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芙夙来喜好热烈,固然心中全然瞧不起杨过,只感觉听他谈笑,比之跟武氏兄弟说话另有一股新美味儿,实是一百个盼望他别走,说道:“杨大哥,我们这么久没见,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。再说,今晚开豪杰大宴,各家各派的豪杰豪杰都来集会,你怎不见地见地呢?”

当日洪七公在华山绝顶与欧阳锋比武,耗损内力后将这棒法每一招每一变都教了杨过,叫他演给欧阳锋旁观,但临敌利用的口诀心法却一句不传。他想杨过虽听了招数,不明心法,实无半点用处,如许便不算犯了帮规,而当时并非真的与欧阳锋过招,使棒的心法自也不必传授。那知杨过竟在此处原本来本的尽数听到。他资质高出鲁有脚百倍,只听了三遍,已一字不漏的记着,鲁有脚却兀自颠三倒4、缠七夹八的背不清楚。

杨过听郭靖言语中对本身情重,心中打动不已,几欲流下泪来。

郭靖与黄蓉背向大树,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之上。郭靖轻抚黄蓉手背,温言道:“自从你怀了这第二个孩子,比来身子大不如前,快些将丐帮的大小事件一古脑儿的交了给鲁有脚,须得好好保养才是。”郭芙大喜,心道:“本来妈妈有了孩子,我多个弟弟,那可有多好。妈如何又不跟我说?”

只听郭靖“嗯”了一声,隔了好久始终没有下文,最后才道:“小事情上是瞧不出的。一小我要面对大事,真正的品性才显得出来。”他调子转柔,说道:“好,芙儿年纪还小,过几年再说也不算迟,说不定到当时统统自有妥当安排,全不消做父母的操心。你教诲鲁长老棒法,可别太费心了,这几日我总觉你气味不顺,很有些担心。我找过儿去,跟他谈谈。”说着站起家来,向来路归去。

郭芙自小娇生惯养,不懂情面油滑,她这几句话实在并非成心相损,却不知偶然中已大大获咎了人。她见杨过转意转意,笑道:“快走罢,别去得迟了,给妈先到,就偷看不到了。”她在前快步而行,杨过气喘吁吁的跟着,落脚沉重,显得非常的痴钝笨拙。

黄蓉叹道:“我就是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,是以只教他读书,不传武功。盼他将来成为一个深明大义、正朴重派的好男儿,纵使不会半点武功,我们将芙儿许他,也是心对劲足的了。”郭靖道:“你用心本来很好,但是芙儿是如许的一个脾气,如许的一身武功,要她毕生守着一个文弱墨客,你说不委曲她么?你说她会尊敬过儿么?我瞧啊,如许的伉俪定然难以和顺。”黄蓉笑道:“也不害臊!本来咱俩伉俪和顺,只因为你武功赛过我了。郭大侠,来来来,咱俩比划比划。”郭靖笑道:“好,黄帮主,你划下道儿来罢。”只听啪的一声,黄蓉在郭靖肩头悄悄拍了一下。

那打狗棒法的招数当然奇妙,而诀窍心法特别神妙非常,不然小小一根青竹棒儿怎得成为丐帮镇帮之宝?以欧阳锋如此短长的武功,竟要苦苦思考,方能拆解得一招半式?黄蓉已花了将近一个月工夫,才将招数传授了鲁有脚,此时再把口诀和窜改心法念了几遍,叫他牢服膺住,说到融会贯穿,那是要瞧大家的资质与悟性了,却不是师父所能传授得了的。

杨过、郭芙、武氏兄弟听了这几句话,无不大惊。四人虽知郭杨两家本有干系连累,却不知上代本来渊源极深,更万想不到郭靖成心把女儿许配给杨过。这几句话与大家都有莫大干系,四人自均凝神聆听,四颗心一齐怦怦乱跳。

好轻易奔近黄蓉平时传授鲁有脚棒法之处,见武氏兄弟已爬在树梢,四下张望。郭芙跃上树枝,伸动手来拉杨过上去。杨过握着她温软如绵的小手,不由得心中一荡,但随即想起:“你便再美十倍,也怎及得上我姑姑半分?”

