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便有十余名火枪手抽出佩刀,大呼:“杀了好人!”十几把长刀砍将下来,立时将十二名正副小队长砍死。罗刹人本来暴烈粗暴,喝了伏特加酒后满身发热,目睹得十二名小队长血肉横飞,更加不成按捺,大呼:“杀好人去,抢钱、抢女人去!”

苏菲亚又问了一次。那营长破口痛骂,连声打单。副营长平时和营长素有嫌隙,要他起兵造反,本是不敢,但听营长骂得暴虐,不由得肝火勃发,又想:“我若不杀你,第一小队的小队长想做营长,也必杀你,反而连我也杀了。”当即提起佩刀,嚓的一刀,砍下了那营长的脑袋。

过未几时,但见莫斯科城中厨子四起,东边一股黑烟,西边一片火光。苏菲亚鼓掌大呼:“大师在杀人放火了。小宝,你真正聪明,想的战略真妙。”

这沙皇猎宫的地窖当中,藏稀有十年的陈酒,宝贵之极,原是专供沙皇、皇后、公主、皇子以及王公大臣享用,这些火枪手本来那能尝上一口?苏菲亚这号令一下,众兵士轰然大乐,顿时便稀有十人奔去取酒。

三人瞧了一会,回入寝宫,静候动静。

等了很久,黑暗中忽见莫斯科城里升起一团火焰。

苏菲亚叹了口气,只觉满身有力,坐倒在阶石上,说道:“好累!”韦小宝道:“我扶你出来歇歇。”苏菲亚摇点头,过了一会,说道:“我们上碉楼去瞧瞧。”

苏菲亚道:“那些有钱人又肥又蠢,吃得仿佛一头头肥猪,如果跟你们比武,打得过你们么?这些财主的枪法莫非赛过了你们?他们的刀法莫非赛过了你们?他们为国度、为沙皇立过功绩么?”她问一句,众火枪手就大声答复:“年特!”

副营长报命而去。过未几时,十二名正副小队长列队站在门外。副营长一个个叫进房来,双儿一一点了十二人腰间的“志舍穴”和大腿的“环跳穴”。

苏菲亚目睹莫斯科城中厨子越来越旺,四周伸展,又担忧起来,不知火枪营官兵乱抢乱杀以后,变成怎生一番风景,问韦小宝:“杀人放火,抢钱抢女人,今后,如何?”

韦小宝心下愤恚,骂道:“他妈的,这罗刹公主过桥抽板,新人上了床,媒人丢过墙。她做了女沙皇,可不要我们啦。”双儿浅笑道:“你想女沙皇封你做男皇后,是不是?”韦小宝道:“啊,你讽刺我?瞧我不抓住你,我要你做女皇后!”说着向双儿扑去。双儿嗤的一笑,闪身避过。

苏菲亚心花怒放,一把搂住韦小宝,在他摆布颊上连吻数下,叫道:“中国小孩,好战略!”

耳听得马蹄声在猎宫外停歇,跟着皮靴击地声响,一群人走进宫来。抢先一人是大臣波多尼兹亲王。他走到苏菲亚面前,躬身说道:“王公贵族、大臣将军分歧议决,请苏菲亚公主回宫主持大局,平服动乱,规复战役。”

众火枪手一听,齐声叫道:“不公允!不公允!”

韦小宝道:“双儿,你解开他上身穴道,腿上的穴道可解不得。”双儿依言解了他上身穴道,将佩刀交在他手里。

双儿微微一笑,解开了副营长下身穴道。

如此过得七八日,苏菲亚俄然派了一小队兵来,接二人进宫。

苏菲亚道:“好!你们大师去莫斯科城里,跟其他十九营的火枪手说,是我苏菲亚公主下的号令,我是女沙皇,全罗刹都城听我的话。我准予你们,每一个火枪手,能够挑一家有钱人家,跟仆人肥猪豪财主比武,谁杀得了他,阿谁财主的大屋子,他的金子银子,他的斑斓女人、马车、骏马、衣服、仆人、婢女、美酒,甚么都是这个英勇火枪手的。你们有没有勇气?是不是男人汉,大丈夫?敢不敢去杀人、抢钱、抢女人?”

