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龙女淡淡一笑,说道:“我把血喷完了,就不喷了,又有甚么好悲伤的?”杨过道:“姑姑,你别死。”小龙女道:“你本身怕死,是不是?”杨过惊诧道:“我?”小龙女道:“我死之前,天然先将你杀了。”这话她在两年多前曾说过一次,杨过早就忘了,想不到此时重又提起。小龙女见他满脸讶异之色,道:“我若不杀你,死了怎有脸去见孙婆婆?你独个儿在这世上,又有谁来顾问你?”杨过心中一片惶乱,不知说甚么好。

杨过大怒,厉声喝道:“两个臭羽士都不准走,转头找你们计帐。”见小龙女跌倒后便即不动,想起她曾一再叮咛,练功之际必须相互尽力防护,即使是獐兔之类偶然奔到,也能闯出大祸,这时她大吃惊吓,定然为祸非小,惶急非常,伸手去摸她额头,只觉一片冰冷,忙将她衣衿拉过,遮好她身子,将她抱起,叫道:“姑姑,你没事么?”

赵志敬武功了得,罢休撒剑,低头避过,杨过已将他长剑夺过,赵志敬跟着左掌前探,就在这一瞬之间要夺回长剑。岂知林朝英在数十年前早已料敌机先,对全真妙手能够利用的诸般奇妙短长变着,尽数预拟了对于之策。赵志敬这一招自发别出机杼,定能败中求胜,那想到杨过与小龙女早就将此招拆解得烂熟于胸。杨过见他左掌一闪,已知他要用此着,长剑刺去,抢先削他手掌。赵志敬仓猝缩手。杨过剑尖已指在他胸口,喝道:“躺下!”左脚勾出。赵志敬关键受制,转动不得,给他一勾,当即仰天跌倒。杨过提起长剑,疾往他小腹刺下。

斗到酣处,甄志丙大声怒喝,连走险招,竟不再挡架对方来剑,一味猛攻。赵志敬暗呼不妙,知他处境难堪,宁肯给本身刺死,也不能泄漏了暗恋人家女人之事。他与甄志丙虽夙来不睦,却无杀他之心,这么一来,顿时落鄙人风。再拆数招,甄志丙左剑平刺,右掌正击,同时左腿横扫而出,恰是全真派中的“三连环”绝招。

这一剑刺来,杨过只要待死,不料她竟会抛剑不刺。他一呆之下,随即回身逃出,临出门时转头向小龙女望了一眼,只见她半身倒在地下,长剑落在身边,嘴里两道鲜血从嘴角边缓缓流下,双目紧闭,暗淡当中,但见她本来白玉普通晶莹的神采,仿佛变得有些灰扑扑地。杨过心中大恸:“姑姑就要死了,我说甚么也不分开她!她要杀我,让她杀好了。”抢身畴昔,靠墙坐倒,将小龙女的身子悄悄扶起,靠在本身胸前,伸手到石桌大将那碗尚未喝完的玉蜂蜜拿过,左手扒开小龙女的嘴唇,将蜂蜜缓缓灌入她口里。

甄志丙定了定神,暗想两个长辈合斗一个少年,那成甚么模样?目睹胜算已然在握,又挂念小龙女的安危,喝道:“杨过,你快扶你姑姑归去,跟我们瞎缠甚么?”杨过道:“姑姑恨你们胡说八道,叫我非杀了你们不成。”甄志丙呼的一掌,将他左手剑震歪了,向左跃开三步,叫道:“且住!”杨过道:“你想逃么?”甄志丙道:“杨过,你想杀我们两个,这叫做千难万难,不过好教你姑姑放心,本日之事,我姓甄的倘若透露了半句,立时自刎相谢。倘有食言……”说到此处,左掌向天,说道:“我甄志丙死得惨不堪言,身后身入十八层天国,来世做狗做猪,永为牲口!”

