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胜海本不知十只铁箱中所藏何物,只道都是金银,这才引发群盗的贪婪,那知竟有如许珍品。他在江湖多年,见多识广,但这么多、这么贵重的宝贝却从未见过。他走到袁承志身边,低声道:“相公,我来收起了好么?内里有人偷看。”袁承志也低声道:“正要让他们瞧瞧。归恰是这么一回事。”拿起一串珍珠,大声问道:“这串珠子拿到京里,你瞧卖很多少银子?”

走了两日,正当中午,劈面鸾铃响处,两匹快马疾奔而来,从世人身边掠过。洪胜海说道:“那话儿来啦。”他想袁承志武功极高,本身也非庸手,几个毛贼也不放在心上。过不一个时候,那两乘马公然从后赶了上来,在骡车队两旁掠了畴昔。青青只是嘲笑。洪胜海道:“不出十里,前面必有能人拦路。”那知走了十多里地,竟然承平无事。当晚在双石铺宿歇。洪胜海啧啧称奇,道:“莫非我这老江湖走了眼了。”

袁承志悄悄点头,心下策画已定,晚餐过后,大家回房睡觉。

睡到半夜,只听得屋顶微微响动,晓得盗伙到了。他起家点亮了蜡烛,翻开铁箱,取出一把把明珠、宝石、翡翠、玛瑙,在灯下把玩。奇珍奇宝在灯下灿然生光,只见窗棂之边、门缝当中,不知有多少只贪婪的眼睛在向里窥测。

袁承志坚辞不受,叫他坐着,将一套独臂刀法细细说了给他听。罗立如武功本有根柢,袁承志又一招一式的教得甚是细心,持续教了五天,罗立如已牢服膺住,只待臂伤痊了,便可习练。承志这套刀法得自金蛇秘笈,与江湖上传播的左臂刀法大不不异,招招险,刀刀快,实是短长不过。罗立如虽断一臂,却换来了一套足以立名江湖的绝技,可说是因祸得福,欢乐不尽。焦氏门下弟子当中,而后以他为武功第一。

承志道:“有了这很多资财,我们便可到北京去大干一番奇迹。明朝天子搜刮而来,我们就用来互助闯王,推倒明朝天子。”青青笑道:“这叫做即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”承志笑道:“不错。你掉书包的本领可了不起。”

这日气候阴沉,草木清爽,袁承志、青青、哑巴、洪胜海一行人别过木桑道人,将十只铁箱装上大车,向北进发。焦公礼父女及众弟子同太长江,送出三十里外,方才道别。江北一带还是金龙帮的地盘,焦公礼早已派人送讯,每个船埠都有人殷勤接送。

洪胜海道:“三百两银子一颗,那是再也不能少了。这里共是二十四颗,少说也值得一万五千两银子。”袁承志奇道:“如何是一万五千两?”洪胜海道:“单是这么大、这么圆、这么光亮的一颗珠子,已非常少见,可贵的是二十四颗竟普通大小,全无瑕疵。一颗值三百两银子,那么二十四颗起码值得一万五千两。”

袁承志自幼即知父亲尽瘁国事,废寝忘食,不但不贪财帛,连家庭中的嫡亲之乐、朋友间的交游之娱,也难以得享。当年应松教他读书,曾教过袁崇焕自叙表情的一篇文章,此中说道:“予何人哉?十年以来,父母不得觉得子,妻孥不得觉得夫,手足不得觉得兄弟,交游不得觉得朋友。予何人哉?直谓之曰‘大明国里一逃亡之徒’可也。”当时年幼,还不能完整部会父亲经心极力、守土御敌的精忠果毅,生长后每想到“大明国里一逃亡之徒”那句话,不由得热血沸腾,早就发愤以父为表率。袁崇焕为人题字,爱写“心术不成获咎于六合,言行要留好样与儿孙”两句,袁承志所存父亲遗物,也只要这一幅字罢了。这时他见到无数金银财宝,所想到的天然是如何学父亲的心术好样,如何将珍宝用于保国卫民。

次日又行,走不出五里,见前面四骑马远远跟着。洪胜海道:“是了,他们昨儿人手还没调齐,本日必有变乱。”中午打过尖后,又有两骑马趟下来看相摸底。洪胜海道:“这倒奇了,道上看风踩盘子,向来没这么多人。”行了半日,又有两乘马掠过。

说话之间,又有两乘马从车队旁掠过,青青嘲笑道:“想脱手却又不敢,骑了马跑来跑去,就是瞎起忙头。这般饭桶,人再多也没用!”洪胜海正色道:“蜜斯,豪杰敌不过人多。我们固然不怕,但箱笼物件这么很多,要一无错失,倒也得费一番心力。”袁承志道:“你说得不错,我们今晚就在前面的石胶镇住店,就少走几十里吧。”

