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蓉道:“那天我孤身一人留在桃花岛上,迷含混糊的醒了又睡,睡了又醒,始终猜不透。我梦见了很多人,厥后梦到穆家姊姊,梦见她在中都比武招亲。我俄然从梦中惊醒,跳了起来,才知凶手本来是这位小王爷!”

欧阳锋纵声长笑,说道:“棺盖上这个小小‘十’字,我见了本想抹去,还是康儿脑筋动得快,他说:‘这不是黄字的起笔吗?’我想不错,就让这血字留下了。哈哈!怪不得郭靖那小子在烟雨楼前要跟你爹爹冒死。”

傻姑道:“爷爷正要开船,俄然飞来了一对大鸟,就是你那对鸟儿啊。爷爷向鸟儿招手唿哨,这对鸟儿就飞了下来,鸟脚上还缚着甚么东西,那真好玩呢。我大呼:‘爷爷,给我,给我!’……”说到这里,当真大呼起来。杨康叱道:“别吵啦,大师要睡觉。”

柯镇恶听了此言,心中一凛:“她这话是点醒于我,叫我不成轻举妄动,以免两人一齐送命,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
欧阳锋呵呵大笑,说道:“南希仁这男人倒也结实,竟然等获得见你。他先躲了起来,我们一点人数,少了一个,留下终是祸害,找了几天没找到。幸亏康儿有一幅桃花岛的总图,甚么古怪巷子、构造安插,图中全数写得都有。我们按图索骥,终究才寻着他。”

黄蓉心道:“杨康怎会有我岛上总图?啊,是了,当日欧阳克来求婚,我爹爹将岛上总图借了给他,杨康在牛家村杀了欧阳克,天然在他身大将总图搜了出来。那么他们能开启我妈妈的墓门,全都不奇了。”说道:“我见南希仁临死时的情状,必是中了怪毒,我还猜想是裘千仞,这老儿练毒掌,当时便猜到了他身上。”欧阳锋笑道:“裘千仞武功了得,是在掌力不在掌毒。他掌上没毒,用毒物熬练手掌,不过是练掌力的法门,将毒气逼将出来,掌力天然加强。那南希仁死时口中呼唤,说不出话,脸上却露笑容,是也不是?”黄蓉道:“是啊,那是中了甚么毒?”欧阳锋不答,又问:“他身子扭曲,在地下打滚,力量却大得异乎平常,是也不是?”黄蓉道:“是啊。如此剧毒之物,我想天下舍裘铁掌外,再也无人能有。”

黄蓉叹道:“你们的战略本来大妙,那浑小子悲怒当中更难懂是非。我先前还道是你逼着岛上哑仆带路,本来是傻姑领你们进内。想必小王爷承诺带她回牛家村,傻姑喜好之极,便对你们惟命是从。实在就算没傻姑带路,小王爷既有岛上总图,尽可肆意来去。嗯,定是你们两人埋伏在我妈妈墓内,命傻姑饰辞是我爹爹聘请,骗江南六怪进墓。欧阳伯伯拦在墓门,那江南六怪如何能再脱毒手?这是个瓮中捉鳖之计啊。”

黄蓉道:“我初时见了岛上的景象,也道是爹爹杀了江南五怪。厥后想到一事,才知决然不是。你想,我爹爹怎能让三个臭男人的尸身留在我妈妈墓中陪她?又怎能从墓中出来以后不掩上墓门?”欧阳锋伸手在大腿上一拍,叫道:“啊哟,这当真是我们忽视了。康儿,是不是?”

只听黄蓉又问:“爷爷就如何?”傻姑道:“爷爷向我招手,叫我畴昔。我吓了一跳,先前我溜了出来玩,他早就瞧见啦。我不敢畴昔,怕他打。他说我不打你,你过来。我就畴昔。他说他要坐船出海垂钓,叫我去对那些牛鼻子说:爷爷不在家,出海去了,叫他们归去,岛上的路他们不认得。那些牛鼻子上了岸,我就去对他们说:‘爷爷不在家,爷爷不喜好见到牛鼻子。哈哈,牛鼻子,你们生了牛鼻子吗?我看倒像是猪鼻子!’他们瞪眼不睬我,我也向他们的猪鼻子瞪眼睛。他们就回进船里去了。”黄蓉道:“厥后呢?”