杨过抱着小龙女回到古墓,将她放上寒玉床。小龙女叹道:“我身受重伤,如何还能与寒气相抗?”杨过“啊”了一声,心中愈惊,暗想:“本来姑姑受伤如此之重。”当下抱她到邻室她本身的卧房。小龙女刚一卧倒,又是“哇”的一声,喷出了大口鲜血,杨过赤裸的上身给喷得满胸是血。她喘气几下,便喷一口血。杨过吓到手足无措,只是堕泪。

赵志敬高纵丈余,挥剑下削。甄志丙长剑脱手,猛往对方掷去,跟着“嘿”的一声,双掌齐出。

小龙女吐血不止,神情却甚平静,浑若无事。杨过灵机一动,奔去舀了一大碗玉蜂蜜浆来,喂她喝下。这蜜浆疗伤果有神效,过未几时,她终究不再吐血,躺在床上沉甜睡去。杨过心中略定,惊疲交集,再也支撑不住,坐在地下,也倚墙睡着了。

小龙女识得他企图,上身微侧让开,杨过只须双掌下击,便可打落她手中长剑,但他不管如何不肯以一指相加于师父,掌力略偏,在小龙女肩头掠过。小龙女叫道:“过儿,不消斗了!”长剑略挺,剑尖颤了几颤,一招奇妙非常的“分花拂柳”,似左实右,已点在杨过喉头。她运劲前送,正要在他喉头刺落,见到他乞怜的眼色,俄然心中怜意大生,顿时手腕有力,满身酸软,当的一声,长剑落地。

甄志丙斗然间见杨过呈现,又斗然间见到本身昼思夜想的意中人竟隐身在花丛当中,顿时呆了,实不知是真是幻。此时赵志敬已站直身子,月光下已瞧清楚小龙女的面庞,又见她晕在地下,衣衫不整,叫道:“妙啊,本来她在这里偷男人。”

当此之时,甄志丙只得撒剑回掌,并手横胸,急挡一招,只手臂弯得太内,已难发劲,总算杨过内力不强,未能将他双臂折断,但也已震得他胸口剧痛,两臂酸麻,仓猝发展三步。赵志敬已乘机跳起,与甄志丙并肩抗敌。杨过双剑在手,向二人攻去。

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忽觉咽喉上一凉,当即惊醒。他在古墓中住了多年,虽不能如小龙女般黑暗中视物有如白天,但在墓中来去,也已不须秉烛点灯。展开眼来,见小龙女坐在床沿,手执长剑,剑尖指在他喉头,一惊之下,叫道:“姑姑!你……”

杨过见这几招凌厉变幻,已非己之所知,不由手心中满是盗汗,目睹赵志敬身在半空,无可闪避,看来这两掌要打得他筋折骨断。岂知赵志敬竟在这危急非常之际俄然空中翻身,急退寻丈,悄悄巧巧的落下地。

杨过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剑,指在赵志敬咽喉,道:“我曾拜你为师,磕过你八个头,现下你已非我师,这八个头快磕返来。”赵志敬气得几欲晕去,脸皮紫胀,几成玄色。杨过手上稍稍用力,剑尖堕入他喉头肉里。赵志敬骂道:“你要杀便杀,多说甚么?”杨过挺剑正要刺去,忽听小龙女在背后说道:“过儿,师父杀不得,你叫他发誓不说本日之事,就……就饶了他罢!”

事隔两年,杨过已自孩童长成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,赵志敬初时并不晓得是他,待得听他二次喝骂,脸庞又转到月光之下,这才瞧清楚本来是本身徒儿,本身慌乱中竟给他摔了一交,不由得惭怒交迸,见他上身赤裸,喝道:“杨过,本来是你这小牲口!”杨过道:“你骂我也还罢了,你骂我姑姑甚么?”赵志敬哈哈一笑,道:“人言道古墓派是女人派,向来传女不传男,个个是冰清玉洁的处女,却本来肮脏不堪,姘头相好几十个,不管和尚羽士,门徒师父,碰上了就不分日夜,幕天席地的干这调调儿!”

