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六怪待居处整妥后,便叫郭靖带去见他母亲,想详询段天德的下落。李萍乍见六怪,一开口便是江南乡谈,不由得眼泪扑簌簌而下,临安与嘉兴相邻,言语口音甚近,李萍来到大漠后,六七年来连汉人也极少碰到,更不必说杭嘉湖一带的浙西小同亲了。她跟韩小莹说及旧事,两个女子都是失了敬爱的男人,流落他乡,不由得一把眼泪、一把鼻涕的絮絮不休。

他这句话,其他五人尽皆附和。江南山温水软,就是男人汉,行动说话也不免软绵绵的温雅斯文,江南七怪武功卓绝,那是绝无独一的杰出之士,大多数人却绝非学武的质料。六怪均想,以郭靖的资质,在蒙古风霜如刀似剑的大漠中磨练,成绩决计比去天国普通的江南好很多。六人固然思乡,想到跟丘处机的赌赛,决定还是留在大漠教诲郭靖。

韩宝驹、韩小莹、全金发三人骑了快马,四下看望,但连续数日,始终影迹全无。韩宝驹道:“这婆娘不知去那边躲了起来,最好她双目中了大哥的毒菱,毒性发作,跌死在山沟深谷当中。”大家都道最好如此。柯镇恶素知黑风双煞的短长乖戾,暗自忧愁,忖念虽铜尸已死,但如不是亲手摸到铁尸的尸首,老是一件严峻苦衷,但怕惹起弟妹们烦恼,也不明言。

铁木真和四杰把弓扯得满满的,箭头对准了豹子,目不转眼的凝神谛视。铁木真虽见季子处于危境,但知那两端猎豹是桑昆敬爱之物,从幼捉来驯养锻练,到如此长大凶悍,实非朝夕之功,只要豹子不暴起伤人,就不想发箭射杀。

韩宝驹踏上几步,见那尸首鲜明便是铜尸陈玄风。不久朱聪等也已赶到,见陈玄风的尸首兀自脸孔狰狞,身后犹不足威,想起昨夜荒山恶斗,如不是郭靖巧之又巧的这短剑一戳,大家难逃大劫,都不由得不寒而栗。

郭靖稍一游移,道:“我去!”撒开小腿,缓慢前奔。

弯弓射雕

郭靖远弘远叫:“拖雷,拖雷,快逃啊,都史带豹子来吃你啦!”拖雷闻言大惊,要待冲出圈子,群孩四下拦住,没法脱身,未几时韩小莹等与都史前后驰到,跟着豹夫也牵着两端猎豹到来。江南六怪如要劝止,伸手便能够将都史擒住,但他们不欲惹事,且要察看拖雷与郭靖如何对付危难,并不脱手。

完颜兄弟、王罕、桑昆、札木合等一行驰到,只见两端猎豹颈中皮带已经解开,别离四腿踞地,作势欲扑,喉间不住收回低声呼啸,豹子前面并排站着两个孩子,恰是拖雷和他义弟郭靖。

全金发心想:“我们正要找个安身之所教郭靖本领,若在这里,那是再好也没有。”当下说道:“大汗肯收留我们,得在大汗身边效力,恰是求之不得。请大汗随便犒赏吧,我们那敢争多论少?”

江南六怪在后缓缓而行,自行计议。韩宝驹道:“陈玄风的尸身,定是梅超风安葬的,她到过这里,不知去了那边?”柯镇恶道:“现下当务之急,要找到铁尸的下落。”朱聪道:“恰是,此人不除,终是后患。我怕她中毒后竟然不死。”韩小莹垂泪道:“五哥的深仇,岂能不报?”

