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镇恶闻声发菱,如同亲见,顷刻直接连打出了十几枚铁菱,把丘处机逼得不住发展抵挡,再无还手余暇,但是也始终伤他不到。
丘处机一楞,知他愤恚未消,站起家来向七人团团行了一礼,说道:“贫道无状,行事胡涂,获咎了各位,确是贫道的不是,这里向各位谢过,尚请原宥!”
柯镇恶心念一动:“他听到了六弟的叫唤,先有了防备,天然打他不中了。”这时全金发声音越来越轻,叫声中不住夹着嗟叹,想是伤痛甚烈,而张阿生竟一声不作,不知存亡如何。只听全金发道:“打……打……他……‘同人’。”柯镇恶此次却不依言,双手一扬,四枚铁菱一齐飞出,两枚分打“同人”之右的“节”位、“损”位,别的两枚分打“同人”之左的“丰”位、“离”位。
丘处机身子一晃,面前似见烟雾腾腾,神智渐失,正收摄心神间,咚的一下,后脑上又吃了一记,此次是朱聪在佛像前面抓起的一个木鱼。幸得丘处机内功深厚,换了凡人,这一下就得送命,但也已打得他面前一阵发黑,心道:“罢了,罢了,长春子本日死在无耻之徒的手里!”双腿酸软,跌倒在地。
丘处机须眉俱张,怒睁双目,左手提剑,踉踉跄跄的追来。朱聪轻功了得,在大殿中绕着佛像如飞奔逃。丘处机自知已难支撑,叹了口气,止步不追,只觉面前一片恍惚,定了定神,想找寻出寺的路子,俄然啪的一声,后心有物撞中,本来是朱聪从脚上脱下来的一只布鞋,鞋子虽软,却带着内劲。
朱聪等都还了礼。柯镇恶却假装不知,冷冷的道:“江湖上的事,我兄弟再也没脸孔理睬啦。我们在这里捕鱼的捕鱼,砍柴的砍柴,只要道长放我们一马,不再前来寻事,我们总可安安稳稳的过这下半辈子。”
长春子丘处机一贯办事夺目,但目睹对方与金兵为伍,只道是卖国求荣之辈,郭杨二人武功不弱,多数便死于其手,悲忿之下,脱手毫不容情。江南七怪之首的柯镇恶与朱聪本来亦非鲁莽之徒,但见丘处机脱手狠辣,欺上头来,两边曲解深了,一动上手,各不相让,乃至斗了个两败俱伤。
焦木怒极,抖擞平生之力,将手中一段乌焦木头对准段天德掷去。段天德身子急侧,断臂剧痛,没能避开,这段焦木正中他嘴角,顿时撞下了三颗牙齿。段天德疼极,恶性大发,不敢去跟丘处机难堪,左手拾起腰刀,便往焦木头上砍去。他身边一名小沙弥狠命拉住他左臂,另一个去拉他衣领。段天德怒极,回刀将两名小沙弥砍翻了。
丘处机中了一菱,并不如何疼痛,忽觉伤口模糊发麻,不觉大惊,知暗器有毒,内心寒了,不敢恋战,运劲出拳,往南希仁面门猛击畴昔。
柯镇恶喝道:“且慢!”丘处机回身道:“柯大哥有何叮咛?”柯镇恶道:“你把我们兄弟个个打得重伤,单凭这么一句话,就算了事么?”丘处机道:“柯大哥意义如何?贫道只要力所能及,无有不遵。”
柯镇恶脾气本就古怪,瞎了双眼以后更加乖戾,此次七兄弟给丘处机一人打倒,实是平生罕遇的奇耻大辱,再加腿上剑创兀自疼痛难当,气恼更甚,嘲笑道:“丘道长仗剑横行天下,怎把别人瞧在眼里?这事又何必再问我们兄弟?”