行了十多日,来到山东界内。洪胜海道:“相公,这里已不是金龙帮的地界。从本日起,我们很多留一点儿神啦。”青青道:“如何?有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吗?”洪胜海道:“方今天下盗贼如毛,山东能人尤多。最短长的是两帮。”青青道:“一帮是你们渤海派了。”洪胜海笑道:“渤海派专做海上买卖,陆上的东西,就算黄金宝贝丢在地下,我们见到也是不捡的。”青青笑道:“本来贵派不算,那么是哪两帮?”洪胜海道:“一帮是沧州千柳庄、褚红柳褚大爷的部下。”袁承志道:“我也曾听师父提及过,褚红柳以朱砂掌驰名江湖。”洪胜海道:“恰是。另一帮在恶虎沟开山立柜,大当家阴阳扇沙天广武功了得,部下人多势众。”袁承志点头道:“我们今后谨慎在乎,每晚一人轮番守夜。”

袁承志告终这件心过后,雇了十多辆大车,预备上道赴京。焦公礼父女及众门徒大摆筵席,殷勤相送。袁承志请焦公礼送信给闵子华,将大功坊宅第仍然交还。焦公礼甚喜,感觉袁承志办事得体,圆了江湖朋友的面子。太白三英等汉奸则送交官办。

洪胜海听得声音,放心不下,过来察看,他一走近,十余名探子俱各隐身。洪胜海微微嘲笑,在袁承志房门上小扣数下。袁承志道:“出去吧!”

青青白他一眼,说道:“那有甚么客气?天然伸手便抢啊!”承志道:“如果我跟你套友情呢?分一些财宝给你,你肯跟我做好朋友吗?肯听我话吗?”青青道:“你不消分财宝给我,我不但跟你做好朋友,还跟你结拜,叫你做大哥。我不但听你话,并且死死活活都跟着你,永久不分开了。”她虽语带戏谑,毕竟充满了朴拙,承志心下打动,伸手握住了她手,说道:“我也是如许!”青青道:“那些强盗贼人,却不会跟你结拜的。他们见到这很多金银财宝,眼都红了,就算你是他们的老子娘,他们也决不听你的话。”承志道:“好,我们先礼后兵,先讲义气、拉友情,不要伤人树敌。但盗伙势大,真要不伤人、不伤和蔼,却也很难。”

袁承志见前面八人一字排开,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脸男人越众而出,手中不拿兵刃,只摇着一柄摺扇,细声细气的道:“袁相公请了!”袁承志见他脚步凝重,心想此人武功不弱,手持铁骨摺扇,多数擅于打穴,当下一拱手道:“寨主请了。”

洪胜海一排闼,房门呀的一声开了,本来没关上。他见桌上珠光宝气,刺眼熟辉,不觉呆了,走近看时,但见有指头大小的浑圆珍珠,有两尺来长的朱红珊瑚,有晶莹碧绿的大块祖母绿,别的猫儿眼、红宝石、金刚钻、紫玉,没一件不是无价之宝。

行到未牌时分,将到张庄,面前黑压压一大片树林,忽听得头顶呜呜声响,几枝响箭射过,锣声响处,林中钻出数百名大汉,一个个都是青布包头,黑衣黑裤,手执兵刃,默不出声的拦在当路。众车夫早知景象不对,拉住牲口,捧首往地下一蹲。这是行脚的端方,只要稳定逃乱闯,劫道的能人不伤车夫。又听得呼哨连连,蹄声杂沓,林中斜刺里冲出数十骑马来,挡在车队以后,拦住了退路,随即寂静无哗。

又行两日,已过济南府地界,掇着车队的盗寇愈来愈多。洪胜海本来有恃无恐,但见群盗迟迟不脱手,不知安排下甚么奸谋,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,力劝袁承志改走海道,说本身海上朋友很多,坐船到天津起岸,再去北京,固然要绕个大弯,多费光阴,但包管不出乱子。袁承志笑道:“我本要用这批珠宝来交友天下豪杰豪杰,便散尽了也不打紧。财帛是身外之物,我们讲究仁义为先。”洪胜海听了,也就不便再劝。

到了石胶镇上,拣了一家大店住下。袁承志叮咛把十只铁箱都搬在本身房中,与哑巴两人合睡一房。刚放好铁箱,只见两条大汉走进店来,向袁承志望了一眼,对店伴说要住店。店伴号召两人入内,前脚接后脚,又有两名粗暴男人出去。

袁承志却自深思却敌之计,虽盼能引得群盗为了争宝而自相残杀,但想万事不成托大,倘若盗魁中竟有焦公礼普通的老成智士,或能避过,那便如何对付?他得宝以后,本意是要顺从师父的叮咛,用以交友天下英豪,为闯王谋干大事的臂助。倘若群盗能讲义气,那么就拿些铁箱中的财宝出来,俵分世人,交友一些朋友,是以并不担心觊觎财物的群盗浩繁,也不太担忧财物的得失。但转念忽想,倘若这些强盗不讲义气,个个恃强行凶,无私贪财,便如棋仙派温氏五老普通,定要将财物尽数夺去,反而跟闯王为敌,那便糟了。心想青青本来是干这一行的,棋仙派五老的行动她最为熟知,当即便去跟她筹议:“青弟,倘若这些盗伙跟你先前一样,并不识得我,天然跟我毫无友情,你赶上了这很多财宝,那如何办?”

