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蓉浅笑道:“不消着恼,我包你有药就是。”郭靖听她言下之意似十拿九稳,再者本身也无别法,心想:“她战略武功都远胜于我,听她的话必然错不了。”只得临时放宽胸怀。黄蓉提及如何把黄河四鬼吊在树上,如何戏弄侯通海,两人拊掌大笑。

只听完颜康问一个仆人道:“拿来了么?”那仆人道:“是。”举起手来,手里提着一只兔子。完颜康接过,喀喀两声,把兔子的两条后腿折断了,放在怀中,快步而去。

两人把小舟划进岸边,登陆回城,向王府而去。走到半路,郭靖俄然记起黄河四鬼兀自挂在树上,留步说道:“啊,要不要去放了那四小我下来?”黄蓉格格一笑,道:“这四个家伙自称‘刚烈雄浑’,短长得很,冻不坏、饿不死的。就算饿死了,‘梅林四鬼’也比‘黄河四鬼’高雅很多。”

郭靖与黄蓉甚是奇特,不知他玩甚么花腔,随后远远跟着。

完颜康道:“父王为了我玩皮肇事,三个月前已受过圣上的几次责备,如再晓得我有这等事,婚事决不能谐。是以务恳老前辈要严守奥妙。”穆易怒道:“依你说来,我女孩儿将来就算跟了你,也是一辈子的偷偷摸摸,不是正大光亮的伉俪了?”完颜康道:“这个我天然另有安排,将来邀出朝里几位大臣来做媒,总要风风景光的娶了令爱才是。”

两人悄步绕到屋后,俯眼窗缝,向里张望,心想完颜康来到这诡秘地点,必有特异行动,那知却听他叫道:“妈!”内里一个女人声音“嗯”的应了一声。

完颜康袍袖翻过,卷住了酒壶,伸手放回桌上,笑道:“不陪啦!”回身而出。

喝骂声中,忽听得内里众亲兵齐声说道:“小王爷您好!”

绕过一道篱笆,面前呈现三间乌瓦白墙小屋。这是南边乡间平常百姓的居屋,不料在这豪奢都丽的王府中见到,郭靖之前没见过,黄蓉却甚觉惊奇,见完颜康推开小屋板门,走了出来。

黄蓉捡起一颗石子,噗的一声,打灭风灯,拉着郭靖的手,纵身挤进门去,反抢在两仆之前。两仆和众亲兵全未知觉,只道屋顶上偶尔跌下了石子。两仆谈笑谩骂,取出火绒火石来点亮了灯,穿过一个大天井,开了内里一扇小门,走了出来。

郭靖怒极,伸掌便要向窗格子上拍去,随即要张口怒喝,突觉一只光滑的手掌按住了本身嘴唇,右手手腕也给人从空捏住,一个柔嫩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:“别发脾气。”

黄蓉和郭靖互望一眼,忙在门后躲起,只见完颜康快步入内,大声呵叱道:“谁惹怒穆老豪杰啦?转头瞧我不打断你狗腿子。”两个仆人各跪下一腿,昂首说道:“小的不敢。”完颜康道:“快滚出去。”两仆忙道:“是,是。”站起来回身出去,走到门边时,相对伸了伸舌头,做个鬼脸。

过了很久很久,黄蓉叹了口气,道:“这里真好,只可惜我们要走啦。”郭靖道:“为甚么?”黄蓉道:“你不是要去拿药救霸道长么?”郭靖喜道:“啊,到那边去拿?”黄蓉道:“药铺子的那几味药,都到那边去啦?”郭靖道:“定是给赵王府的人搜去了。”黄蓉道:“不错,我们就到赵王府拿去。”郭靖吓了一跳,道:“赵王府?”黄蓉道:“恰是!”郭靖道:“那去不得。咱俩去只要送命的份儿。”

郭靖深思:“本来那完颜康已经有了个仙颜的意中人,是以不肯娶那穆女人了,倒也难怪。既是如此,他就不该去跟穆女人比武招亲,更不该抢了人家的花鞋儿不还。他为甚么又把人家关起来?莫非是人家不肯,他要逼迫么?”