郭芙说过便算,也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,瞧着武氏兄弟的背影,俄然悄悄叹了口气。杨过道:“你为甚么感喟?”郭芙道:“我内心烦得很,你不懂的。”

杨过道:“大武哥哥慎重斯文,小武哥哥说话好听。两个儿都幼年漂亮,性子聪明,又都千依百顺,向我大献殷勤,当真哥哥有哥哥的好,弟弟有弟弟的精,但是我一个儿,又怎能嫁两小我?”郭芙怔怔的听他说着,听到最后一句,啐了一口,说道:“你满嘴胡说,谁理你啦?”杨过瞧她神采,早知已通盘猜中,口中悄悄哼着小调儿:“但是我一个儿啊,又怎能嫁两小我?”

郭芙给他说破苦衷,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。这件事她晓得、武氏兄弟晓得、她父母晓得,乃至师公柯镇恶也晓得,但是大师都感觉此事难以开口,每小我内心常常想着,口中却向来没提过一句。此时斗然间给杨过说了出来,不由得她满脸通红,又欢畅,又难过,又想嘻笑,又想抽泣,泪珠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。

杨过笑道:“我瞧两个都不好。”郭芙一怔,问道:“为甚么?”杨过笑道:“倘若他二人好了,我杨过另有希冀么?”他一起上对陆无双嬉皮笑容的混闹惯了,实在并非当真有甚邪念,这时和郭芙谈笑,竟又脱口而出。郭芙一呆,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女人,向来没人敢对她说半句轻浮之言,当下不知该发怒还是不该,板起了脸,道:“你不说也就罢了,谁跟你谈笑?”说着展开轻功,绕巷子向山坳后奔去。

武氏兄弟老迈不肯,但素知郭芙的言语违拗不得。兄弟俩当下怏怏先行。郭芙叫道:“我们绕近路先到那棵大树上躲着,大师谨慎些别出声,我妈不会知觉的。”武氏兄弟遥遥承诺,加快脚步去了。

杨过见她神采娇红,秀眉微蹙,确是个绝美的女人,比之陆无双、完颜萍、耶律燕等还更美上三分,心中微微一动,说道:“我晓得你为甚么烦心。”郭芙笑道:“这又奇了,你怎会晓得?真胡说八道。”杨过道:“好,我如猜中了,你可不准狡赖。”

郭芙摆个马步,稳稳站着,转念一想,说道:“大武哥哥,小武哥哥,你两个在我中间,也摆马步。”武氏兄弟依言站稳。郭芙伸脱手臂与二人手臂相勾,合三人之力,当真是稳若泰山,说道:“妈,不怕你啦。除非是爹爹的降龙十八掌,那才推得动我们。”黄蓉微微一笑,挥棒往三人脸上横扫畴昔,势挟劲风,甚是峻急。三人赶紧仰后相避,这么一来,下盘扎的马步天然松了。黄蓉竹棒回带,使个“转”字诀,往三人脚下掠去,三人安身不稳,同时扑地颠仆。总算三人武功已很有根底,上身微一沾地,当即跃起。

郭芙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抵着右颊,星眸明灭,嘴角蕴笑,道:“好,你猜。”杨过道:“那还不轻易。武家哥儿俩都喜好你,都讨你好,你心中就难以弃取。”

郭芙悄声问道:“我妈还没来么?”武修文指着西首,低声道:“鲁长老在那边舞棒弄棍,师母和师父走开说话去了。”郭芙平生就只怕父亲一人,传闻他也来了,感觉有些不当,但见鲁有脚拿着一根竹棒,东边一指,西边一圈,毫无惊人之处,低声道:“这就是打狗棒法么?”武敦儒道:“多数是了。”

