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一听,佩服之极,暗想:“满朝文武,仕进的本领谁也及不上这家伙。此人马屁工夫非常到家,老子得拜他为师才是。这家伙今后飞黄腾达,功名繁华不成限量。”

康熙点了点头。图海又道:“三藩的军队撤离原地,朝廷须另调兵马,前赴云南、广东、福建驻防。数十万雄师北上,又稀有十万雄师南下,一来一往,破钞不小,也必将滋扰处所。三藩驻军和本地百姓相处非常和谐,不闻有何抵触。广东和福建的言语非常古怪独特,调了新军畴昔,大师言语不通,风俗分歧,匆急之间,说不定会激起民变,有伤皇上爱民如子的圣意。”

众王公大臣说来讲去,都是主张不成撤藩。

康熙问大学士图海道:“你文武全才,深通三韬六略,长于用兵,觉得此事如何。”图海道:“主子才干平淡,全蒙皇上加恩汲引。皇上明见万里,朝廷兵马精美,三藩如有不轨之心,谅来也不成大事。只是若将三藩所部数十万人一齐开赴辽东,却也很有可虑之处。”康熙问道:“甚么事可虑?”图海道:“辽东是我大清底子之地,列祖列宗的陵寝地点,三藩倘若真有不臣之意,数十万人在辽东作起乱来,倒也不易措置。”

康熙给他说得心中跃跃欲动,感觉御驾亲征吴三桂,这件事倒好玩得紧,说道:“待我细心想想。”

康熙伸掌在桌上悄悄一拍,说道:“恰是。第一道奏章是尚可喜这故乡伙呈上的,他说他年纪大了,想归老辽东,留他儿子尚之信镇守广东。我就唆使说,尚可喜要回辽东,也不必留儿子在广东了。吴三桂和耿精忠听到了动静,便前后上了奏章。”拿起一道奏章,说道:“这是吴三桂这长季子的,他说:‘念臣世受天恩,捐糜难报,惟期尽瘁藩篱,安敢遽请息肩?今闻平南王尚可喜有陈情之疏,已蒙恩览,准撤全藩。仰持鸿慈,冒干天听,请撤安插。’哼,他是试我来着,瞧我敢不敢撤他的藩?他不是独个儿干,而是联络了尚可喜、耿精忠,三个一起来恐吓我!”

退朝以后,康熙召了汤若望和南怀仁二人来,命他们去见罗刹使臣。南怀仁是比利时国人,言语和法兰西不异,当时罗刹国通行法语,那罗刹使臣会说法兰西话,两人言语相通。南怀仁奖饰康熙贤明仁惠,古往今来帝王少有其比,说得那使臣大为佩服。

罗刹使臣告别返国后,康熙心想韦小宝此次出征,一举翦除了吴三桂两个强援罗刹国及神龙教,功绩实在不小,降旨升他为三等忠勇伯。王公大臣自有一番道贺。

康熙哈哈大笑,问道:“你想带兵去打吴三桂?”

索额图见他点头,曲解其意,觉得是叫本身也反对撤藩,心想他明白皇上真正情意,又见康熙对世人的群情不置可否,猜想小天子必然不敢跟吴三桂兵戈,说道:“吴、尚、耿三人都长于用兵,倘若朝廷撤藩,三藩竟然方命,云南、贵州、广东、福建、广西五省同时出兵,说不定另有其他背叛出兵呼应,倒也不易对付。照主子看来,吴三桂和尚可喜年纪都老得很了,已不久人间,无妨等上几年,让二人寿终正寝。三藩身经百战的老兵老将也死上一多量,到当时候再来撤藩,就有掌控很多了。”

康熙眉头微蹙,问道:“甚么猛虎、黄莺的?”韦小宝磕了几个头,说道:“吴三桂这厮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言语,主子说甚么也不敢转述。”康熙道:“你说好了,又不是你本身说的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。吴三桂有三件宝贝,他说这三件宝贝虽好,可惜有点儿美中不敷。第一件宝贝,是一块鸽蛋那么大的红宝石,当真鸡血普通红,他镶在帽上,说道:‘宝石很大,可惜帽子太小。’”康熙哼了一声。

次日,康熙命汤若望、南怀仁二人在南苑操炮,由韦小宝陪了罗刹使臣观操。那使臣见炮火锋利,射击精确,悄悄钦服,请南怀仁转告天子,罗刹国摄政女王决意和中国修好,永为兄弟之邦。

康熙问大学士杜立德:“你觉得如何?”

杜立德道:“三藩之设,本为酬功。今三藩并无大过,倘若突然撤去,恐有无知之徒,群情朝廷未能优容先朝功臣,或有碍圣朝政声。”

康熙问兵部尚书明珠:“明珠,此事是兵部该管,你觉得如何?”