第五回

铁木真等虽扣箭对准,但华筝俄然奔前,却为大家所意想不到,只一霎眼间,豹子已然纵起。这时华筝正处于铁木真及两豹之间,挡住了两豹头部,发箭只能伤及豹身,一时不得便死,只要更增凶恶。四杰抛箭抽刀,齐齐抢出。却见郭靖着地滚去,已抱起了华筝,同时一头豹子的前爪也已搭上了郭靖肩头。

桑昆怒道:“谁打死了豹子?”世人沉默不该。本来柯镇恶听着豹子吼声,恐怕伤了郭靖,凭声辨形,收回四枚带毒的铁菱,只一挥手之事,当时大家谛视豹子,竟没人见到是谁施放了暗器。铁木真笑道:“桑昆兄弟,转头我赔你四头最好的豹子,再加八对黑鹰。”桑昆大怒,并不言语。王罕怒骂都史。都史在世人面前受辱,忽地撒赖,在地下打滚,大哭大呼。王罕大声喝止,他只是不睬。

完颜洪烈斗然见到江南六怪,大吃一惊:“他们到这里干甚么来了?定是为了追我。不知那姓丘的恶道是否也来了?”现在在无数兵将拥戴之下,原也不惧这戋戋六人,但若命令擒拿,只怕反而招肇事端,见六怪在听铁木真等人说话,并未瞧见本身,当即转过了头,纵马走到众卫士身后,凝神对付之策,于王罕、铁木真两家亲上加亲之事,反不挂在心上了。

这时两端豹子已在大嚼尸身,中间一个小孩骑在顿时,大声催喝豹夫,快将豹子牵走。他一转头见到郭靖,叫道:“哈,你躲在这里。你不敢去帮拖雷打斗,没用的东西!”这孩子便是桑昆的儿子都史。

都史见世人赶到,仗着祖父和父亲的宠嬖,反而更恁威风,不开口的呼喝,命豹子扑上去咬人。王罕叫道:“使不得!”忽听得背后蹄声短促,一骑红马如飞奔到。顿时一其中年女子,身披貂皮大氅,怀里抱着一个幼女,跃上马来,恰是铁木真的老婆、拖雷之母。她在蒙古包中正与桑昆的老婆等叙话,获得动静后忙带了女儿华筝赶到,目睹儿子伤害,又惊又急,喝道:“快放箭!”顺手把女儿放在地下。

两端猎豹本已蓄势待发,忽见有人过来,同时呼啸,猛地跃起。世人齐声惊叫。

一名豹夫劝道:“小公子,那人是铁木真汗的儿子呀。”都史举起马鞭,在那豹夫头上唰的一鞭,喝道:“怕甚么?谁叫他明天又来打我?快走。”那豹夫只得牵了豹子,跟他走去。另一名豹夫怕闯出大祸,放下豹绳,转头就跑,叫道:“我去禀报铁木真汗。”都史待要喝止,那豹夫如飞去了。都史恨道:“好,我们先吃了拖雷,瞧铁木真伯伯来了又有甚么体例?”命余下的豹夫牵了豹子,本身挥鞭催马驰去。

当晚李萍煮了红烧羊肉、白切羊羔、羊肉狮子甲等苏式蒙古菜肴接待六怪。六怪兴高采烈的吃完,便筹议起与郭靖母子同回江南的事来。全金发道:“我们承诺了大汗,要留下教诲他小儿子的武功,自当言而有信,教得一两个月才气走。”

全金发叹了口气道:“我们嘉兴的小伙子,到得十五六岁,如果不忙着种田、浇菜,家里有钱,那便唱曲子、找女人、打赌,要不就读书、写字、下棋。练武打拳给人瞧不起。我看哪,倘若大师都不学武,我们江南文弱清秀的小伙子,五小我联手,还打不过这里一个蒙古少年。”南希仁道:“练武,这里好,江南太舒畅,不好!”