完颜康不再诘问,对劲洋洋的道:“那王羽士逼上门来,问我比武招亲的事如何告终。我一口答允,只要那姓穆的到来,他如何说就如何办。”那女子道:“你问过爹爹么?他肯答允么?”完颜康笑道:“妈你就这么诚恳。我早差人去把那姓穆的父女骗了来,锁在前面铁牢里。那王羽士又到那边找他去?”

他母亲道:“我见阿谁女人丰度很好,我倒喜好。我跟你爹说说,不如就娶了她,可不是甚么事都没了。”完颜康笑道:“妈你又来啦,我们这般的家世,如何能娶这等江湖上低三下四的女子?爹常说要给我择一门权贵的婚事。便可惜我们是宗室,也姓完颜。”那女子道:“如何?”完颜康道:“不然的话,我准能娶公主,做驸马。”那女子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你瞧不起贫民家的女儿……你本身莫非当真……”

黄蓉一曲既终,低声道:“这是辛大人所作的《瑞鹤仙》,是描述雪后梅花的,你说做得好么?”郭靖道:“我一点儿也不懂,歌儿是很好听的。辛大人是谁啊?”黄蓉道:“辛大人就是辛弃疾。我爹爹说他是位爱国爱民的好官。北方沦亡在金人手中,岳爷爷他们都给奸臣害了,现下只辛大人还在力求规复失地。”

郭靖听着完颜康的话,感觉他确有苦处,所说的体例也很殷勤,那料穆易却俄然翻脸,心想:“我这就劝劝他去。”正想长身出来,黄蓉扯扯他衣袖,拉着他从门里窜了出去。

黄蓉道:“莫非你就忍心让霸道长残废?说不定伤势短长,还要送命呢!”郭靖热血上冲,道:“好,不过,不过你不要去。”黄蓉道:“为甚么?”郭靖道:“总而言之,你不能去。”却说不出个事理来。

这时两人走得更近了,一个提了一盏风灯,另一个提着一只食盒,两人都是青衣小帽、仆人打扮。那提食盒的笑道:“又要关人家,又怕人家饿坏了,这么晚啦,还巴巴的送菜去。”另一个道:“若不是又风骚又体贴,怎能博得美人儿的芳心?”两人低声谈笑,垂垂走远。

隔了一会,穆念慈低声道:“爹,你且听他说些甚么。”穆易哼了一声,这才不骂。

那女子也颇不觉得然,愠道:“你戏弄了人家闺女,还把人家关了起来,那成甚么话?快去放了,再多送些银子,好好赔罪,请他们别见怪。”郭靖悄悄点头,心想:“这还说得畴昔。”

穆念慈自和完颜康比武以后,一颗芳心早已倾泻在他身上,耳听他说得合情公道,正自窃喜,忽见父亲俄然无端起火,不由又惊奇,又悲伤。

铁枪破犁

一个仆人扑灭了一根蜡烛,伸手进栅,放在桌上。烛光晖映下郭靖看得清楚,不由大奇,只见那男人须发苍然,满脸怒容,恰是穆易,一个妙龄少女垂首坐在他身边,不是他女儿穆念慈是谁?郭靖满腹疑团,大惑不解:“他们如何会在这里?是了,定是给完颜康捉了来。那完颜康倒是甚么心机?到底爱这女人不爱?”