韦小宝想起施琅、黄总兵等人,何故竟无一人还报,想必是因主帅在海上失落,他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,皇上大怒,必然会以“失误军机、临阵畏缩、陷主帅于死地”等等罪名相加,大师恐怕杀头,就此流落在通吃岛四周海岛,再也不敢返来了。满洲发兵之初,军法极严,接战时如一队之长阵亡而部众撤退奔逃,常常全队正法,至康雍年间,当年遗法犹存,是以旗兵精甚,所向无敌。韦小宝因而派了两名使者,指导了通吃岛和神龙岛的路子,去召施琅等人回京。

康熙道:“我们如先出兵,倒给天下百姓说我殛毙功臣,说甚么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。不如先行撤藩,瞧瞧三人的动静。倘若他们遵旨撤藩,恭敬天命,那就罢了;不然的话,再出兵讨伐,这就师出驰名。”

韦小宝道:“皇上料事如神,主子佩服之至。比如唱戏,皇上问道:‘上面跪的是谁啊?’吴三桂道:‘臣吴三桂见驾。’皇上喝道:‘好大胆的吴三桂,你怎不抬开端来?’吴三桂道:‘臣有罪不敢昂首。’皇上喝道:‘你犯了何罪?’吴三桂道:‘主子不肯撤藩,想要造反。’皇上喝道:‘呔,大胆的东西!韦小宝!’我就一个箭步,上前跪倒,应道:‘小将在!’皇上叫道:‘令箭在此!派你带领十万大兵,讨伐反贼吴三桂去者!’主子接过令箭,叫声:‘得令!’飞起一腿,往吴三桂屁股上踢去,顿时将他踢得屁滚尿流,呜呼哀哉!”

次日凌晨,康熙调集众王公大臣,在太和殿上商讨军国大事。韦小宝虽连升了数级,但在朝廷中还是官小职微,本无资格上太和殿参与议政。康熙下了特旨,说他曾奉使云南,知悉吴藩内幕,钦命陪驾议政。小天子居中坐于龙椅,亲王、郡王、贝勒、贝子、大学士、尚书等大臣分班站立,韦小宝站在诸人之末。

保和殿大学士卫周祚白发白须,年纪甚老,说道:“以臣鄙意,朝廷该当温旨慰勉,说三藩功劳卓著,皇上甚为倚重,须当用心办事,为王室屏藩。撤藩之事,应无庸议。”康熙道:“照你看,三藩不撤的为是?”卫周祚道:“圣上明鉴:老子言道:‘佳兵不祥’,就算是好兵,也是不祥的。又有人考据,那‘佳’字乃‘惟’字之误,‘惟兵不祥’,那更加说得明白了。老子又有言道:‘兵者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,不得已而用之。’”

韦小宝悄悄纳罕:“这故乡伙好大的胆量,在皇上跟前,竟然老子长、老子短的。皇上却也不活力。”他可不知这老子是古时的贤人李耳,却不是贩子之徒的自称。

康熙微微一笑,说道:“你这是老成慎重的筹算。”索额图还道是皇上嘉奖,忙叩首谢恩,道:“主子为国度计议大事,不敢不尽忠竭虑,以策万全。”

康熙将尚可喜、吴三桂、耿精忠三道奏章,交给中和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巴泰,说道:“三藩上奏,哀告撤藩,该当如何,大师别离奏来。”

韦小宝听了世人的言语,话中大掉书袋,固然不大懂,也知均是主张不撤藩,心中焦心起来,忙向索额图使个眼色,微微点头,要他出言反对世人的主张。

众大臣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,均想:“宝石很大,可惜帽子太小。”这句话言下之意,显是头上想戴顶皇冠了。

韦小宝见他目光中有嘲弄之色,晓得小天子是跟本身开打趣,说道:“主子年纪这么点儿,又没甚么本领,怎能统带雄师?最好皇上亲身做大元帅,我给你做前锋官,逢山开路,遇水搭桥,浩浩大荡,杀奔云南去者。”

康熙道:“韦小宝,你到过云南,你倒说说看,这件事该当如何?”

这日康熙召韦小宝到上书房,指着桌上三通奏章,说道:“小桂子,这三道奏章,是分从三个处所来的,你倒猜猜,是谁的奏章?”韦小宝伸长了头颈,向三道奏章看了几眼,全无眉目可寻,说道:“皇上得给一点儿因头,主子这才好猜。”

韦小宝道:“这第三件宝贝,是一块大理石屏风,天然天生的风景,丹青中有只小黄莺儿站在树上,树底下有一头大老虎。吴三桂言道:‘屏风倒也贵重,便可惜猛虎是在树下,小黄莺儿却站在高枝之上。’”

韦小宝道:“他第二件宝贝,是一张白底黑纹的白老皋比。主子曾在宫里奉侍皇上,可也向来没见过如许的白老皋比。吴三桂说,这类白老虎几百年可贵见一次,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打到过,朱元璋打到过,曹操和刘备也都打到过的。他把白老皋比垫在椅上,说道:‘白老皋比可贵,可惜椅子太也平常。’”康熙又点点头,心中悄悄好笑,晓得韦小宝信口开河诬告吴三桂;又知他毫无学问,觉得曹操也做过天子。