次日一早,那新升的火枪营营长带了一小队人马,来到猎宫向苏菲亚陈述:二十营火枪队昨晚禀承女沙皇之命,烧杀了一夜,各队长、队员金银美女,抢了不计其数,已把沙里扎娜达丽亚杀了。

众兵大声喝彩,纷繁抽出长刀,背负火枪,牵过坐骑,翻身上马。过了一会,便听得蹄声短促,群向莫斯科城奔去。

苏菲亚满脸笑容,点头采取,问道:“叛党魁领娜达丽亚,是不是已经杀了?”波多尼兹亲王回禀:“娜达丽亚扰乱国度,殛毙忠良,无私擅权,包藏祸心,已经遵送上帝旨意,正法处决,大快民气。”苏菲亚道:“很好,我们去克里姆林宫。”

六百多名火枪手调集在猎宫广场。副营长派了二十四名火枪手出去,将给点了穴道的十二名正副小队长抬到广场。

苏菲亚心想,这话倒也有理,但要对韦小宝解释,一时却也说不明白,只得大打手势,说到二十营火枪队时,十根手指不敷用,只好除下鞋子,连十根脚指也用上了,这才凑足二十营之数。

苏菲亚大喜,叫道:“脱手了!”搂住韦小宝又吻又跳。

苏菲亚站在阶石上,大声说道:“火枪手们,你们都是罗刹国的懦夫,为国度立过很大功绩。但是你们的饷银太少了,你们没有斑斓的女人,没有钱花,酒也喝不敷,住的屋子太小,太不舒畅。莫斯科城里有很多有钱人,他们有好大的屋子,有很多仆人,有很多斑斓的女人,你们没有。这公允不公允啊?”

苏菲亚道:“副营长决计拥我为女沙皇,已升为营长,我们要出兵去杀了沙里扎,你们服不从命?”

苏菲亚带了韦小宝和双儿登上碉楼,向西望去,模糊见到莫斯科城中灯火点点,黑夜当中,非常安好。苏菲亚担忧起来,说道:“如何不打?他们,怕了?”韦小宝不明罗刹兵的脾气,不知会不会上阵畏缩,只得安抚她道:“不怕,不怕!”苏菲亚又问:“你安晓得叫兵士杀人、抢钱、抢女人,便能够,杀沙里扎,杀彼得?”

十二名正副小队长目睹营长尸横当场,早知大事不妙,听苏菲亚这么说,更是心惊肉跳,面面相觑,谁也不敢开口。

苏菲亚道:“你们去处莫斯科城中十九营的火枪手说,大师一起干,那一个营长、副营长、小队长不肯,立即杀了。那一个贵族、将军、大臣不准,立即杀了,到酒窖去,开了最好、最陈年的伏特加酒来喝了。把他家里的金子银子、斑斓的老婆女儿,通统拿来分了。那些好人的屋子,放火烧了。”

苏菲亚连连点头,朗声叫道:“罗刹国漂亮强健的懦夫们,大师听了:我叮咛你们去杀财主,抢钱、抢女人,但是沙里扎不准,派了这些好人来,要治你们的罪!”说着向十二名正副小队长一指。

苏菲亚大喜,跳起家来,叫道:“娜达丽亚杀死了?彼得呢?”营长道:“小彼得已抓了起来,关在克里姆林宫的酒窖里。”苏菲亚大呼:“赫拉笑!赫拉笑!”

副营长皱起了眉头,指着韦小宝和双儿道:“这两个本国小孩子,使了把戏,我下身动不了。”苏菲亚对韦小宝道:“请你,邪术,去了!”