完颜康道:“妈你不懂的,这类江湖上的人才不稀少银子呢。放了出去,他们在外鼓吹,怎不传进师父的耳里?”那女子急道:“莫非你要关他们一世?”完颜康笑道:“我说些好话,把他们骗回故乡,叫他们断念塌地的在家里等我一辈子,十年、二十年,没完没了!”说着哈哈大笑。

黄蓉悄悄靠在他胸前。郭靖只觉一股甜香围住了他的身材,围住了湖水,围住了全部六合,也不知是梅花的暗香,还是黄蓉身上收回来的。两人握动手不再说话。

黄蓉和郭靖悄悄跟从,见内里是一条条极粗铁条编成的栅栏,就如监禁猛兽的大铁笼普通,栅栏前面坐着两人,模糊可辨是一男一女。

过了半晌,忽听得脚步声响,两人谈笑而来,走到附近,只听一人道:“小王爷把这女人关在这里,你猜是为了甚么?”另一个笑道:“那还用猜?如许仙颜的女人,你出娘胎以后见过半个么?”先一人道:“瞧你这副色迷迷的样儿,谨慎小王爷砍掉你的脑袋。这个女人么,边幅虽美,可还不及我们王妃。”另一人道:“这等风尘女子,如何能拿来跟王妃比?”先一人道:“王妃,你道她出身又……”说到这里,俄然开口,咳嗽了两声,转口道:“小王爷昨日跟人打斗,实在吃了亏,大伙儿谨慎些,别给他作了出气袋,讨一顿好打。”另一人道:“小王爷这么一拳打来,我就这么一避,跟着这么一脚踢出……”先一人笑道:“别本身臭美啦!”

完颜康等他们反带上了门,和颜悦色的对穆易父女道:“我请两位到这里,另有下情相告,两位千万不要曲解。”穆易怒道:“你骗我们来,当犯人般关在这里,这是‘请’么?”完颜康道:“实在对不住。请两位临时委曲一下,我实在过意不去。”穆易怒道:“这些话骗三岁孩子去。仕进做府的吃人不吐骨头,莫非我还见得少了?”完颜康几主要说话,都给穆易一阵怒骂挡了归去,但他竟然涵养甚好,笑嘻嘻的并不活力。

完颜康走进阁房,黄蓉与郭靖跟着转到别的一扇窗子外窥视,见一其中年女子坐在桌边,一手支颐,呆呆入迷。这女子四十岁不到,姿容秀美,不施脂粉,身上穿的也是粗衣布衫。黄蓉心道:“这位王妃公然比阿谁穆女人又美了几分,但是她如何扮作个乡间女子,又住在这破褴褛烂的屋子里?莫非给赵王打入了冷宫?”郭靖有了黄蓉的例子在先,倒不觉得奇,不过另有一番动机:“她多数跟蓉儿普通,用心穿些粗布衣衫,假装贫民,闹着玩儿。”

完颜康说得欢畅,郭靖在内里愈听愈怒,心想:“我还道他真是美意,那知竟如此奸恶。”又想:“幸亏穆老豪杰不上他当。”

完颜康走到她身边,拉住她手道:“妈,你又不舒畅了么?”那女子叹了口气道:“还不是为你担心?”完颜康靠在她身边,笑道:“儿子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么?又没少了半个脚指头。”说话神情,全在撒娇。那女子道:“眼也肿了,鼻子也破了,还说好好地?你这么混闹,你爹晓得了倒没甚么,如果给你师父听到风声,可不得了。”

完颜康笑道:“妈,你道明天出来打岔的那羽士是谁?”那女人道:“谁啊?”完颜康道:“是我师父的师弟。说来该是我师叔,但是我偏不认他的,道长前、道长后的叫他。他向着我吹胡子,瞪眸子,可拿我没体例。”说着笑了起来。那女子却吃了一惊,道:“糟啦,糟啦。我见过你师父发怒的样儿,他杀起人来,可真教人惊骇。”

两名仆人从食盒中取出点心酒菜,一盆盆送进栅去。穆易拿起一盆点心掷将出来,骂道:“我落了你们骗局,要杀快杀,谁要你们假惺惺奉迎?”

