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克心想:“老叫化武功卓绝,但是脑筋不大灵,只顾得传授徒儿争面子,却忘了我便在中间旁观。”凝神看他传授郭靖掌法,但看他比划的招数,却觉平平无奇;又见洪七公在郭靖耳边低声说话,料是教诲这三招的精义,郭靖思考很久,偶然点点头,大半时候却总茫然点头,要洪七公再说几遍,才勉强点头,明显也一定便当真体味了,心想:“此人笨得要命,一时三刻之间定学不到家。我却反可乘机学招。”

黄蓉笑道:“我们一言为定,不能忏悔。我爹爹常说,天下武学高超之士,自王重阳一死,就只剩下他与你二人,南帝也还罢了,余下的更不在他眼里。我拜你为师,爹爹必然欢乐。师父,你们叫化子捉蛇是如何捉的,就先教我这门本领。”洪七公一时不明她企图,但知小女人鬼灵精,必有古怪,说道:“捉蛇捉七寸,两指如许钳去,只要刚好钳住蛇的七寸,凭他再短长的毒蛇,也就转动不得。”黄蓉道:“如果很粗很大的蛇呢?”洪七公道:“左手摇指引它咬你,右手打它七寸。”黄蓉道:“这伎俩可要极快。”洪七公道:“当然。左手搽上些药,那就更加稳妥,真的咬中了也不怕。”黄蓉点点头,向洪七公霎了霎眼,道:“师父,那你就给我手上搽些药。”

欧阳克目睹是他,满身凉了半截,暗想:“此人伸掌摸我脸颊,又连掷两块鸡骨入我口中,倘若掷的不是鸡骨而是暗器,我现在早没命了。豪杰不吃面前亏,还是溜之大吉。”躬身唱喏,说道:“又见到洪父执了,侄子向您老叩首。”口中说叩首,却不平膝下跪。

黄蓉叫道:“且慢,我有话说。”欧阳克留步回身,心中怦但是动。

黄蓉暗叫不妙,心念电转:“临敌踌躇,最是武学大忌,靖哥哥这一掌乱七八糟打出去,倒也罢了,纵不能伤敌,却也足以自守,现下却收掌回身,马脚更大。”目睹欧阳克这一脚使上了十成力,郭靖其势已无可挽救,当即右手一扬,七八枚钢针激射而出。

语音未毕,突听得头顶风声微响,想要闪避,但那物来得好快,不知如何,口中俄然多了一物,舌头上感觉有些美味,又惊又恐,仓猝吐出,似是一块鸡骨。欧阳克错愕中昂首察看,只见梁上一把灰尘当头罩落,忙向旁跃开,噗的一声,口中又多了一块鸡骨。此次倒是一块鸡腿骨,只撞得牙齿模糊生疼。

欧阳克风骚自赏,自大文才武学,两臻佳妙,听黄蓉这么一说,甚是愤怒,向她横了一眼,烛光下但见她眉梢眼角似笑非笑,娇痴无那,不由一呆。

洪七公哈哈大笑,说道:“你先用言语挤兑我,想叫老叫化不便跟你脱手。中原能杀你之人甚多,也一定非老叫化脱手不成。刚才听你言中之意,对我的偷鸡摸狗拳、要饭捉蛇掌小觑得紧,是也不是?”欧阳克忙道:“小侄实不知这位老豪杰是父执门下,傲慢猖獗之言,请父执与这位老豪杰恕罪。”

洪七公仰天一笑,道:“靖儿,你是我门徒么?”郭靖想起当日向七公叩首而他定要磕还,忙道:“长辈没福做您白叟家的门徒。”洪七公向欧阳克道:“闻声了么?”欧阳克心中甚是奇特:“这老叫化说话当然不会哄人,那么这小子的精美掌法又从那边学来?”