黄蓉道:“丐帮之事,我本来就没多操心。倒是芙儿的毕生,好教我放心不下。”郭靖道:“全真教既不肯收过儿,让我本身好好教他罢。我瞧别人是极聪明的,将来我把工夫尽数传了与他,也不枉了我跟他爹爹结义一场。”

黄蓉自十五岁上与郭靖了解,对资质痴钝之人相处已惯,鲁有脚记心不好,她倒也并不着恼。苦在帮规所限,这口诀心法必须以口相传,决不能录之于笔墨,不然写将出来让他渐渐读熟,倒可省却很多心力了。

黄蓉坐在石上调匀一会呼吸,才号召鲁有脚过来试演棒法。这时鲁有脚已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尽数学全,只是如何利用却未体味诀窍。黄蓉耐着性子,一起路的详加解释。

郭芙与武氏兄弟不懂棒法,只听得索然有趣,甚么“封”字诀如何如何,“缠”字诀又如何如何,第十八变如何转为第十九变,而第十九变又如何演为第二十变。三人几主要想溜下树去,却又怕给黄蓉发觉,只盼她尽快说完口诀,与鲁有脚一齐走开。那知黄蓉预定本日在豪杰大宴之前将帮主之位传给鲁有脚,预定此时将棒法口诀一齐传完,倘若他没法体味,宁肯今后渐渐再教,总须遵依帮规,使他在接任帮主时已学会打狗棒法,因之说了将近一个时候还没说完。偏生鲁有脚资质不佳,近年来记心减退,一时之间又怎记得了这很多?黄蓉反来覆去说了一遍又一遍,他总难记得全面。

郭芙又看了几招,但觉板滞,不见奇妙,说道:“鲁长老还没学会,没甚么都雅,我们走罢。”杨过见鲁长老所使的棒法,与洪七公当日在华山绝顶所传公然分毫不错,悄悄嘲笑:“小女孩儿甚么也不懂,偏会口出大言。”

杨过碰了个钉子,感觉老迈不是意义,心想:“我挤在他们三人中间干么?”转过身来,缓缓而行,心想:“武家兄弟把这女人当作天仙普通,唯恐她不嫁本身。实在当真娶到了,整天陪着这般娇纵野蛮的一个女子,定是苦头多过兴趣,嘿,也真好笑。”

杨过笑道:“我又不是豪杰,也来与会,岂不教那些大豪杰们笑话?”郭芙道:“那也说得是。”微一沉吟,道:“归正陆家庄不会武功之人也很多,你跟那些帐房先生、管家们一起喝酒用饭,也就是了。”杨过一听大怒,心想:“好哇,你将我当作低三下四之人对待了。”脸上涓滴不露气恼之色,笑道:“那可不错。”他本想一走了之,此时却将心一横,决意要做些事情来出一口恶气。

郭芙奔了一阵,只道杨过定会跟来恳求赔罪,不料立定稍候,竟没他的人影。她心念一转,暗道:“此人不会轻功,天然追我不上。”当即向来路赶回,只见他反而走远,忙奔到他面前,问道:“你如何不来?”杨过道:“郭女人,请你转告你爹爹妈妈,说我走啦。”郭芙一惊,道:“好端端的干么走了?”杨过淡淡一笑,道:“也没甚么,我本来不为甚么而来,既然来过了,也就该去了。”

只听郭靖道:“杨康兄弟不幸流落金国王府,误交匪人,才落得如此悲惨了局,到头来竟致骸骨不全。如他自小就由杨断念叔父教养,决不至此。”黄蓉叹了口气,过了一会,低低的道:“那也说得是。”