杨过道:“姑姑,你莫理他们,我先扶你归去。”小龙女气喘吁吁的道:“不,你杀了他们,别……别让他们在外边说……说我……”杨过道:“好。”纵身而前,手中树枝向赵志敬当胸点去。赵志敬那将他放在眼里,长剑微摆,削他树枝。那知杨过所使剑招恰是全真剑法的仇家,树枝尖头一颤,快速弯过,已点中赵志敬手腕上穴道。赵志敬手腕一麻,暗叫不好。杨过左掌横劈,直击他左颊,这一劈来势怪极,乃是从最不成能处出招。赵志敬要保住长剑,就得挺头受了他这一劈,若要避招,长剑非放手不成。

小龙女喝得几口蜂蜜,微微睁眼,发觉杨过搂着她上身,心下大喜,神采如春花之绽,问道:“我要杀你,你……你怎不逃脱?”杨过道:“我舍不得分开你!你杀我也不打紧。你如真的死了,我就他杀,不然你到了阳间,没人陪你,你会惊骇的。”小龙女听他这几句话情深无穷,没半点冒充,心中安静,便呼吸顺畅,迷含混糊的似欲睡去。杨过将她抱起,悄悄放到床上,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。打亮火摺,扑灭石桌上的一支蜡烛,见小龙女脸上微透红晕,嘴角边暴露笑意,先前重伤病笃的颓态已大为改良。

杨过对小龙女之言奉若神明,听她这般说,便道:“你发个誓来。”赵志敬固然气极,毕竟性命要紧,说道:“我不说就是,发甚么誓?”杨过道:“不成,非发个毒誓不成。”赵志敬道:“好,本日之事,我们这里只四人晓得。如我对第五小我提及,教我身败名裂,逐出师门,为武林同道所不齿,终究不得好死!”

杨过一呆之下,听他说得诚心,已知这誓词出自至心,喝道:“姓甄的,你做猪做狗,倒也相配!”向前踏上两步,蓦地里挺剑向背后刺出,直指赵志敬胸口。

小龙女与杨过都不谙世事,只道他当真发了毒誓。甄志丙却听出他誓词当中另藏别意,待要提示杨过,又觉不便明助外人,只见杨过抱着小龙女,脚步迅捷,转过山腰去了。

此时杨过练功光阴未久,武功实在尚远不及甄志丙,如与别派武学之士相斗,敌手武功与甄志丙相若,杨过非输不成。但林朝英当年研讨禁止全真武功之法,每一招每一式都共同得丝丝入扣,而她创成以后从未用过,是以全真弟子始终不知世上竟有这一项本门克星的武功。此时杨过俄然使出,甄志丙猝不及防,又把稳神荡漾之际,竟全无抵挡之功。杨过脱手虽快,劲力不敷,甄志丙这一交虽未颠仆,但身子已在两丈以外,站在赵志敬身边。

小龙女适于此时醒来,听了他这几句话,惊怒交集,刚调顺了的气味又复逆转,双气相激,胸口愁闷非常,晓得已受内伤,只骂得一声:“你胡说八道……”俄然口中鲜血狂喷,如一根血柱般射了出来。

瞧他身形落下之势,正对准了小龙女坐处花丛,杨过大惊之下再无细思余暇,纵身而起,左掌从右掌下穿出,托在赵志敬背心,一招“彩楼抛球”,用力挥出,将他庞大的身躯抛在两丈以外。但他此时内力未足,这一下劲力使得猛了,劲集左臂,下盘便虚,顿时站立不稳,身子一侧,左足踏上了一根花枝。那花枝迅即弹回,碰在小龙女脸上。只这么悄悄一弹,小龙女已大吃一惊,满身大汗涌出,正在缓慢运转的内息涌入丹田,回不上来,当即昏晕。

