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听得啪的一响,武修文“啊”的一声叫痛,急道:“如何又脱手打人?”郭芙道:“谁叫你说便宜话?我不嫁杨过,可也不能嫁你这小猴儿。”武修文道:“好啊,你今晚终究透露了苦衷,你不肯做我媳妇,却肯做我嫂子。我跟你说,我跟你说……”气急废弛,上面的话说不出来了。

吕文焕对郭靖倚若长城,见他出险,心中大喜,忙叫:“开城!只可小开,千万不能大开!”当下城门开了三四尺,仅容一骑,众壮汉连续奔进城来。蒙古中军黄旗招动,两队军马分自摆布冲到。吕文焕大呼:“郭大侠,快进城!我们不等旁人了。”郭靖见部下未曾尽数出险,那肯先行入城,反而回顿时前,刺杀了两名冲得比来的蒙古懦夫。

郭靖站在城头,见蒙古军军形整肃,后退时井然有序,先行者不躁,殿后者不惧,不由叹了一口长气,心想:“蒙古精兵,实非我积弱之宋军可敌。”想起国事,不由得忧从中来,浓眉双蹙。朱子柳、杨过等见他扬威于敌阵当中,耀武于万众之前,竟没半点骄色,无不深佩。

这大纛顶风招展,在千军万马当中显得非常威武,猛地里一箭飞来,旗索断绝,忽必烈的王旗立时滑落。城上城下两军又齐声发喊。

郭靖身在半空,心想连受这番僧攻击,未能还手,难道输于他了?瞥见金轮国师又一箭射来,左足一踏上城头,当即从守军手中抢过弓箭,猿臂伸屈,长箭飞出,对准金轮国师发来的那箭射去,半空中双箭订交,将来箭劈为两截。国师刚凛然一呆,俄然疾风劲急,铮的一响,手中硬弓又已断折。国师与郭靖的武功在伯仲之间,但郭靖自幼在蒙古受神箭手哲别传授,再加上高深内力,弓箭之技,天下无双,国师自瞠乎厥后。郭靖连珠三箭,第一箭劈箭,第二箭断弓,第三箭却对准了忽必烈的大纛射去。

只听武修文道:“师母是最疼你的,你日也求,夜也求,缠着她不放。只要师母承诺你不嫁那姓杨的,师父决没话说。”郭芙道:“哼,你晓得甚么?爹虽肯听妈的话,但赶上大事,妈是从不违拗爹爹的。”武修文叹道:“你对我也这般,那就好了。”

武修文向着郭芙姣美的面孔恋恋不舍的望了几眼,说道:“好,那你也早些睡罢。”他回身走了几步,忽又留步转头,问道:“芙妹,你今晚做梦不做?”郭芙笑道:“我安晓得?”武修文道:“倘若做梦,你猜会梦到甚么?”郭芙浅笑道:“我多数会梦见一只小猴儿。”武修文大喜,跳跳蹦蹦的去了。

筵席过后,一行人回到郭靖府中。黄蓉请杨过到内堂相见,温言嘉赞。杨过谦谢。郭靖道:“过儿,刚才你使力强猛,胸口可有模糊作痛么?”他担心杨过昨晚走火之余,本日城头使力狠了,只恐伤了内脏。

忽必烈见郭靖如此威武,己军士气已沮,传令退兵。

武敦儒、武修文自小没爹娘照顾,兄弟俩向来和睦甚笃,但近年来两人都痴恋郭芙,不由得相互有了芥蒂。武修文心中一急,竟自掉下泪来。郭芙取脱手帕,掷了给他,叹道:“小武哥哥,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,我恭敬你哥哥,但是跟你说话却更加投缘些。对你哥儿俩,我实在没半点偏疼。你本日定要逼我清清楚楚说一句,倘若你做了我,该如何说呢?”武修文道:“我不晓得。我只跟你说,倘若你嫁了旁人,我便不能活了。”

城内城外乱成一团,杨过心中也是诸般动机相互交兵,一时盼望郭靖就此陷没在乱军当中,一时又望他杀退敌军。突见蒙古军步地乱了,数千马队如潮流般向两旁败退,郭靖手持长矛,纵马驰出,身后壮汉结成方阵,冲杀而前。这方阵甚是严整,半晌间已冲到城门口,郭靖回转马头,亲身殿后,长矛起处,接连把七八名蒙古将官挑上马来。蒙古兵将一时不敢逼近。

郭芙听武修文这么说,顿时大怒,进步了声音道:“既是如此,我们畴前的话就算白说。我一小我走得远远地,永久不见杨过,我们也永久别见面了。”只听衣衫噗的一响,想是武修文拉住了郭芙的衣袖,而她用力一摔。她话中怒意更增,说道:“你拉拉扯扯的干甚么?人家露脸不露脸,干我甚么事?我爹娘便将我毕生许配于他,我宁肯死了,也决不从。爹爹倘若真迫得我紧,我便逃得远远地。杨过这小子自小就飞扬放肆,自发得了不起,我偏就没瞧在眼里。爹爹当他是宝贝,哼,我看他就不是好人。”武修文忙道:“是啊,是啊。先前算我瞎狐疑,芙妹你千万别活力。今后我再如许,教我不得好死,来生变个乌龟大王八。”语音中喜气弥漫。郭芙噗哧一笑。