黄蓉哼了声道:“凭你们这点工夫,也想偷看来着?倘若连你们几个小贼也知觉不了,行走江湖,只怕过不了半天就中歹人埋伏。”郭芙讪讪的有些不美意义,但自恃母亲夙来宽纵,也不怕她叱骂,笑道:“妈,我拉了他们三个来,想要瞧瞧威震天下的打狗棒法,那晓得鲁长老使的一点也欠都雅。妈,你使给我们见地见地。”

黄蓉一笑,从鲁有脚手中接过竹棒,道:“好,你谨慎着,我要绊小狗儿一交。”郭芙全神留意下盘,只待竹棒伸来,当即上跃,教她绊之不着。黄蓉竹棒一晃,郭芙仓猝跃起,双足离地半尺,刚好棒儿一绊,全不使力的便将她绊倒了。郭芙跳起家来,大呼:“我不来,我不来。那是我本身不好。”黄蓉笑道:“好罢,你爱如何着就如何着。”

武氏兄弟对郭芙受命唯谨,传闻她要走,正要跃下树来,忽听树下脚步声响,郭靖佳耦并肩走近。只听郭靖说道:“芙儿的毕生大事,天然不能忽视。但过儿年纪还小,少年人玩皮混闹总免不了的。在全真教闹的事,看来也不满是他错。”黄蓉道:“他在全真教拆台,我才不在乎呢。你顾念郭杨两家祖上累世的友情,本来是该的。但杨过这小子狡狯得紧,我越瞧他,越感觉像他父亲,我怎放心将芙儿许他?”

杨过对本身出身向来不明,只知父亲早亡,死于别人之手,至于如何死法,仇敌是谁,即本身生母也不肯明言。此时听郭靖提到他父亲,说甚么“流落王府,误交匪人”,又是甚么“骸骨不全”,顿时如遭雷轰电掣,满身发颤,脸如死灰。郭芙斜眼瞧了他一眼,见他如此神采,不由得心中惊骇,担忧他俄然摔下,就此死去。

黄蓉第二次有身以后,某日修习内功时偶一不慎,伤了胎气,身子由是衰弱。这日教了半天,颇感疲累,倚在石上歇息,合眼养了一会神,叫道:“芙儿、儒儿、文儿、过儿,一起都给我滚下来罢!”郭芙等四人大吃一惊,都想:“如何她不动声色,本来早晓得了!”郭芙笑道:“妈,你真有本领,甚么都瞒不过你。”说着使招“乳燕投林”,悄悄跃在她面前。武氏兄弟跟着跃下,杨过却渐渐趴下树来。

他连哼几句,郭芙始终心不在焉,似没闻声,过了一会,才道:“杨大哥,你说是大武哥哥好呢,还是小武哥哥好?”这句话问得甚是高耸。她与杨过虽是儿时游伴,但当时便有嫌隙,又多年未见,现下两人都已长大,这般女儿家的苦衷怎能向他透露?但是杨过生性活泼,只要不获咎他,他跟你嘻嘻哈哈,有说有笑,半晌间令人如坐东风,似饮美酒。何况郭芙心中不知已千百遍的想过此事,确然感觉二人各有好处,平常玩耍谈笑,和武修文较为投机相得,但要办甚么闲事,却又是武敦儒安妥很多。女孩儿情窦初开,平时对二人或嗔或怒,或喜或愁,将兄弟俩玩弄得神魂倒置,在她内心,却好生难堪,不知该对谁更好些才是。她没人能够筹议,这时杨过说中她的苦衷,竟不自禁的问出了口。

过了一会,黄蓉道:“唉,这件事说来好生难堪,就算过儿的事临时搁在一旁,武家哥儿俩又怎生分化?你瞧大武好些呢,还是小武好些?”郭芙和武氏兄弟三人之心天然大跳特跳。杨过事不关己,却也急欲晓得郭靖对二人的考语。

郭芙瞧瞧杨过,见他身上衣服委实褴褛得短长,说道:“转头我要妈给你做几件新衣,你打扮起来,就不会这般丢脸了。”杨过点头道:“我生来丢脸,打扮也没用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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