法华寺监寺派人光临安云栖寺去处枯木禅师报信,并为焦木禅师摒挡后事。
他在丘处机身上踢了一脚。丘处机微微喘气,尚未断气。段天德拔出腰刀,喝道:“你这贼道追得我好苦,老子本日送你上西天去吧!”
丘处机这几日也深责本身激于义愤,过分莽撞,如不是这般性急,只消平心静气的跟焦木谈判,必可弄个水落石出,便对柯镇恶道:“柯大哥,你说如何办?”
丘处机右肩中了一菱,别的对准“损”位收回的一菱,却打在韩小莹背心。
焦木一怔,立时觉悟,心想本身一时不察,给这牲口累死,偶然中出售了良朋,又气又急,双手在地上力撑,和身纵起,双手箕张,猛向段天德扑去。段天德见他来势猛恶,大骇避开。焦木重伤后身法板滞,竟尔一头撞在大殿柱上,脑浆迸裂,立时毙命。
柯镇恶又惊又喜,喝道:“七妹,快来!”韩小莹知大哥的暗器喂得有毒,忙抢到他身边。柯镇恶从袋里摸出一颗黄色药丸,塞在她口里,道:“去睡在后园子泥地上,不成转动,等我来给你治伤。”
第三回
柯镇恶双腿中剑,受伤不轻,神智却仍腐败,从怀中摸出解毒药来,命和尚别拜别给丘处机及韩小莹服下,一面将颠末奉告韩宝驹。韩宝驹大怒,回身奔出,要去追杀段天德。柯镇恶喝住,说道:“那暴徒渐渐再找不迟,你快救济受了内伤的众兄弟。”
朱聪怕他跌倒后又再跃起,拿起扇子,俯身来点他胸口穴道,突见他左手微动,晓得不妙,忙伸右臂在胸前遮挡,只觉小腹上有股大力推来,顿时向后直飞出去,人未落地,口中已鲜血狂喷。丘处机所习内功乃先师所授的全真派正宗武功,虽身子已难转动,但常日积储的内力深厚,一掌击出,确切非同小可。
南希仁见来势猛恶,立定马步,横过纯钢扁担,一招“铁锁横江”,拦在前面。丘处机并不收拳,扬声吐气,嘿的一声,一拳打在扁担正中。南希仁满身大震,双手虎口迸裂,鲜血直流,当啷声响,扁担跌落。丘处机情急冒死,这一拳使上了尽力。南希仁立受内伤,脚步踏实,俄然面前金星乱冒,喉口发甜,哇的一声,鲜血直喷。
丘处机吃了一惊,心想目盲之人也会施发暗器,并且打得部位如此之准,真是罕见罕闻,虽有旁人以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指导,毕竟也算甚难,铜缸斜转,铛铛两声,两只铁菱都落入了缸内。这铁菱是柯镇恶的独门暗器,四周有角,就如菱角普通,但尖角锋锐,可不似他故里南湖中的没角菱了,这是他双眼未盲之时所练成的绝技,暗器既沉,伎俩又准。丘处机接了两只铁菱,铜缸竟然闲逛,心道:“这瞎子好大手劲!”
这路“同归剑法”取的是“同归于尽”之意,每一招都猛攻仇敌关键,招招狠,剑剑辣,纯是把性命豁出去了的打法,虽是上乘剑术,倒与地痞地痞耍恶棍的手腕同出一理。本来全真派有个大仇家,长住西域,为人暴虐,武功极高,远在全真七子之上。当年只要他们师父才制他得住,当今师尊去世,此人一旦重来中原,只怕全真派有毁灭之虞。全真派有个“天罡北斗阵法”,足可与之对抗,但必须七人同使,若匆急与此人相逢相逢,一定七人聚齐。这套“同归剑法”便意在对于这大仇家,然可伶仃利用,只盼死伤得一二人与之同归于尽,因此保全了一众同门。丘处机现在身中剧毒,又给三名妙手缠住,命在瞬息,只得使出这路不顾统统的武功来。
朱聪与南希仁所受内伤甚重。全金发腰间所受的这一脚也实在不轻。张阿生胳臂折断,胸口受震,一时痛晕畴昔,醒转以后,却无大碍。当下世人在寺里养伤。
大家见她身穿军士装束,只道是段天德的部下,何故反而冒死劝止他伤人?均感惊奇。柯镇恶眼睛瞎了,耳朵特别活络,一听她叫唤之声,便知是女子,叹道:“焦木和尚,我们都给你害死啦。你寺里果然藏着女人!”