那赵王府好大的园林,跟着两个仆人曲盘曲折的走了好一会,才来到一座大屋跟前,瞥见屋前有亲兵手执兵刃扼守。黄蓉和郭靖闪在一旁,只听得两仆和看管的亲兵说了几句话,亲兵翻开门放二人出来。

黄蓉低声道:“你再体惜我,我可要受不了啦。如果你赶上了危难,莫非我独个儿能活着么?”郭靖心中一震,不觉感激、珍惜、狂喜、自怜,诸般豪情同时涌上心头,俄然间勇气百倍,顿觉沙通天、彭连虎等人殊不敷畏,天下更无难事,昂然道:“好,咱俩去拿药。”

郭黄二人来到赵王府后院,越墙而进,黄蓉柔声道:“你轻身工夫好得很啊!”郭靖伏在墙脚边,察看院内动静,听她奖饰,只觉说不出的高兴。

穆易神采忽变,道:“你去请你母亲来,我们劈面说个清楚。”完颜康微微一笑,道:“我母亲怎能见你?”穆易断钉截铁的道:“不跟你母亲见面,任你如何花言巧语,我决不睬睬。”说着抓起酒壶,从铁栅中掷了出来。

第九回

黄蓉猎奇心起,低声道:“我们瞧瞧去,到底是如何样的美人。”郭靖道:“还是盗药要紧。”黄蓉道:“我偏要先看美人!”举步跟从两个仆人。郭靖心想:“女人有甚么都雅?真是古怪。”他却那边晓得,凡是女子传闻有那一个女人仙颜,若不亲目睹上一见,可比甚么都难过,如果本身是斑斓女人,那是更加非去看一看、比一比不成。郭靖却只道她孩子气短长,只得跟去。

郭靖顿时觉悟,转头向黄蓉微微一笑,再向里张望,只听完颜康道:“那姓穆的老儿奸猾得紧,一时还不肯中计,再关他几天,瞧他听不听话?”

目睹暮色四合,垂垂的白雪、湖水、梅花都化成了朦昏黄胧的一片,黄蓉渐渐伸脱手去,握住了郭靖手掌,低声道:“当今我甚么都不怕啦。”郭靖道:“如何?”黄蓉道:“就算爸爸不要我,你也会要我跟着你的,是不是?”郭靖道:“那当然。蓉儿,我跟你在一起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真是欢乐。”

完颜康道:“令爱如此丰度,世上罕见,我又不是不生眸子子,那有不爱好的?”穆念慈一阵红晕罩上双颊,把头俯得更低了。只听完颜康又道:“只不过我是王爵的世子,家教又严,如果给人晓得,说我和一名江湖豪杰、草泽豪杰结了亲家,不但父王见怪,多数圣上还要严旨切责父王呢。”穆易道:“依你说如何?”完颜康道:“我是想请两位在寒舍歇息几日,养好了伤,然后回故乡去。过得一年半载,待这事冷了下来,旁人更无闲言闲语,或者是我到府上来迎亲,或者是请老前辈送令爱来完姻,那岂不是分身其美?”穆易沉吟不语,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。

完颜康奇道:“你怎会晤过我师父杀人?在那边?他干么杀人?”那女子昂首望着烛光,仿佛神驰远处,缓缓的道:“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。唉,我差未几都忘啦!”

郭靖固然常听母亲提及金人残暴,虐杀中国百姓,但毕竟自小发展蒙古,家国之痛在他并不深切,说道:“我从将来过中原,这些事你将来渐渐说给我听,这当儿我们设法儿救霸道长要紧。”黄蓉道:“你听我话,我们就在这儿多玩一阵,不消焦急。”郭靖道:“他说若不尽早清毒,会有大害,说不定就会残废!”黄蓉道:“那就让他残废好了,又不是你残废,我残废。”郭靖“啊”的一声,跳起家来,道:“这……这个如何能够……你……”脸上已现喜色。

Tip:拒接垃圾,只做精品。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。
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