铁木真甚喜,叮嘱博尔忽顾问六人,随即催马归去,给完颜兄弟饯行。

她这时全神灌输的瞧着儿子,却忘了照顾女儿。华筝这小女人年方四岁,那知豹子的凶悍,笑嘻嘻的奔到哥哥身前,见豹子满身花斑,甚是都雅,还道和二哥察合台所豢养的猎犬普通,伸手想去摸豹子脑袋。世人惊呼喝止,已经不及。

韩小莹次日去跟李萍说了。李萍虽也思乡,但六怪既不南归,她也难以孤身携子回籍。江南六怪就此定居大漠,教诲郭靖与拖雷的武功。铁木真晓得汉人这些近身搏击的本领虽巧,却只能防身,不敷以称霸图强,是以要拖雷与郭靖只略略学些拳脚,大部时候都去学骑马射箭、冲锋陷阵的疆场工夫。这些本领非六怪之长,是以教诲两人的仍以神箭手哲别与博尔忽为主。

余人点头称是,和张阿生的宅兆挥泪而别。

全金发和韩宝驹下山检察梅超风的踪迹。暴风大雨以后,戈壁上的萍踪已全然不见,不知她逃向那边。两人追出数里,盼在戈壁中能找到些微陈迹,始终全无线索,只得回上山来讲了。朱聪道:“在这大漠当中,谅那瞎……那婆娘也逃不远。她中了大哥的毒菱,多数这时已毒发身故。且把孩子先送回家去,我们有伤的先服药养伤,然后三弟、六弟、七妹你们三人再去寻觅。”

六人回入自居帐篷,计议此后去处。南希仁道:“回江南,不好!”韩小莹道:“四哥,我们在这苦寒之地,挨了这几年苦,既已找到了郭靖,带他回临安,渐渐教他武功,岂不是好?”南希仁道:“我也想家呢!七妹,靖儿回临安,干啥?”韩小莹沉吟道:“像他爹爹,种田、种菜、打柴、打猎!我们虽养得起他,可不能把人养懒了。”南希仁道:“种田人好忙,有空练武么?”韩小莹道:“要种田、播种、插秧、耘田,天旱了还得车水、收割、打谷、堆草、播糠、放牛,从早忙到晚,一天有一个时候空下来练武也就罢了。”柯镇恶道:“不敷!靖儿不聪明。”

郭靖急道:“你们又打拖雷了?他在那边?”都史对劲洋洋的道:“我牵豹子去吃他。你快投降,不然连你也一起吃了。”他见江南六怪站在一旁,心中有点惊骇,不然早就纵豹去咬郭靖了。郭靖道:“拖雷呢?”都史大呼:“豹子吃拖雷去!”领了豹夫向前就跑。

铁木真机警夺目,见了豹头的血洞,又见两豹中毒急毙,料得是这几个俄然呈现的汉人以古怪法门射杀豹子,救了女儿性命,待王罕等世人走后,命博尔忽厚赏他们外相黄金,伸手抚摩郭靖头顶,不住赞他英勇,又有义气,这般奋不顾身的救人,别说是个小小孩子,就是大人,也所难能。问他为甚么胆敢去救华筝,郭靖却傻傻的答不上来,过了一会,才道:“豹子要吃人的。”铁木真哈哈大笑。拖雷又把与都史打斗的颠末说了。铁木真听得都史揭他畴前的耻辱之事,心下恚怒,却不出声,只道:“今后别理睬他。”微一沉吟,向全金发道:“你们留在我这里教我小儿子技艺,要多少金子?”

铁木真和王罕、札木合、桑昆等正在蒙古包中陪完颜洪熙兄弟叙话,听了豹夫禀报,大吃一惊,忙抢出帐来,跃上马背。王罕对摆布亲兵道:“快赶去传我号令,不准都史混闹。千万不能伤了铁木真汗的孩儿!”亲兵接命,上马飞奔而去。完颜洪熙昨晚没瞧到豹子斗人的好戏,正自迷惑,这时精力大振,站起来道:“大伙儿瞧瞧去。”完颜洪烈暗自筹算:“如果桑昆的豹子咬死了铁木真的儿子,他两家失和,不免今后争斗不休,打个两败俱伤,鹬蚌相争,我大金渔翁得利!”

