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伯飞的大儿子孟铮忍耐不住,叫道:“归二爷,我们孟家没获咎了你,你们有过节,请到内里去闹。”归辛树道:“好,董镖头,我们出去吧。”董开山却不肯走。

丁甲神丁游是孟铮的至好老友,他和孟铸两人气得眼中冒火,齐向归辛树扑击。孟伯飞忙给儿子推宫过血,目睹他气若游丝,不由老泪泉涌,俄然回身,向归辛树打来。

归二娘嘲笑道:“你要跟我们当家的脱手,再练二十年,还不知成不成?”

袁承志道:“如何?”胡桂南道:“他的丸药藏在这里。”说着向“寿”字大锦轴下的一盘寿桃一指。袁承志非常奇特,低声问道:“你安晓得?”胡桂南笑道:“这些江湖上偷偷摸摸的活动,别想逃过我眼睛。”青青在一旁听着,笑道:“旁人想在神偷老祖宗面前搞鬼,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。”胡桂南笑道:“姓胡的别的本事是半点没有,说到偷偷摸摸甚么的活动,却输不了给人。这姓董的好刁滑,他推测归二爷定会追来,是以把丸药放在寿桃当中,等仇家走了,再悄悄去取出来。”

归二娘厉声道:“如何?你又要来多管闲事?”把孩子往孙仲君手里一送,伸手往袁承志肩头抓来。袁承志往左偏让,避开了她这抓,叫道:“师嫂,且听我说话。”

这时青青已站到袁承志身边,低声道:“你师哥学了你的体例。”袁承志道:“如何?”青青道:“你跟他门徒比拳,不也是限了招数来让他接么?”袁承志道:“这姓孟的不识好歹,他那知我师哥神拳的短长。”

世人听了,都觉董开山有理,纷繁指责归氏佳耦,喝叫他们一行快快拜别。归氏佳耦鲁莽暴躁,不善应变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梅剑和等三人也都停手罢斗。

孟伯飞怫然不悦,心想好好一堂寿筵,却给归辛树这恶客赶到闹局,乃至老朋友不欢而去,正要发话,冯参将十指齐施,不知使甚么招式,已将两个牛肉圆从口中挖出,先入口的一个却终究咽了下去,哇哇大呼:“反了,反了,这另有国法吗?来人哪!”两名亲随还不知老爷为何发怒,忙奔过来。冯参将叫道:“抬我大关刀来!”

孟铮抢上前去,挡在董开山身前,说道:“归二爷,董镖头是来贺寿的客人,不能让他在寒舍受人欺负。”归二娘道:“那如何?我们当家的不是叫他出去吗?”孟铮道:“你们有事找董镖头,不会到永胜镖局去找?干么到这里搅局?”言下越来越不客气。归二娘厉声道:“就算搅结局,又如何样?”这些日子来她心烦意乱,儿子病重难愈,本身的命也不想要了,不然以孟伯飞在武林中的名誉职位,她决不能如此上门胡来。

归辛树道:“不错,接招吧!”呼的一声,右拳“泰山压顶”,猛击下来。

归辛树这些日子忙于为爱子觅药,尚不知泰山大会之事,惊诧问道:“甚么盟主?”孟伯飞陪笑道:“我是随便谈笑,归二哥不必介怀。”当下请归氏佳耦在鸳鸯胆张老豪杰下首坐了。众贺客均是豪杰之士,男女杂坐,并不分席。承志畴昔和青青、梅剑和等坐在一桌。程青竹和沙天广却去和哑巴、胡桂南同席。

董开山乘乱想溜。归辛树道:“董镖头,你留下丸药,我决不难为你。”董开山受逼不过,站到厅心,叫道:“姓董的明知不是你神拳无敌的敌手。性命是在这里,你要,就来拿去吧。”归二娘道:“谁要你性命?把丸药拿出来!”

归二娘对梅剑和道:“搜那姓董的。”梅剑和解下董开山背上包裹,在他满身里里外外细心搜刮,却那边有茯苓首乌丸的踪迹?归辛树解开他穴道,问道:“丸药放在那边?”董开山道:“哼,想得丸药,跟我到这里来干甚么?亏你是老江湖了,连这金蝉脱壳之计也不懂。”归二娘怒问:“甚么?”董开山道:“丸药早到了北京啦。”归二娘又惊又怒,喝道:“当真?”董开山道:“我敬慕孟老爷子是好朋友,专诚前来拜寿。莫非明知你们想抢丸药,还会把这东西带上门来扳连他白叟家?”