黄蓉道:“南四侠平时不大说话,为人却非常机警。我苦苦思考韩小莹在我妈玉棺上所写的阿谁小‘十’字,到底她想写甚么字。只因我想这位小王爷技艺寒微,决没本领一举杀了江南五怪,是以始终想不到是他。”杨康哼了一声。

她说到这里,黄蓉不再扣问,似在悄悄思考,过了半晌,才道:“他们去了那边呢?”傻姑道:“我瞧见的。我大呼爷爷,听不到他承诺,就跳到大树顶上去张望,我见爷爷的划子在一边,牛鼻子的大船在另一边,渐渐的就都开得不见了。我不爱去见那矮瘦子,就在沙岸上踢石子玩,直到入夜,才领这爷爷和好兄弟归去。”黄蓉问道:“这爷爷,不是教你认字的阿谁爷爷罢?”傻姑嘻嘻笑了几声,说道:“这个爷爷好,不要我认字,还给我吃糕儿。”黄蓉道:“欧阳伯伯,你糕儿另有么?再给她几块。”欧阳锋干笑道:“有啊!”柯镇恶一颗心仿佛要从腔子中腾跃而出:“本来欧阳锋那日也在桃花岛上。”

欧阳锋笑道:“此事风趣得紧,这妙手墨客倒也短长,性命虽已不在,却能留下话来。他取的那物,想必是甚么翡翠小鞋了。”黄蓉道:“不错。妈妈墓中宝贝,我自幼见熟,这翡翠小鞋却从未见过。朱聪身后仍紧紧握住,必有原因。这小鞋正面鞋底有个‘比’字,背面有个‘招’字,我总想不明是甚么意义,那晚做梦,见到穆家姊姊在中都街头卖艺,竖一面‘比武招亲’的锦旗,这一下教我豁但是悟,通盘想通了。”

黄蓉又道:“这个枢纽既然解开,其他更没疑问了。韩宝驹身中九阴白骨爪身亡,世上练这武功的原只黑风双煞,但是这两人早已身故,旁人只道黑风双煞的师父亦必精擅,岂知我爹爹当然从未练过九阴真经中的任何武功,而铁尸梅超风生前却还收过一名高足。韩小莹在墓室中亲目睹到小王爷用九阴白骨爪插死她堂兄韩宝驹,她当时挥剑他杀,临死之前,左手手指蘸了鲜血,在我妈的棺盖上要写小王爷的名字,但没能写完就死了,她所写的阿谁小小‘十’字,天然是‘杨’字的起笔。想不到郭靖那浑小子定要说是个‘黄’字。”说到此处,不由黯然。

欧阳锋叹道:“小丫头也算得料事如神,此事机遇拼集,也是六怪命该如此。我与康儿前赴桃花岛之时,倒不知六怪是在岛上。”

傻姑道:“厥后爷爷就到大石头前面去开船,我晓得的,那些牛鼻子生得丢脸,爷爷不爱见他们。”黄蓉赞道:“是啊,你说得一点儿也不错。爷爷甚么时候再返来?”傻姑道:“甚么返来?他没返来。”

黄蓉这话明着相激,欧阳锋虽知其意,仍忍耐不住,勃然怒道:“人家叫我老毒物,莫非是白叫的吗?”蛇杖在地下重重一顿,喝道:“就是这杖上的蛇儿咬了他,咬中了他舌头,是以他身上无伤,说不出话。”柯镇恶听得热血直涌入脑,几欲晕倒。

