼向他凝睇半晌,问道:“你在少林寺、清冷寺这很多时候,莫非寺中高僧师父,没传你武功么?”韦小宝道:“工夫是学了一些的,可惜长辈学而不得其法,只学了些招式外相,却没练内功。”白衣尼向阿珂瞧了一眼,问道:“那为甚么?”韦小宝道:“来不及练。”白衣尼道:“甚么来不及?”韦小宝道:“阿珂女人因弟子冲犯了她,要杀我,机会紧急,只好胡乱学几招防身保命。”

韦小宝道:“师太,那部经籍已没有效了,便给了他们,来个缓……缓将之计。”阿珂道:“缓兵之计。”韦小宝道:“他们又不是兵。”阿珂连声咳嗽,没法跟他辩论。白衣尼道:“也好。”将经籍交了给他。

第二十七回

世上自有生人以来,只怕从未有过如此可怖的两张面孔。阿珂一阵晕眩,向后便倒。韦小宝忙伸手扶住,叫道:“别怕,别怕!”阿珂又是一声尖叫,逃回山洞,喘气道:“师父,师父,他……他把两个喇嘛弄成了……弄成了妖怪。”

韦小宝道:“你向我师父磕十八个响头,我师父慈悲为怀,放你们一条活路。”

两名喇嘛一惊,伸手在脸上摸了几下,没甚么蜈蚣虫豸,骂道:“小顽童就爱胡说。”桑结修为甚深,很有定力,听得韦小宝叫唤时不觉脸上有虫豸爬动,便不上他当,只凝神翻阅经籍。

三人退出数丈,忙不迭的翻开书牍,翻阅起来。桑结道:“经籍湿了,渐渐的翻,别弄破了纸页。瞧模样倒不像是假,跟那人所说公然一模一样。”一名喇嘛叫道:“是了,大师兄,恰是这部经籍。”

韦小宝又道:“我师父说,你念完这部《四十二章经》后,如果心慕佛法,还想再念,你可再来找她白叟家,我们另有金刚经、法华经、心经、大般若经、小般若经、长阿含经、短阿含经、不长不短中阿含经、老阿含经、少阿含经……”连续串说了十几部佛经的名字,都是他在少林寺、清冷寺削发时听来的,此中自不免说错了很多。

两名喇嘛搔脸见血,瞬息间脸上黄水淋漓,顿时大声号叫,又痛又痒,跌倒在地,不住打滚。桑结幸运没在脸上搔那一搔,但十根手指也是奇痒入骨,当即脱下外套,裹起经籍,挟在胁下,飞奔而去,急欲找水来洗去指上毒药。两名喇嘛痒得神智含混,举头在岩石上乱闯,撞得几下,便双双晕去。

这时桑结和另一名喇嘛也觉手指发痒,一时也不在乎,过得半晌,竟然痒得难以忍耐,提起一看,只见十根指尖都排泄黄水。三人齐声叫道:“奇特,那是甚么东西?”两名喇嘛只觉脸上也大痒起来,当即伸指用力搔爬,越搔越痒,又过半晌,脸上也排泄黄水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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