柯镇恶叫道:“快抛剑投降,再挨得半晌,你性命不保。”
段天德吓得魂不附体,那边还敢逗留,拉了李萍,急奔而出。李萍大呼:“拯救啊,我不去,拯救啊!”终究声音越来越远。
柯镇恶降落了声音道:“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,还求道长再予见教。”
丘处机向左跨一大步,避开了“同人”的部位,没推测柯镇恶竟会俄然用计,只听两小我同声惊呼。
过了一会,韩小莹起首说道:“丘道长无能贤明,天下皆知,我们七兄弟也不是初走江湖之人,此次大师竟胡里胡涂的栽在这知名之辈手里,传播出去,定教江湖上豪杰嘲笑。这事如何善后,还得请道长示下。”
丘处机、焦木和江南七怪武功虽强,这时个个重伤,只要眼睁睁的瞧着他行凶。
过了数日,丘处机与韩小莹身上所中的毒都消解了。丘处机精通医道,开了药方给朱聪等人调节,又别离给大家按摩按摩。幸得大家根柢均厚,内伤外伤逐步痊可,又过数日,已能坐起。这日八人堆积在一间僧房当中,想起受了奸人从中播弄,这很多江湖上的大里手竟至误打误杀,个个重伤,还赔了焦木禅师一条性命,都黯然不语。
丘处机心想那恶僧与金兵及官兵勾搭,寺中窝藏妇女,行动奸恶,江南七怪既与他一伙,江湖上所传侠名也必不确,丘某宁教性命不在,岂能向奸人屈膝?长剑挥动,向外杀出。江南七怪中只剩下柯镇恶、朱聪两人不伤,余人存亡不知,这时怎能容他脱身出寺?柯镇恶摆动铁杖,拦门阻敌。
寺里僧众见焦木圆寂,尽皆悲哭。有的便为伤者包扎伤处,抬入客舍。
焦木重伤之余,见段天德要行凶伤人,提气叫道:“不……不成伤他!”段天德道:“干甚么?”焦木道:“他是好人……只是性子急……急,生了曲解……”段天德哈哈大笑,举起腰刀,向丘处机顶门砍落。丘处机目睹无幸,凝集内力,发掌击出,正中段天德右臂,喀喇一声,臂骨立断,钢刀落地。
黄沙莽莽
焦草本来不想脱手,只盼设法和丘处机申明曲解,但是目睹邀来互助的朋友纷繁受伤,本身是正主儿,不能不上,卷起袍袖,挺出一段乌焦的短木,往丘处机腋下点去。丘处机心想:“本来这和尚也是个点穴妙手,脱手不凡。”凝神对于。
这时丘处机也已摇摇欲坠,站立不稳。朱聪红了双眼,口中谩骂,绕着他前后游斗。再战数合,柯镇恶老是眼不能视物,给丘处机声东击西,虚真假实,霍霍霍的连刺七八剑,剑势来路辩白不清,右腿又中一剑,俯身直跌。
丘处机夺路外闯,长剑势挟劲风,迳刺柯镇恶面门。飞天蝙蝠柯镇恶听声辨形,举杖挡格。杖剑订交,丘处机几乎拿剑不住,不觉大惊,心道:“这瞎子内力如此深厚,莫非功力在我之上?”接着一剑,又与对方铁杖订交,这才发觉本来右肩受伤减力,并非对方特别短长,倒是本身劲力不济,当即剑交左手,使开一套学成后从未在临敌时用过的“同归剑法”,剑光闪闪,招招指向柯镇恶、朱聪、焦木三人关键,竟自不加戍守,一味凌厉打击。
朱聪痛骂:“狗羽士,贼羽士,你身上的毒已行到了内心啦!你再刺三剑尝尝。”