黄蓉道:“这当真是神机奇谋,佩服,佩服。”欧阳锋道:“我们可把话题岔开去啦。厥后你如何又想到是我?”黄蓉道:“我想裘千仞曾在荆湖北路和我比武,虽说他也可赶在头里,先到桃花岛,但要快太小红马,毕竟难能。我再想南希仁只写了三笔,一划、一短竖,再是一划连钩,说是‘东’字的起笔当然能够,是‘西’字也何尝不能?若非东邪,定是西毒了。这一点我在桃花岛上早就想到,但当时另有很多枝节想不明白。”

欧阳锋笑道:“这鞋底的两个字,本来另有此香艳典故,哈哈,哈哈!”他笑得欢畅,柯镇恶却愈听愈怒,只黄蓉如何想通,尚未全然明白。黄蓉料他不懂,当下明里说给欧阳锋听,实则向他解释:“那日穆姊姊在中都比武招亲,小王爷了局大显技艺,我刚巧也赶上瞧这场热烈。比到厥后,小王爷抢下了穆姊姊脚上一对绣鞋。这场比武是他胜了,说到招亲,厥后却纠葛甚多。”

杨康听了她这几句语音锋利颤抖的话,不由得吓出一身盗汗,强笑道:“莫非是穆念慈托梦给你?”黄蓉道:“是啊,若不是这个梦,我怎会想到是你?你那只翡翠小鞋呢?”杨康一怔,厉声道:“你安晓得?又是穆念慈在梦中说的?”黄蓉嘲笑道:“那何用说?你们二人将朱聪打身后,把我妈妈墓里的珠宝放在他怀里,好教旁人见了,只道他盗宝给我爹爹见到,因此丧生。这栽赃之计本来大妙,只你忘了一节,朱聪的外号叫作妙手墨客。”

黄蓉道:“傻姑,你说下去好了。”傻姑道:“我悄悄的说。”果然放低了声音说道:“爷爷不睬我,在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来,缚在大鸟足上,把大鸟又放走了。”黄蓉嗯了一声,自言自语:“爹爹要避开全真诸子,怪不得没空去取金娃娃,但不知雌雕身上那枝短箭是谁射的?”问道:“谁射了鸟儿一箭?”傻姑道:“射箭?没有啊。”说着呆呆入迷。黄蓉道:“好,再说下去。”傻姑道:“爷爷见袍子撕坏了,就脱了下来,叫我归去给他拿过一件。等我拿来,爷爷却不见啦,牛鼻子的船也不见啦,只要那件撕坏的袍子抛在地下。”

只因这场比武招亲,今后生出很多事来。当时梁子翁、沙通天等在旁目睹,而后完颜洪烈丧妻、杨康会晤本生亲父等情由,亦均今后而起。世人听到了,各生感慨。

猛听得傻姑“啊哟”一声叫,接着啪啪两响,有人比武,又是跃起纵落之声,只听黄蓉叫道:“你想杀她灭口吗?”欧阳锋笑道:“这事瞒得了旁人,却瞒不过你爹爹。我又何必杀这傻女人?你要问,痛痛快快的问个清楚罢。”但听得傻姑哼哼唧唧的不住嗟叹,却再也说不出话来,想是为欧阳锋打中了甚么地点。

柯镇恶听她所说,仿佛亲见,当日在墓室门外给人堵门搏斗、本身和南希仁及时逃出的环境,立时又在脑中呈现,只听黄蓉又道:“欧阳伯伯在海边捡了我爹爹的长袍,穿戴起来,墓室当中本甚暗淡,六怪一上来就给伤了几人,南希仁特别机灵,他走在前面,听到欧阳伯伯折断全金发的秤杆,立即拉了柯镇恶回身逃脱,当时他还觉得杀全金发的是我爹爹。实在朱聪与全金发是欧阳伯伯所杀,韩宝驹是小王爷所杀,韩小莹自刎而死,柯南二人却逃出墓穴。你们用心放柯镇恶逃命,南希仁虽也逃了出去,在偏僻处躲了数日,隔了几天,欧阳伯伯和小王爷才找到南希仁,使毒蛇咬死了他。”