韦小宝浅笑道:“中国人,向来如许。”他想到了当年在扬州城中,听得老年人所说满清兵攻城的景象。

这一刀砍下,苏菲亚、韦小宝、双儿三人齐声喝采。不过苏菲亚叫的是罗刹话“赫拉笑”,韦小宝和双儿叫的天然是中国话了。

众火枪手齐声大呼:“敢,敢,敢!杀人、抢钱、抢女人,有甚么不敢?”

只听得马蹄声响,又有大队人马奔驰而来。苏菲亚脸上变色,惊问:“甚么人?”营长道:“莫斯科城里的王公、大臣、将军们,齐来请陛下登基,做罗刹国女沙皇。”

苏菲亚又道:“你们都该当作将军,做财主!你们个个该当升官发财。”众火枪手大声喝彩。有的问道:“苏菲亚公主,你有甚么体例让我们升官发财?”苏菲亚道:“你们想不想做将军?”众火枪手叫道:“要做啊。”苏菲亚道:“你们想不想有很多很多钱?”众火枪手道:“当然要啊!”苏菲亚又问:“你们想不想斑斓的女人?”众火枪手都轰笑起来,叫道:“要!要!要!”

过了一会,副营长排闼出去。双儿早已躲在门后,副营长一进门,双儿伸指在他背心戳了几下,顿时点中了他穴道,转动不得。双儿喜道:“相公,本国鬼子的穴道倒是一样的,我还怕鬼子的穴道分歧。”

苏菲亚心想此计甚妙,对副营长道:“你杀了营长,带领火枪营,做营长,听我号令。你不肯杀营长,我叫小队长来杀了你和营长,由小队长做营长。你杀不杀?”

韦小宝微微一笑,心想:“说到杀人放火,造反反叛,我们中国人的本领,比你们罗刹鬼子可大上一百倍了。这些战略有甚么希奇?我们向来就是如许的。”

韦小宝心想:“满清来中国抢江山,鞑子兵搞‘扬州旬日’,杀人放火,奸骗掳掠,老皇爷就此做成了天子。他妈的,我叫他们搞‘莫斯科旬日’,搞得天下大乱,七晕八素。和尚打伞,没法无天!若不如此,怎抢获得天子做?”对苏菲亚道:“你叫大师进莫斯科城兵戈,杀人放火,答允他们做将军大官,有很多很多金子银子,大师抢美女做老婆!”

苏菲亚一想不错,对副营长道:“你去调集全部火枪手,我来跟他们说话。”

苏菲亚拉住了副营长的手,连声奖饰他英勇忠义,当即升他为火枪营营长,说道:“你坐下,我们细心筹议。”

苏菲亚道:“你叫大师杀了营长,杀了各队小队长,大师只好一向干下去了,再想转头也不可了。小孩子,真聪明;中国大官,了不起。”韦小宝道:“这叫做投名状。”苏菲亚道:“甚么,丢命上?”韦小宝哈哈大笑,说道:“是,丢了性命,冒死上啊。”心中暗骂罗刹人没学问。

苏菲亚叮咛副营长(这时已升为营长):“你去传六个小队的小队长和副小队长出去,我要中国小孩子使邪术,每小我手动脚不动。”又跟韦小宝和双儿说了。

当时方当初夏,气候和暖。猎宫中繁花如锦,百鸟争鸣,只是罗刹国花草虫鸟和中土大异,花色丽而不香,鸟声怪而反面,韦小宝乃贩子鄙夫,于这等别离毫不睬会,和双儿在猎宫中到处浪荡,无人前来打搅,倒也得意其乐。

半晌之间,众兵在广场之上,将一瓶瓶伏特加酒敲去瓶颈,抢了痛饮,欢声大呼:“苏菲亚,女沙皇,乌拉,乌拉,乌拉!苏菲亚,女沙皇,乌拉,乌拉,乌拉!”