洪七公向她瞪了一眼,哼了一声,说道:“女娃娃又来使激将计了。”转头说道:“好哇,这小子胆敢骂我。”手一伸,已快如闪电的把欧阳克手中的摺扇抢了过来,一挥之下翻开摺扇,见一面画着几朵牡丹,题款是“徐熙”两字。他也不知徐熙是北宋大师,虽见几朵牡丹画得素净欲滴,仍道:“不好!”扇子一面写着几行字,下款署着“白驼山少主”五字,自是欧阳克本身写的了。洪七公问黄蓉道:“这几个字写得如何?”黄蓉眉毛一扬,道:“俗气得紧。不过料他也不会写字,定是去请同仁当铺的朝奉代写的。”

黄蓉只乐得心花怒放,笑吟吟的道:“七公,我帮你收了个好徒儿,功绩不小,你从今而后,可有了传人啦。你谢我甚么?”

洪七公落下梁来,说道:“你称他做豪杰,但是他打不过你,那么你更是大豪杰了,哈哈,不害臊么?”欧阳克好生着恼,只是自知武功跟他差得太远,不敢出言冲撞,只得强忍肝火,不敢出声。洪七公道:“你仗着得了老毒物的传授,便想在中原横行,哼哼,放着老叫化没死,须容你不得。”欧阳克道:“父执和家叔齐名,长辈只好统统全凭父执叮咛。”洪七公道:“好哇,你说我以大压小,欺负你后辈了?”欧阳克不语,给他来个默许。

黄蓉却不睬他,向洪七公盈盈拜了下去,说道:“七公,你本日收两个徒儿罢。功德成双,你只收男徒,不收女徒,美中不敷。”洪七公点头笑道:“我收一个徒儿已大大例外,老叫化本日太不成话。何况你爹爹这么大的本领,怎能让你拜老叫化为师?”黄蓉假装恍然大悟,道:“啊,你怕我爹爹!”洪七公让她一激,加上对她本就非常爱好,面孔一板,说道:“怕甚么?就收你做徒儿,莫非黄老邪还能把我吃了?”

郭靖跃出丈余,身上给他击中的三处甚是疼痛,对欧阳克道:“你拳法公然高超,手臂转弯,转得古怪。佩服,佩服!”欧阳克对劲洋洋的向黄蓉望了几眼。

欧阳克狂怒之下,见梁上人影明灭,当即飞身而起,发掌腾空向那人影击去。斗然间只觉脸颊给人伸手摸了一下,随即掌中多了甚么物事,弯指抓住,落地一瞧,更是愤怒,倒是两只嚼碎了的鸡爪,只听得梁上有人哈哈大笑,说道:“叫化子的偷鸡摸狗拳如何?”

洪七公道:“老叫化部下,固然大呼化、小叫化、不大不小中叫化有这么一大帮,但都不是我的门徒。这姓黎的只学得了我一招粗浅工夫,又怎能算是我的传人?他使的‘清闲拳’没学得到家,可不是老叫化传的。你瞧不起我的偷鸡摸狗拳,哼哼,老叫化如果然的传了一人,一定就及不上你。”欧阳克道:“这个天然。洪父执的传人定比小侄强很多了。只不过您白叟家武功太高,您的徒儿便要学到您白叟家的一成工夫,只怕也不轻易。”洪七公道:“你嘴里说得好听,心中定在骂我。”欧阳克道:“小侄不敢。”

“降龙十八掌”的精要之处,全在运劲发力,至于掌法窜改却极简明,不然以梁子翁、梅超风、欧阳克三人武功之强,何故竟让郭靖将一招掌法连使多遍,却仍没法破解?刚才欧阳克眼睁睁瞧着洪七公传授三记掌法,郭靖尚未贯穿一成,他早已了然于胸,但是一到对敌,于郭靖新学的三掌竟对付难堪。