两人并肩渐渐走向花圃。园中花木扶疏,暗香扑鼻。小龙女望了望天上半边玉轮,道:“你非亲手杀他不成么?光阴无多了呢。”杨过忙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其间耳目浩繁,别提此事。”小龙女痴痴的望着他,说道:“比及玉轮圆了,那便是十八日之期的绝顶。”

郭靖一觉绳索断截,悄悄吃惊,跌下城去虽不致受伤,但在这千军万马包抄当中,如何杀得出去?此时敌军逼近城门,我军若开城策应,敌军定然乘机抢门。危急中不及细想,左足在城墙上一点,身子斗然拔高丈余,右足跟着在城墙上一点,再降低了丈余。这路“上天梯”的高深武功当世会者极少,即令有人练就,每一步也只上升得二三尺罢了。郭靖少年之时,曾随马钰练“金雁功”,以轻身工夫攀上蒙古绝壁,厥后练“上天梯”工夫,因有“金雁功”根柢,根本更加踏实,他这般在光溜溜的城墙上踏步而上,一步便跃上丈许,武功之高,的是惊世骇俗。顷刻之间,城上城下沉寂无声,数万道目光尽皆谛视在他身上。

蒙古兵退,襄阳城转危为安。安抚使吕文焕兴高采烈,又在元帅府大张筵席庆功,这一次杨过也受邀为席中上宾。世人对他飞身相救郭靖时脱手迅捷、奋不顾身,无不交口大赞。武氏兄弟坐在另席旁座,见杨过一到立时建功,不免心生妒意,又怕经此一役,郭靖感他相救之德,更要将女儿许配于他。两兄弟一言不发,只喝闷酒。

过了很久,忽听假山别传来脚步之声,有两小我隔着花丛走近。

金轮国师悄悄骇异,晓得这“上天梯”工夫全凭提一口气跃上,只消中间略有打岔,令他一口气松了,第三步便不能再次窜上。弯弓搭箭,又一箭向郭靖背心射去。

杨过与小龙女相视一笑,一个意义说:“你瞧,人家将我损得如许。”另一个意义说:“本来我先前想错了,我心中喜好你,旁人却情有别钟。”听郭芙语意,对武修文虽一时呵责,一时使小性儿,将他播弄得俯头帖耳、颠三倒四,但心中对他实大有柔情。

蒙古军督战的万夫长大喝:“放箭!”顷刻之间千弩齐发。郭靖上跃之际早已防到此着,扯下长袍下襟,右手拉索,左手将袍子在身前舞得如同一块大盾牌,劲力贯袍,将羽箭尽皆挡开,只是他所乘的坐骑却在城门前连中数百枝长箭,竟如刺猬普通。朱子柳双手瓜代,将郭靖越拉越高。

黄蓉见杨过神情恍忽,说话之际常常如有所思,他本日奋身相救郭靖乃万目共睹,自无可疑,但毕竟放心不下,说道:“靖哥哥,今晚我不大舒畅,你在这儿照看一下。”郭靖点头承诺,向杨过说道:“过儿,本日累了,你早些归去歇息罢。”

杨过告别两人,单独回房,耳听得更楼上鼓交二更,坐在桌前,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,心中邪念丛生,忽听得门上剥啄一声,一个女子声音在门外说道:“没睡么?”恰是小龙女的声音。杨过大喜,一跃而起,翻开了房门,见小龙女穿戴淡绿色衫子,俏生生的站在门外。杨过道:“姑姑,有甚么事?”小龙女笑道:“我想来瞧瞧你。”杨过握住了她手,柔声道:“我也正想着你呢。”

但雄师既动,如同潮流普通,郭靖虽技艺高深,一人之力,又怎抵挡得了雄师打击?朱子柳在城头见情势危急,忙垂下一根长索,叫道:“郭兄弟,抓住了。”郭靖一转头,见最后一名丐帮兄弟已经入城,却有十余名蒙古兵跟着冲进城门。城门旁的刀斧手一面抵敌,一面用力关门,两尺厚的铁门缓缓合拢。郭靖大喝一声,挺矛刺死了一名蒙古十夫长,纵身跃起,拉住了长索。朱子柳奋力拉扯,郭靖顿时向上升了丈许。

箭去如风,城上城下众军齐叫:“休得放箭!”两军见郭靖武功惊人,个个钦服,均盼他就此纵上城头。蒙前人向来崇拜豪杰豪杰,虽是敌军,见有人暗箭侵犯,无不气愤。郭靖听得背后长箭来势凌厉,暗叫:“罢了!”只得回击将箭扒开。两军数万人见他背后犹似生了眼睛普通,这一箭偷袭竟伤他不得,齐声喝采。但就在震天响的采声当中,郭靖身子已微微向下一沉,距城头虽只数尺,却再也窜不上去了。