孟铮见对方拳到,硬接硬架,右臂用力上挡,左手随即打出重拳。两人双臂一交,归辛树心道:“此人傲慢,公然有点工夫。”左掌啪的一声,打中他左肘,发力往外送出。那知孟铮的工夫最讲究马步坚固,这一送竟只将他推得身子晃了几晃。袁承志低声道:“糟糕,这一招没打倒他,姓孟的要受重伤。”但见归辛树跟着挥掌打出,孟铮双臂奋力推抵,猛觉一股劲风逼到,顿时神智胡涂,仰天颠仆,昏晕畴昔。

冯参将用力后拉,那知这把刀就如给人用铁钳钳住了,力拉之下,竟纹丝不动。他双手握住刀柄,双足扎起马步,运力今后拉夺,顷刻间一张脸涨得通红,手中虽无大关刀,但脸如重枣,倒也仿佛关公,所差者也不过关公的丹凤眼变成了冯公的斗鸡眼罢了。归二娘俄然罢休。冯参将仰天便跌,跌得结健结实,刀背砸在额头之上,顿时肿起了圆圆一块,有似刚才吞下肚去的牛肉圆钻上了额头。两名亲随忙抢上扶起。冯参将不敢骂人,不敢开口说话,手按额头,三脚两步的走了。只听他出了厅门,这才一起大声喝骂亲随:“混帐王八蛋!就是怕重偷懒,不抬老爷用惯了的大关刀来。不然的话,还不是一刀便将这恶妻劈成两半。”

孟伯飞笑道:“两位有甚么过节,瞧兄弟这个小面子,让兄弟来排解排解。”说到排难明纷,于他实是平生至乐。董开山道:“鄙人久仰归二爷大名,一贯是很恭敬的,不过素不了解,更不敢获咎了,不知何故一起跟踪兄弟。”

袁承志点点头,从人丛中出来,走到孟伯飞身边,伸掌在他“璇玑”、“神庭”两穴上按捏按摩几下,内力到处,孟伯飞身子顿时活动。

归辛树见正点子董开山乘机想溜,回身下挫,从丁游与孟铸拳下钻过,伸指在董开山胁下点落。董开山顿时呆住,左足在前,右足在后,一副向外急奔的神情,却挪动不得半步,嘴里兀安闲叫:“归老二,老子……老子跟你拚了!”

世人大声惊呼。孟伯飞和孟铸抢上相扶,只见孟铮渐渐醒转,口中连喷鲜血,一口气垂垂接不上来。归辛树刚才一送没鞭策他,只道他武功果高,言明只使三招,第三掌便出了尽力。孟铮冒死架得两招,力量已尽,这第三招就算悄悄一指,也就倒了,这股掌力排山倒海而来,又怎经受得住?归辛树万想不到他已经全然有力抵抗,目睹他受伤必死,倒也非常悔怨。

孟伯飞知他秘闻,见他装模作样,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,连叫:“使不得。”

老豪杰张若谷一见大怒,心想明天是孟兄弟寿辰,这般搞法岂不是用心拆台,顺手拿起桌上一只元宝形筷架,用力一拍,筷架整整齐齐的嵌入了桌面。他较着武功,要归氏佳耦吓得不敢肇事惹非。

孟伯飞一听,心中雪亮:“好啊,你们俩都不是诚恳给老夫拜寿来着。本来一个出亡,一个追人。这姓董的既然瞧得我起,到了我屋里,总不能让他亏损丢人。”便对归辛树道:“归二爷有甚么事,我们过了本日再说。大师是好朋友,总说得开。董镖头如果获咎了归二爷,他非得好好赔罪不成。”他不问情由,先派了董开山不是。

孟铮已尽得孟伯飞欢愉三十掌真传,方当丁壮,平生少逢敌手,固然久闻神拳无敌大名,但当着数千宾朋,这口气那边咽得下去?喝道:“归老二,你强凶霸道,到这里来撒泼!孟少爷拳头上只要输给了你,任凭你找董镖头计帐,我们孟家自认没本事管这件事。如果胜了你,却又如何?”归辛树不爱多言,低声道:“你接得了我三招,归老二跟你叩首。”旁人没闻声,纷繁相互扣问。孟铮怒极而笑,大声说道:“各位瞧此人狂不狂?他说只要我接得他三招,他就向我叩首。哈哈,是不是啊,归二爷?”

未几时,只见他满面东风,陪着归辛树佳耦、梅剑和、刘培生、孙仲君五人出去。归二娘手中抱着阿谁皮包骨头、奄奄一息的孩子归钟。

冯参将草菅性命惯了的,也不知归辛树多大来头,目睹他是个乡农模样,那放在心上,站起家来接过佩刀,挥刀搂头向归二娘砍去。归二娘右手抱着孩子,左手前探,弯食中两指钳住刀背,问道:“大将军,你要如何?”

这时归辛树上前助战,不数招已点中孟伯飞的穴道。他在大厅中东一晃,西一闪,半晌之间,已将孟家数十名弟子支属全都点中穴道。这些人有的伸拳,有的踢足,有的哈腰,有的扭头,姿式各不不异,但是个个转动不得,只眸子骨碌碌的转动。贺客中虽有很多武林妙手,但见神拳无敌如此短长,阿谁还敢出头?