洪七公把摺扇摊在掌上,在嘴上擦了几擦。他刚才吃鸡,嘴边满是油腻,这一擦之下,扇子书画天然一塌胡涂,跟着顺手一捏,就像凡人丢弃没用的纸张普通,把扇子捏成一团,抛在地下。旁人还不如何在乎,欧阳克却知本身这柄摺扇是钢铸的扇骨,他如许顺手将扇骨搓捏成团,手上劲力委实非同小可,心下更是惶恐。

欧阳克心中一凛:“叔叔传我这套‘灵蛇拳’时,千叮万嘱,不到存亡关头,决不成使,本日一用就让老叫化看破,如给叔叔晓得了,必受重责。”想到此处,满腔对劲之情顿时消了大半,向洪七公一揖,回身出祠。

丐帮帮众一齐躬身施礼,同声说道:“帮主!您白叟家好。”

郭靖一惊,低头窜出,回身发掌,欧阳克斜步让开,还以一拳。郭靖不敢再格,侧身闪避,那知对方手臂俄然间就如变了一根软鞭,打出后能在空中肆意拐弯,明显见他拳头打向左方,蓦地里转弯向右,蓬的一声,又在郭靖肩头击了一拳。郭靖防不堪防,接连吃了三拳,这三下都非常沉重,顿时心下慌乱,不知如何对付。

洪七公向郭靖道:“我若不收你做门徒,那女娃儿定是死不了心,鬼计百出,终究让老叫化非收你为徒不成。老叫化不耐烦跟小妞们磨个没了没完,算是认输,现下我收你做徒儿。”郭靖大喜,忙扑翻在地,磕了几个响头,口称:“师父!”日前在归云庄上,他向六位师父胪陈洪七公传授“降龙十八缺三掌”之事,江南六怪非常欣喜,都说可惜这位武林高人生性独特,不肯收他为徒,叮咛他今后如见洪七公暴露有收徒之意,可即拜师。

郭靖从尾使到头一遍打完,再重新使到尾。第十五掌“见龙在田”使过,如接第一掌,那是“亢龙有悔”;若从尾倒打,那么是再发一掌“见龙在田”。他脑筋转得不快,心想:“重新打下来好,还是再倒转打上去?”就这么稍一游移,欧阳克立时看出马脚,伸手向他肩上拿去。郭靖形格势禁,非论用十五掌中那一掌都没法挽救,顺势翻过手掌,猛地往仇敌手背上拍下。这一招是他在危急当中胡乱打出,全无章法理路可言。欧阳克已看熟了他的掌法,决计想不到对方竟会忽出新招,这一掌竟然啪的一声,给他击中了手腕。欧阳克吃了一惊,向后纵出,挥手抖了几抖,幸亏固然疼痛,腕骨未给击断。

欧阳克拔出插在后颈中的摺扇,铁扇动手即张,悄悄两挥,将钢针尽数挡开,踢出这一脚却未是以而有涓滴窒滞,目睹这脚定可踢得郭靖重伤倒地,蓦地足踝上一麻,给甚么东西撞中了穴道,这一脚虽仍踢中对方,却已全无劲力。欧阳克大惊之下,立时跃开,喝道:“鼠辈暗害公子爷,有种的光亮正大出来……”

郭靖胡打乱击,竟然奏功,心想:“我现下肩后、左胯、右腰另有空地,且再诬捏两掌,把这三处都补满了。”心念甫毕,欧阳克又已打来。郭靖心机痴钝,就是苦思十天半月,也一定创得出半招新招,何况苦战之际,那容他思考研讨,只得依着降龙掌法的理路,老诚恳实的加多三掌,守住肩后、左胯、右腰三处。

欧阳克悄悄叫苦:“他掌法本来有限,时候一久,料得定必能胜他,如何俄然又多了三招出来?”他不知郭靖这三招实在全然无用,只是先前手腕受击,再也不敢冒进,垂垂放慢拳法,要以游斗耗他力量,俄然发觉郭靖有一掌的脱手与上一次略有分歧,心念一转:“是了,这一掌他还没学到家,是以初时不消。”斗然飞身而起,左手作势擒拿郭靖顶心,右足飞出,直踢他左胯。