小龙女与杨过在花丛后听他二情面话绵绵,相对浅笑,均想他二人一个痴恋苦缠,一个情意不定,比起本身两人的一往情深、死而无悔,心中的满足喜乐自必远远不及。

当两军苦战之际,杨过心中也似有两军交兵普通,见郭靖身遭危难,他上升降落,再上再落,这两下起伏只半晌间之事,杨过心中却已转了几次动机:“他是我杀父仇敌,我杀他不杀?救他不救?”当郭靖使“上天梯”工夫将上城头之际,杨过便想腾空发掌击落,郭靖在半空无所借力,定须身受重伤,堕下城去。他稍一游移,郭靖已为国师发箭禁止,没法纵上。杨过心中乱成一团,俄然间左手拉住朱子柳手中半截绳索,扑下城去,右手已抓住了郭靖手臂。

郭芙道:“好啦,今晚别再说了。爹爹本日跟仇敌性命相搏,我们却在园子中说这些没要紧的话,如果给爹爹听到了,大师都讨个败兴。小武哥哥,我跟你说,你想要讨我爹娘欢心,干么未几立军功?整日价缠在我身边,岂不让我爹娘看轻了?”武修文跳了起来,大声道:“对,我去刺杀忽必烈,解了襄阳之围,当时你许不准我?”郭芙嫣然笑道:“你立了这等大功,我便想不准你,只怕也不能呢。但忽必烈身边有多少保护?单是一个金轮国师,就连爹爹也一定胜得了。快别胡思乱想了,乖乖的去睡罢。”

这一下奇变陡生,朱子柳随机应变,快速非常,当即双臂用力,先将绳索向下微微一沉,随即劲运双臂,急甩过顶。杨过与郭靖二人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圈,就如两端大鸟般飞在半空。城上城下兵将数万,无不瞧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。

杨过怕黄蓉诘问情由,瞧出马脚,忙道:“没事,没事。”随即岔开话题,道:“郭伯伯,你这奔腾上城的工夫,那真是独步武林了。”郭靖浅笑道:“这工夫我搁下已久,数年没练了,不免陌生,这才出了乱子。”实在昨晚他若非应用真力助杨过意守丹田,乃至大耗元气,那么使“上天梯”工夫之际,即便有国师发箭禁止,也难为不了他。但他于此节天然不提,只道:“当年丹阳子马道长在蒙古传我‘金雁功’,那是‘上天梯’的根底,你若喜好,这工夫过几天我便传你。”

目睹他身子离城头另有二丈,蒙古军中俄然转出一个高瘦和尚,身披黄色法衣,恰是金轮国师。他从一名蒙古军官手中接过铁弓长箭,拉满了弦,搭上狼牙雕翎,心知郭靖与朱子柳都技艺精深,倘若射向人身,定给挡开,左手移弓转的,右手一松,羽箭离弦,向长索中节射去。这一招甚是暴虐,羽箭离郭朱二人均有一丈高低,二人没法相挡。金轮国师尚怕二人凸起奇法破解,一箭既出,又分向朱子柳与郭靖各射一箭。第一箭啪的一声,将长索断成两截,第二第三箭势挟劲风,续向朱郭二人射到。

杨过矍但是惊,屈指一算,与裘千尺别来已有九日,若不在一二日内杀了郭靖佳耦,毒发之前便不能赶回绝情谷了。他幽幽叹了口气,与小龙女并坐在一块太湖石上。两人相对无语,柔情渐浓,灵犀互通,浑忘了仇杀战阵之事。

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:“你再逼我,干脆拿剑在我脖子上一抹,也就是了,免得我琐细刻苦。”一个男人声音愤怒忿的道:“哼,你三心两意,我就不晓得么?这姓杨的小子一到襄阳,便在人前大大露脸。你畴前说过的话,又怎还放在心上?”听声音恰是郭芙和武修文。小龙女向杨过装个鬼脸,意谓你到处惹下情丝,害得很多女人为你烦恼。杨过一笑,拉她靠近本身,微微摇手,叫她不成出声,且听他二人说些甚么。

长索既断,郭靖身子一沉,那第三箭自射他不着。朱子柳但觉手上一轻,叫声:“不好!”羽箭已到面门。这一箭劲急非常,发射者明显内力深厚,现在城头上站满了人,朱子柳心知如果低头闪避,这箭定然伤了身后之人,左手伸二指看准长箭来势,在箭杆上一拨,那箭斜斜的落下城头去了。

忽必烈退兵数十里,途中默思破城之策,心想有郭靖在彼,襄阳果是难克。国师道:“殿下亲眼所见,若非杨过那小子脱手救济,郭靖本日性命不保。那杨过武功了得,谁知竟会反覆无常。”忽必烈道:“不然!料那杨过是要手刃郭靖,为父报仇,不肯假手于人。我瞧他为人飞扬勇决,并非奸猾刁滑的小人。”国师不觉得然,但不敢辩驳,只道:“但愿如殿下所料。”

郭芙语声忽转和顺,说道:“小武哥哥,你对我好,已说了一千遍一万遍,我自早晓得你是至心。你哥哥虽一遍也没说过,可我也知他对我是一片痴情。不管我许了谁,你哥儿俩总有一个要悲伤的。你体贴我,珍惜我,你便不知我心中可有多难堪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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