户部尚书米思翰道:“自古圣王治国,推许黄老之术。西汉天下大治,便因萧规曹随,为政在求清净有为。皇上圣明,德迈三皇,汉唐乱世也少有其比。皇上冲年接位,秉政以来,与民歇息,协和四夷,天下俱戴德德。以臣肤见,三藩的事,只是依老端方办理,不必另有更张,自必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。圣天子垂拱而治,也不必多操甚么心。”

众大臣听了,心中都悄悄骂他无耻,当众阿谀,无所不消其极,但也只得随声拥戴。

康熙微微一笑,提起右掌虚劈,连做了三下杀头的姿式。韦小宝笑道:“啊,是了,是大……大奸臣吴三桂、尚可喜、耿精忠三个家伙的奏章。”康熙笑道:“你聪明得很。你再猜猜,这三道奏章中说的是甚么?”韦小宝搔头道:“这个可难猜得很了。三道奏章是一齐来的么?”康熙道:“有先有后,日子相差也不很远。”韦小宝道:“三个大奸臣都不怀美意,想的是普通心机。主子猜想他们说的话都差未几。”

韦小宝越听越急,他知小天子决意撤藩,王公大臣却个个怯懦怕事,本身官小职卑,年纪又小,在朝廷之上又不能胡说八道,这可为可贵紧了。

康熙又拿起另一道奏章,道:“这是耿精忠的,他说:‘臣袭爵二载,心恋帝阙,只以海氛叵测,未敢遽议罢兵。近见平南王尚可喜乞归一疏,已奉前旨。伏念臣部下官兵,南征二十余载,仰恳皇仁,撤回安插。’一个在云南,一个在福建,相隔万里,为甚么两道摺子上所说的话都差未几?一面说不能罢兵,一面又说哀告撤回。这几个家伙,还把我放在眼里吗?”说着愤怒忿的将奏章往桌上一掷。

韦小宝道:“皇上明鉴:主子对国度大事是不懂的,只不过吴三桂对主子说过一句话,他说:‘韦都统,今后有甚么变故,你不消忧愁,你的都统职位,只要上升,不会降落。’主子就不懂了,问他:‘今后有甚么变故啊?’吴三桂笑道:‘时候到了,你天然晓得。’皇上,吴三桂是想造反。这件事千真万确,这会儿只怕龙袍也已做好了。他把本身比作是猛虎,却把皇上比作是黄莺。”

诸王公大臣传阅奏章后,康亲王杰书说道:“回皇上:依主子鄙意,三藩哀告撤藩,均非出于本心,仿佛是在摸索朝廷。”康熙道:“何故见得?你且说来。”杰书道:“三道奏章当中,都说本地军务沉重,不敢擅离。既说军务繁忙,却又求撤藩,显见是自相冲突。”康熙点了点头。

文华殿大学士对喀纳道:“皇上明鉴:吴三桂自镇守云南以来,处所安宁,蛮夷不扰,本朝南边迄无边患,倘若将他迁往辽东,云贵一带或恐有他患。朝廷如不准撤藩,吴三桂感激图报,耿尚二藩以及广西孔军,也必仰戴天恩,今后河清海晏,天下承平。”康熙道:“你深恐撤藩以后,西南少了重镇,说不定会有边患?”对喀纳道:“是。吴三桂兵甲精美,素具声望,蛮夷慑服。一加变更,是福是祸,难以逆料。以臣鄙意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”

明珠叩首道:“圣上明鉴:主子这不是歌功颂德,的的确确是真相。自从兵部得知三藩有不稳的讯息,主子日夜担心,思考如何对付,万一要用兵,又如何调兵遣将,方有必胜之道,老是要让主子不操半点心才是。但是想来想去,实在主子太圣明,而主子们太饭桶,我们苦思焦炙而得的方策,万不及皇上随随便便的出个主张。圣天子是天上紫微星下凡,自不是主子这类凡夫俗子能及得上。是以主子心想,只要皇上叮咛下来,就必然是好的。就算主子们一时不明白,只要用心干去,到厥后终究会恍然大悟的。”

韦小宝道:“是啊,这三道奏章大逆不道之至,实在就是造反的战书。皇上,我们这就出兵,把三个反贼都捉到京师里来,满门……哼,百口男的杀了,女的赐给功臣为奴。”他本想说“满门抄斩”,俄然想起阿珂和陈圆圆,因而半途改口。

明珠道:“圣上天纵聪明,高瞻远瞩,见事比臣子们高上百倍。主子想来想去,撤藩有撤的好处,不撤也有不撤的好处,心中好生委决不下,接连几天睡不着觉。厥后俄然想到一件事,顿时放心,昨晚就睡得着了。本来主子心想,皇上思虑精密,算无遗策,满朝主子们所想到的事情,早已一一都在皇上的猜中。主子们想到的战略,再高也高不过皇上的指导。主子只须听皇上的叮咛办事,皇上如何说,主子们就断念塌地、勇往直前的去办,最后定然大吉大利,万事快意。”

康熙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是叫你想主张,可不是来听你说歌功颂德的言语。”

康熙点了点头,说道:“兵凶战危,古有明训。一有挞伐之事,不免生灵涂炭。你们说朕以下温旨慰勉,不准撤藩,这事便可告终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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