李萍大呼:“恶贼,快停止!”她给段天德拉了东奔西逃,见到这恶贼又欲杀人,再也忍耐不住,当即扑上去狠命厮打。段天德断了一臂,有力与抗。
丘处机抛出铜缸,当即抽剑在手,点足跃起,伸剑堵截了巨钟顶上的粗索,左掌推处,那千余斤重的巨钟震天价一声,压上铜缸。韩宝驹再有神力,也爬不出来了。丘处机这两下使力大了,只感手足酸软,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排泄来。
柯镇恶听得五弟六弟受伤不轻,挺起铁杖,便要上前助战。全金发叫道:“大哥,发铁菱吧!打‘晋’位,再打‘小过’!”叫声未歇,飕飕两声,两件暗器一先一后往丘处机眉心与右胯飞到。
法华寺中众僧都不会技艺,也不知方丈竟身怀绝艺,突见大殿中打得天翻地覆,早就个个吓得躲了起来。过了好一阵,听得殿上没了声响,几个大胆的小沙弥探头张望,见地下躺满了人,殿上到处是血,大惊之下,大喊小叫,跌跌撞撞的忙去找段天德。段天德一向躲在地窖当中,听众僧说相斗两边大家死伤倒地,不堪之喜,还怕丘处机不在其内,命小沙弥再去看明白那羽士有没有死,等小沙弥返来报称那羽士闭目俯伏,这才放心,拉了李萍奔到大殿。
这时韩氏兄妹、朱聪、南希仁等都已避在一旁。全金发不住叫喊:“打‘中孚’、打‘离’位!……好,现下羽士踏到了‘明夷’……”他这般呼唤方位,跟柯镇恶是多年来练熟了的,以本身一对眼睛代作义兄之眼,六兄妹中也只他一人有此本事。
丘处机虽又伤一人,但肩头越来越麻,托着铜缸甚感吃力,大喝声中,左腿横扫。韩宝驹跃起避开。丘处机叫道:“往那边逃?”右手推出,铜缸从半空中罩将下来。韩宝驹身在空中,无处用力,只翻了半个筋斗,巨缸已罩到顶门,他怕伤了身子,当即双手捧首缩成一团,砰嘭大响,铜缸已端端方正的把他罩住。
拆得十余招,柯镇恶腿上中剑。焦木大呼:“柯大哥、朱二弟,让这道人去吧。”就这么一疏神,丘处机长剑已从他右肋中刺入。焦木惊呼倒地。
忽听得巨钟下的铜缸内铛铛当响声不断,不知内里是何怪物,众僧面面相觑,手足无措,齐声口诵《高王经》,不料“救苦救难”、“阿弥陀佛”声中,缸内响声不断,最后终究大了胆量,十多个和尚合力用粗索吊起大钟,刚将铜缸掀起少量,内里滚出来一个庞大肉团。众僧大惊,四散逃开。只见那肉团站立在地,呼呼喘气,倒是韩宝驹。他给罩在铜缸当中,不知后半段的战局,目睹焦木圆寂,义兄弟个个重伤,急得哇哇大呼。提起金龙鞭便欲向丘处机头顶击落。全金发叫道:“三哥,不成!”韩宝驹怒道:“为甚么?”全金发腰间剧痛,只道:“千……千万不成。”
丘处机给他冷言抢白,脸上微红,默不出声,僵了半晌,站起来讲道:“贫道此次坏了事,诚恳认错,而后决不敢再向各位啰唣。焦木大师不幸遭难,下落在贫道身上,我必手刃奸棍,出这口恶气。现下就此别过。”说着又团团施礼,回身出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