洪七公等郭靖练了六七遍,说道:“好,乖徒儿,你已学会了这三招的半成工夫,给我揍这为非作歹的淫贼。”郭靖道:“是!”踏上两步,呼的一掌向欧阳克打去。欧阳克斜身绕步,回拳打出,两人又斗在一起。

黄蓉与郭靖一听到这声音心中大喜,齐叫:“七公!”抬开端来,只见洪七公坐在梁上,两只脚前后摇摆,手里抓着半只鸡,正吃得努力。

洪七公道:“老毒物每天养蛇,这套软皮蛇拳法,必是从毒蛇身上悟出来的。这套拳法高超得很,老叫化一时之间想不出破法,算你运气,给我乖乖的滚罢。”

洪七公道:“我若亲身跟你脱手,谅你死了也不心折,我这就收个门徒跟你打打。”欧阳克向郭靖一指道:“这位世兄刚才跟小侄拆了数十招,若非父执脱手,小侄幸运已占上风。郭世兄,你没赢了我罢?”郭靖点头道:“我打你不过。”欧阳克甚是对劲。

洪七公叫道:“靖儿,停止,我们就算临时输了这一阵。”

洪七公板起了脸,道:“打一顿屁股。”对郭靖道:“傻小子,我先传你三掌。”当下把降龙十八掌余下的三掌,当着世人之面教了他,比之郭靖刚才狗急跳墙,胡乱凑乎出来的三记笨招,自不成同日而语。

转眼间两人拆了四十余招,郭靖已把十五掌招数反覆利用了几遍,充足自保,但欧阳克武功实高出他甚多,要想取胜,却也不能。再斗十余招,欧阳克拳法斗变,前窜后跃,声东击西,身法迅捷之极。郭靖一个抵挡不及,左胯上中了一脚,顿时举步盘跚,幸亏他首要武功是在掌上,便把十五掌从尾打到头,倒转来使。欧阳克见他掌法倒置,一时不敢逼近,准拟再拆数十招,摸熟了他掌法窜改的大抵门路,再趁机进犯。

郭靖自创这三掌毕竟管不了用,突见仇敌尽力攻己缺点,心中顿时怯了,一掌刚打到半路,当即收回,侧身要避开他这一脚。

黄蓉插口道:“七公,您别信他扯谎,贰内心骂你,并且骂得甚是暴虐。他骂你本身武功固然不错,但只会本身使,不会教门徒,教来教去,只教些鸡零狗碎的招数,没一个能学得了全套。”

洪七公嚼着鸡肉,含含混糊的道:“你还不回西域去?在这里胡作非为,想把一条小命送在中原么?”欧阳克道:“中原也只您老父执豪杰无敌。只要您老父执部下包涵,不来以大欺小,跟长辈难堪,小侄这条性命只怕也保得住。我叔叔叮咛小侄,只消见到洪父执时恭恭敬敬,他白叟家保全成分,决不能跟长辈脱手,乃至自堕威名,为天下豪杰嘲笑。”

郭靖把十八掌一学全,首尾贯穿,本来的十五掌能力更加大增。欧阳克连变四套拳法,始终也只打得个平局,又拆数十招,欧阳克心下烦躁:“本日不显我家传绝技,终难取胜。我自幼得叔叔教诲,却胜不了老叫化一个新收弟子,老叫化岂不是把叔叔比了下去?”斗然间挥拳打出,郭靖举手挡格,那知欧阳克的手臂犹似俄然没了骨头,顺势转弯,啪的一声,郭靖颈上中拳。

捉蛇弄蛇是丐帮小叫化的事,洪七公以帮主之尊,身边那有甚么捉蛇用的药物,但见黄蓉使眼色,就在背上大红葫芦里倒些酒来,给她擦在双掌之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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