黄蓉听得神像后微有响动,仓猝咳嗽数声,袒护了下去,缓缓说道:“当时江南五怪给你尽数击毙,逃掉的柯镇恶又没眸子,乃至到底是谁杀人都辨不清楚。”

欧阳锋叹道:“我只道统统都做得天衣无缝,本来仍留下了这很多线索。南希仁多数见到我们神采不对,进宅兆时用心掉队,一见我杀全金发,当即逃出。”

欧阳锋猎奇心起,问道:“是妙手墨客便又怎地?”黄蓉道:“哼,晓得在他身上放宝,却不知从他身上取宝。”欧阳锋不解,问道:“甚么取宝?”黄蓉道:“朱聪武功虽不及你,但他在临死之前发挥妙手,在这位小王爷身上取了一物,握在手中,你们竟然始终不觉。若非此物,我千万猜想不到小王爷竟曾来临过桃花岛。”

柯镇恶身子一震,只听黄蓉问道:“你记得清楚么?厥后如何?”只听她问话的声音也微微发颤,显是问到了严峻的枢纽地点。

柯镇恶只听得心胆欲裂,这时才悟到黄蓉本来早瞧出杀人凶手是欧阳锋、杨康二人,她俄然出去,原是舍了本身性命揭穿本相,好为她爹爹洗清冤枉。她明知这一出去凶多吉少,是以要柯镇恶将害死她之人去奉告她爹爹。他又悲又悔,心道:“好女人,你只要跟我申明凶手是谁,也就是了,何必枉自送了性命?”转念一想:“我飞天蝙蝠性儿多么暴躁,瞎了眸子,却将罪孽硬派在她父女身上。她即使明说,我又岂肯信赖?柯镇恶啊柯镇恶,你这杀千刀的贼厮鸟,臭瞎子,是你生生逼死这位好女人了!”

“你们在墓室中杀人以后,又回到我爹爹的精舍,将桌椅门窗打得稀烂,好装得是我爹爹与六怪脱手所打碎。欧阳伯伯,你要杀六怪,他们挡不住你的一招。我爹爹要杀他们,也不消使第二招,用不着在精舍里打得这么一塌胡涂吧。这真是欲盖弥彰了,当时我一见就晓得不对。”

他自怨自艾,正想举手猛打本身耳光,只听欧阳锋又道:“你如何又想到我身上?”黄蓉道:“想到你并不难,掌毙黄马、手折秤杆,当世有这功力的寥寥无几。不过初时我还当是别人。靖哥哥问南希仁,是谁害他的。南希仁嘴里不能说话了,临死时用手指在地下划字,要写出杀他之人的姓名,只写了三笔,没写完便断了气。”

黄蓉道:“既然想到了此事,那就再也明白不过。小王爷与穆姊姊今后私订毕生,定情之物,最好天然是雕一双玉鞋了。这双玉鞋想来各执一只,这一只要‘比、招’二字,那一只鞋上定是‘武、亲’二字。小王爷,我猜得不错罢?”杨康不答。

却听欧阳锋干笑道:“这个臭瞎子能逃得出我的手掌?我是用心放他走的。那南希仁见到我杀人,是以固然他躲得好,我们就算多花几天,也非找到他灭口不成。至于柯瞎子吗,无妨饶他一条性命。”黄蓉道:“啊,是啦。你杀了五人,却教柯大侠误信是我爹爹杀的,让他出去鼓吹此事,好令天下豪杰群起而攻我爹爹。”欧阳锋笑道:“这倒不是我的主张,是康儿想出来的,是么?”杨康又含含混糊的应了声。

黄蓉道:“我就不问,也早已猜到了,只是要傻姑亲口说出来罢了。”欧阳锋笑道:“你这小丫头也真鬼机警,但你怎能猜到,倒说给我听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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