青青却出身于悍贼之家,向来见人逢财便取,管他有主无主,义与不义。何况这很多代价连城的珠宝,都是凭她父亲遗图而得,若不是她对袁承志钟情已深,岂肯不据为己有?听袁承志称本身为“知己”,不由得感到一阵甜意,顷刻间心头浮起了两句古诗:“易求无价宝,可贵有情郎。”

青青道:“事光临头之时,我们先沉住气,待得认出了盗魁,你一下子把他抓住,小喽啰们就不敢动了。”袁承志大喜,笑道:“擒贼先擒王,这主张最好。”

那寨主说道:“袁相公远来辛苦。”袁承志干脆装蒜,说道:“寨主你也辛苦。兄弟赶道倒没甚么,就是行李粗笨,金银珠宝太多,带着讨厌。”

次日下午,袁承志命洪胜海到焦家去把罗立如叫来。他断臂伤势还很沉重,听得袁承志见招,当即命人相扶,喜气洋洋的到来,见面后便要行拜师之礼。

袁承志自发觉群盗大集,意欲劫夺,一起上便在策画对付之策,正如洪胜海所说:“豪杰敌不过人多。箱笼物件这么很多,要一无错失,倒也得费一番心力。”自但是然的便想:“如果金蛇郎君赶上这件事,他便如何对于?”跟着想到:金蛇郎君为温氏五老及崆峒派诸人所擒,以宝藏巨利引得两边相互争夺,温氏五老脱手杀了所邀来的崆峒派朋友,他由此而乘机逃脱;又想到:那晚棋仙派的张春九和汪秃顶偷袭华山,见到有毒的假秘笈,连师兄弟也都杀了;游龙帮和青青为了争夺闯王黄金而相争斗,实在杀了很多人。足见大利地点,见利忘义之人非相互残杀不成。“群盗人多,但若你杀我,我杀你,人便少了。”想明白了此节,便在客店中用心揭示宝贝,猜想财宝越多,群盗自相斫杀起来便越狠恶。

次日上路,一起上群盗哨探来去不断,明目张胆,全不把袁承志等放在眼里。洪胜海道:“相公,瞧这神情,过不了明天啦。”袁承志道:“到时你尽管顾问车队,别让骡子吃惊乱跑。能人由我们三人对于。”洪胜海应了。袁承志打手势奉告哑巴,叫他看本技艺势才脱手,专管捉人。哑巴点头承诺。

袁承志笑道:“我本来读书不成呢!明天有位朋友跟我说,今儿有很多家寨主在道上相候,个个是豪杰豪杰。兄弟欢乐得紧,心想这一来可挺热烈了,能够交上好多好朋友。我一起之上没敢忽视,老是东张西望的等待各位寨主,就只怕错过了,那知公然在此相遇。本日一见,三生有幸。瞧中间这副打扮,莫不是也上京么?我们结伴而行如何?一起上谈谈讲讲,喝酒玩乐,倒是颇不孤单。”那寨主心中一乐,暗想本来此人是个书白痴,笑道:“袁相公在家纳福,岂不是好,何必出门驰驱?要知江湖上险恶得很呢。”此人是山东“恶虎沟”的寨主,名叫沙天广,此次合股来行劫的共有八家盗伙,以恶虎沟最为人多势众,也以沙天广武功最强,是以他自但是然成了山东八寨的首级。

那寨主笑道:“袁相公上京是去赶考么?”袁承志道:“非也!小弟读书不成,考来考去,始终落第,只好去纳捐贿赂,活动个功名,是以肚子里墨水未几,手边财物很多,哈哈,忸捏啊忸捏。”寨主笑道:“中间倒很爽快,没读书人的酸气。”

洪胜海皱眉思考,忽道:“是了。”对袁承志道:“相公,我们今晚得赶上一个大市镇投宿才好。”袁承志道:“如何?”洪胜海道:“跟着我们的,不止一个盗窟的人马。”承志道:“是么?有几家寨主看中了这批货品?”洪胜海道:“如果每一家派了两小我,那么前前后后已有五家。”青青笑道:“那倒热烈。”袁承志问道:“他们又安知我们携了金银财宝?倘若我们这十只铁箱中装满了沙子石头,这五家大寨主岂不是白辛苦一场?”青青笑道:“这个你就不在行了。大车中装了金银,车轮印痕、行车声响、扬起的灰尘等等都不不异。别说十只大铁箱易看得很,便是你小慧mm的二千两黄金,当日也给我这小能人看了出来。”袁承志笑道:“佩服,佩服!”洪胜海心想:“蜜斯如许娇滴滴的一个小女人,莫非畴前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?”

这番话只把房外群盗听得心痒难搔,恨不得便跳出来抢了过来。但上面头拥有令,看中这批货的盗窟太多,大伙要筹议好了再动,免伤同道和蔼,谁也不准先行动手。目睹袁承志向洪胜海摆摆手,笑着睡了,烛火不熄,珠宝也不清算,摊满了一桌,只把群盗引得面红耳赤,不住干咽唾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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