铁木真喜道:“多谢寄父!”转头对桑昆道:“桑昆兄弟,我们但是亲家啦。”桑昆自发得出身崇高,对铁木真一贯又妒忌又轻视,很不乐意和他攀亲,但父王之命不能违背,只得勉强一笑。

铁木真的老婆忙从郭靖手里抱过吓得大哭的华筝,连声安抚,同时又把拖雷搂在怀里。

一行人下得山来,走未几时,忽听前面猛兽大吼声一阵阵传来。韩宝驹一提缰,胯下黄马向前窜出,奔了一阵,韩宝驹见前面围了一群人,有几头猎豹在地下乱抓乱扒。他跃上马来,抽出金龙鞭握在手中,抢上前去,只见两端豹子已在沙土中抓出一具尸首。

韩宝驹展开轻身工夫,抢到郭靖身后,一把将他抓起,放上本身肩头。他虽身矮脚短,但双腿挪动快速已极,倏忽间已抢出数丈。郭靖坐在他肥肥的肩头上,如同乘坐骏马普通,又快又稳。韩宝驹奔到追风黄身畔,纵身跃起,连同郭靖一起上了马背,半晌间便抢在都史和猎豹的前头,驰出一阵,果见十多名孩子围住了拖雷。大师听了都史号令,并不上前相攻,却围成了圈子不让他分开。

拖雷跟朱聪学会了三手巧招以后,当晚练习谙练,次晨找寻郭靖不见,也不叫三哥窝阔台助拳,单独来和都史相斗。都史带了七八个帮手,见他只单身一人,颇感惊奇。拖雷说道,只能一个个的来打,不能一拥而上。都史那把他放在心上,天然一口承诺。那知一动上手,拖雷三下巧招反覆利用,竟把都史等七八个孩子一一打倒。要知朱聪教他的这三下招数固然简易,倒是“空空拳”中的精微之着,拖雷甚是聪明,这三下又没甚繁复窜改,能够即学即用,使将出来,蒙古众小孩竟无人能敌。蒙前人甚重然诺,既已说订单打独斗,众小孩固然气恼,却也并不一拥而上。都史让拖雷连摔两次,鼻上又中了一拳,大怒之下,奔归去赶了父亲的猎豹出来。拖雷独胜群孩,对劲之极,站在圈子中傲视傲视,也不想冲出来,却不知大祸已经临头。

铁木真感激王罕昔日的恩遇,心想不成为此小事失了两家和蔼,当即笑着俯身抱起都史。都史只是哭嚷,猛力挣扎,但给铁木真铁腕拿住了,那边还挣扎得动?铁木真向王罕笑道:“寄父,孩子们闹着玩儿,打甚么紧?我瞧这孩子很好,我想把这闺女许配给他,你说如何?”王罕看华筝双目如水,皮色如同羊脂普通,玉雪敬爱,心中甚喜,呵呵笑道:“那另有甚么不好的?我们干脆亲上加亲,把我的大孙女给了你的儿子术赤吧?”

朱聪因伤口疼痛,平卧在马背上,见郭靖此举甚有侠义之心,说道:“孩子虽笨,却恰是我辈中人。”韩小莹道:“四哥眼力不差!我们快去救人。”全金发叫道:“这个小霸王家里养有猎豹,定是大酋长的后辈。大师谨慎了,可别惹事,我们有三人身上带伤。”

四杰操刀猱身而上,忽听得嗤嗤嗤几声轻微的声响,耳旁风声畴昔,两端豹子俄然向后滚倒,不住的呼啸翻动,再过一会,竟肚皮向天,一动也不动了。

郭靖虽惊骇豹子,但终是顾虑义兄的安危,对韩小莹道:“师父,他叫豹子吃我义兄,我去叫他快逃。”韩小莹道:“你若赶去,连你也一起吃了,你莫非不怕豹子?”郭靖道:“我怕豹子。”韩小莹道:“那你去不去?”

忽听得背后蹄声短促,数骑马如飞赶来,顿时一人大声大呼:“豹子放不得,豹子放不得!”倒是木华黎、博尔忽等四杰获得豹夫报信,不及禀报铁木真,忙乘马赶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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