这时孟伯飞已跟归二娘交上了手,两人功力相称,归二娘亏损在抱了孩子,给他势如疯虎般的一轮急攻,迭遇险招。梅剑和、刘培生、孙仲君三人也已跟孟门弟子打得非常狠恶。程青竹对袁承志道:“袁相公,我们快劝,别弄出大事来。”袁承志道:“我师哥师嫂跟我很有嫌隙,我若出头相劝,事情只要更糟,且看一阵再说。”

归辛树手肘靠桌,潜运混元功内力向下抵落,满身并未转动分毫,嵌在桌面里的筷架俄然跳出,撞向张若谷脸上。张若谷仓猝闪避,虽未撞中,却已显到手忙脚乱。他满脸通红,霍地站起,反手出掌,将桌面打下一块,回身对孟伯飞道:“孟老弟,老哥哥在你府上丢了脸了。”说着大踏步向外就走。职司接待的两名孟门弟子上前说道:“张老爷子不忙,请到后堂用杯茶吧。”张若谷乌青着脸,双臂分张,两名弟子踉跄跌开。

归辛树不善言辞,归二娘一指手中孩子,说道:“这是我们二爷三房独祧单传的儿子,目睹病得快死啦。想求董镖头开恩,赐几粒药丸,救了这孩子条小命。我们佳耦永感大德。”孟伯飞道:“那是应当的。”转头对董开山道:“董镖头,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图。何况是归二爷如许的大豪杰求你。甚么药丸,快拿出来吧!你瞧这孩子确是病重。”董开山道:“这茯苓首乌丸倘如果兄弟本身的,只须归二爷一句话,兄弟早就双手奉上了。不过这是凤阳总督马大人进贡的贡品,下落永胜镖局送到京师。只消少了一颗,兄弟不免身家性命难保,非满门抄斩不成。只得请归二爷高抬贵手。”

袁承志早站在一旁,作了一揖,道:“二师哥、二师嫂,您两位好。”归辛树点点头道:“嗯,你也在这里。”归二娘哼了一声,却不睬睬。袁承志道:“师哥师嫂请上座,我与剑和他们一起坐好啦。”孟伯飞听袁承志这般称呼,笑道:“好哇,有如许一名了不起的师哥撑腰,别说七省盟主,就是十四省盟主,也好当呀!”言下似是说袁承志少年对劲,当上七省盟主,满是仰仗师兄的大力。袁承志微微一笑,也不言语。

本来这冯参将靠着祖荫得官,技艺寒微,却恰美意出风头,要铁匠打了一柄刃长背厚、镀金垂缨、薄铁皮的空心大关刀,本身骑在顿时,叫两名亲兵抬了跟着走,务须口中“杭育、杭育”,叫声不断,假装非常沉重、不堪负荷的模样,他只要顺手一提,却显得轻松随便。旁人看了,天然佩服参将老爷神力惊人。他把“抬我大关刀来”这句话说顺了口,这时脾气发作,又喊了出来。两名亲随一楞,此次前来拜寿,并未抬这累坠之物,一名亲随当即解下腰间佩刀,递了上去。

归辛树与孟伯飞等相互敬酒。大家喝了三杯后,永胜镖局总镖头董开山站起家来,说道:“兄弟酒量不可,各位宽坐。兄弟到前面歇一下。”归辛树冷然道:“我们到处找董镖头不到,心想定在这里,公然不错。”董开山神采难堪,说道:“兄弟跟归二爷昔日无怨,克日无仇,归二爷何必苦苦逼我?”世人停杯不饮,望着二人。

孟伯飞气得脸上变色,站了起来,道:“好哇,归二爷瞧得起,老夫就来领教领教。”孟铮道:“爹爹,今儿是您白叟家好日子。儿子来。”命仆人搬开厅中桌椅,暴露一片空位,叫道:“你们要搅局,干脆大搅。归二爷,这就显显你的无敌神拳!”

归辛树不耐烦了,伸手往他臂上抓去。董开山疾向后退,归辛树手掌跟着伸前。董开山既做到镖局子的总镖头,武功天然也非平常,目睹归辛树掌到,疾忙缩肩,脱手相格,却那碰获得对方手掌?但听得嗤的声响,肩头衣服已给削下一块。

圣手神偷胡桂南走到袁承志身边,低声道:“袁相公,这镖头扯谎。”

孟伯飞筋骨活动以后,左掌“瓜棚拂扇”,右掌“古道扬鞭”,持续两掌,向归二娘拍来。他这欢愉三十掌驰名武林,自有独得之秘,碰到归辛树时棋差一着,缚手缚脚,但与归二娘却不相高低。两人拳来掌往,迅即交了十多招。归辛树道:“你让开。”归二娘往左让开。孟伯飞右掌飞上。归辛树侧拳而出,不数招又已点中了他穴道。袁承志若再畴昔解他穴道,必将跟师哥脱手,当下皱眉不动。

世人听了这话,都觉事在两难。冯参将听得是贡物,忙道:“贡物就是圣上的东西,那一个大胆敢动?”归二娘道:“哼,就算是玉皇大帝的,这一次也只得动上一动了。”冯参将喝道:“好哇,你这女人想造反么?”归二娘大怒,伸筷在碗中夹起一个牛肉圆,乘冯参将嘴还没闭,噗的一声,掷入了他口中。冯参将一惊,那知又是两个牛肉圆接连而来,把他一张大嘴巴塞得满满的,吞也不是,吐也不是,顿时狼狈不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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