赵甄二人数招之间,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杀到手忙脚乱,都既惊且怒,再也不敢粗心。两人并肩而立,使开掌法,只守不攻,要先摸清对方的武功门路再说。这么一来,杨过虽双手皆无益器而对方赤手空拳,但二人守得周到非常,再也不能如初比武时那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。林朝英只求盖过王重阳,如以利剑制敌肉掌,不但胜之不武,抑且自失成分,她于此自是不屑去多操心机,是以玉女心经剑术当中,并无禁止全真派拳脚的招数。加上赵甄二人功力当然远胜,又联防而求立于不败之地,杨过双剑闪动,纵横挥动,却无可乘之机,到厥后且渐落下风。赵志敬掌力沉厚,不竭催劲,压向他剑上。

这一招“木兰回射”恶毒非常,赵志敬正自全神聆听二人说话,那推测他忽施偷击,待得惊觉,剑尖已刺上了小腹。赵志敬只感微微一痛,立时气运丹田,小腹斗然间向后缩了半尺,疾起右腿,竟将杨过手中长剑踢飞。杨过不等他右腿缩回,伸指向他膝弯里点去,正中穴道。赵志敬虽逃脱性命,却再也站立不住,右腿跪倒在杨过面前。

甄志丙与杨过一齐大惊,双双抢近。甄志丙问道:“你如何啦?”俯身察看她伤势。杨过只道他意欲侵犯,左手推向他胸口。甄志丙顺手一格。杨过对全真派的武功招招熟谙,手掌一翻,已抓住他手腕,先拉后送,将他摔了出去。

杨过听了“干那无耻活动”六字,虽不明他意之所指,但知老是极暴虐的谩骂,大怒之下,将小龙女悄悄放在地下,让她背脊靠在一株树上,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,向赵志敬戟指喝道:“你胡说甚么?”

小龙女淡然道:“过儿,我这伤势好不了啦,现下杀了你,我们一块儿见孙婆婆去罢!”杨过只急叫:“姑姑!”小龙女道:“你内心惊骇,是不是?挺快的,只一剑就完事。”杨过见她眼中忽发异光,知她立时就要下杀手,胸中求生之念热切非常,再也顾不得别的,一个打滚,飞腿去踢她手中长剑。

小龙女虽内伤沉重,技艺迅捷,竟不减平时,侧身避开他这一脚,剑尖又点在他喉头。杨过连变几下招术,但他每一招每一式满是小龙女所指导,那能不在她料想当中?长剑如影随形,始终不离他咽喉三寸之处。杨过吓得满身出汗,暗想:“本日逃不了性命,定要给姑姑杀了。”危急中双掌一并,凭虚击去,欺她伤后有力,招数虽精,该无劲力与本身对掌。

俄然身后风声飒然,一剑刺到,甄志丙厉声喝道:“你胆敢弑师么?”这一剑攻敌之必救,杨过于大惊大怒交攻之际,仍能打量缓急,立时回剑挡格,当的一声,双剑订交。甄志丙见他回剑既快且准,不由悄悄奖饰,突觉本技艺中长剑不挺自伸,竟遭对方黏了畴昔,一惊之下,急运内力回夺。他内力自远为深厚,双力互夺,杨太长剑反给牵引畴昔。不料杨过恰是要诱他使这一着,只微一凝持,俄然放剑,双掌直欺,猛击他前胸,同时剑柄反弹上来,双掌一剑,三路齐至,甄志丙武功再高,也挡不住这奇特之极的奇袭。

小龙女“嗯”了一声,却不答话。杨过稍稍放心,道:“姑姑,我们先归去,转头再来杀这两个贼道。”小龙女满身有力,偎倚在他怀里。杨过迈开大步,走过二人身边。甄志丙痴聪慧呆的站在本地。赵志敬哈哈大笑,道:“甄师弟,你的意中人在这里跟旁人干那无耻活动,你与其杀我,还不如杀他!”甄志丙听而不闻,不作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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