苏菲亚皱起眉头,心想这可不是体例,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。

韦小宝一怔,他只晓得要造反,就得放纵兵士杀人放火、抢钱抢女人,至于今后如何办,可就不懂了,只得说道:“这个?抢够了,不抢了。杀够了,不杀了。”

苏菲亚把营长推到门边,用火枪指住他后心,说道:“叫副营长来!你如警告了他,我立即就开枪。”那营长无法,只得大声呼喝,叫副营长出去。

众大臣和火枪营簇拥着苏菲亚,向莫斯科城而去,瞬息之间,猎宫中冷僻清地只剩下韦小宝和双儿两人。

苏菲亚对火枪营副营长道:“你也去抢啊,有甚么客气?最要紧的,不成跟别的火枪营抵触,大师一起抢。你带人冲进克里姆林宫,把沙里扎和彼得捉了起来。宫里的金银珠宝,斑斓宫女,叫大师尽量抢好了,都是我赐给你们的。”那已升为营长的副营长大喜,报命上马而去。

韦小宝喜道:“他们放火了,这就行啦。杀人放火,定是连在一起干的。”

韦小宝笑道:“本国鬼子一样有眼睛,有鼻子,有这个阿谁,天然也有穴道。”从副营长腰间拔出佩刀,对苏菲亚道:“你叫他,杀营长造反,他不肯,叫小队长来杀他。”

韦小宝只听世人一声“年特”又是一声“年特”,他晓得在罗刹话中,这是“不”的意义,他不懂苏菲亚的话,还道公主劝火枪手造反,大师不肯服从,不由担忧。

罗刹话中,“乌拉”便是“万岁”之意,韦小宝固然不懂,但见众兵喝彩痛饮,不住大呼“苏菲亚,女沙皇,乌拉”,猜想是朴拙推戴。他拉拉苏菲亚的衣袖,说道:“叫他们,十二个小队长,通统杀了,就不会退返来。”

清兵入关以后,在江浙等地碰到汉人狠恶抵当,扬州特别死守不下。清军将帅就答应兵士破城以后,能够奸骗掳掠,一共十天。这“扬州旬日”,委实惨酷非常。韦小宝自幼发展扬州,清兵如何攻城不克,主帅如何答应部卒抢钱抢女人,清兵如何奋勇打击,这些故事从小听很多了。厥后在北京,又听人提及当年李自成的部下如何攻关攻城,如安在北都城里抢钱抢女人,张献忠又如何老是先答允部下,城破以后,大抢三天。看来要造反胜利,便须搞得天下大乱,要天下大乱,便须让兵士抢钱抢女人。是以目睹火枪营兵士不敢造反,他自但是然的将“抢钱抢女人”五字真言说了出来。公然罗刹兵和中国兵普通无异,这五字法门,应验如神。

苏菲亚大喜,叫道:“那好得很,我还怕你们是怯懦鬼,不敢去干大事!快拿伏特加酒来!喂,你们到地窖里去,把最好的伏特加酒都拿来。”

中国人绿林为盗,入伙之时,盗魁必命新兄弟去做件案子,杀一小我。此人犯了杀人大罪以后,今后不会去出首告发。《水浒传》中林冲上梁山泊入伙,王伦叫他去杀人做案,缴一个“投名状”。韦小宝听平话听很多了,熟知这门端方,心想:“我们中国人的体例,罗刹鬼子一窍不通,看来这些罗刹人固然凶恶野蛮,倒也不难对于。”

这猎宫全以粗麻石砌成,碉楼高逾八九丈,原为了望敌情之用。罗刹国立国之前,本是莫斯科的一个至公国,莫斯科至公爵翦平群雄,自主为沙皇。前朝沙皇恐怕在出猎之时仇敌乘机偷袭,是以在莫斯科城外造了这座猎宫,以备匆急遇敌之时守御待援。

韦小宝好轻易明白了,心想这件事倒好生难堪,坐在椅上,苦苦思考:“这营长不肯造反,杀了他也没用。”对苏菲亚道:“营长不肯,叫副营长来造反。”苏菲亚道:“副营长?”韦小宝道:“对,叫副营长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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