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早过半夜,郭芙已然安寝,小龙女也不待人通报,翻开窗户,跃进她房中,将郭芙唤醒,便说“你们原是一对”如此,那就是郭芙对杨过转述的一番话了。她将淑女剑交给了郭芙,转头便走。郭芙听得摸不到脑筋,连问:“你说甚么?我半点儿也不懂。”小龙女凄然不答,一跃出窗。郭芙探首窗外,忙叫:“龙女人你返来。”却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杨过霍地揭开身上棉被,翻身坐在床沿,喝道:“甚么如何如何?”郭芙脸上微微一红,神采非常难堪,道:“我安晓得?莫非还会是功德了?你宝贝师父本身做的事,她本身才晓得。”语气当中,充满了轻衊。杨过又气又急,心神大乱,反手一记,啪的一声,郭芙脸上中了一掌。他愤激之下,脱手甚重,只打得郭芙面前金星乱冒,半边脸颊顿时红肿,若非杨过病后力量不敷,这一掌连牙齿也得打下几枚。

小龙女一晚之间,接连听到两件心为之碎、肠为之断的大事,迷含混糊的站在窗下,虽听着甄、赵二人说话,但于他们言中之意竟似懂非懂,晓得总之是令她摧心落魄的祸事。

甄志丙听了,忙道:“我们刚好赶上,正可稍尽微力。”便与赵志敬、李志常等六道跟着鲁有脚赶去郭府。世人一到,只见大火烧得正旺,朱子柳正督率军士救火。鲁有脚一问,得知郭靖、黄蓉已避至稳妥处,便即放心。丐帮众弟子插手救火,世人技艺矫捷,不久便救熄了厨子。慌乱当中,潇湘子又率同达尔巴、霍都二人来攻。甄志丙发令结起天罡北斗阵,七道习练有素,此上彼落,相互应援,潇湘子、达尔巴、霍都三人武功虽高,在朱子柳及天罡北斗阵下也讨不到便宜,目睹城中丐帮弟子及宋军愈来愈多,偷袭无功,便即退去。

朱子柳于后果涓滴不知,听了小龙女没头没脑的这几句话,怎明白她说些甚么?见她神采有异,不便细问,但“迟得半晌,杨过性命便有严峻伤害”这句话却非同小可,心想只要到那荒谷走一遭,见机行事便了。出得门来,汗血宝马已然不见,一问亲兵,说道郭女人已牵了去,待要找郭芙时,她却躲得人影不见。朱子柳悄悄感喟,心想这些年青女人们个个难缠,不是说话不明不白,便行事神出鬼没。

小龙女大吃一惊,满身盗汗直冒,狐疑大起:“莫非那晚过儿跟我亲热,竟不是过儿,而是这个臭羽士?不成能,决不成能!”从两人语音当中,已知说话的是甄志丙与赵志敬,因而悄悄走到那屋窗下,蹲着身子暗听。这时两人话声转低,但小龙女与他们相隔甚近,仍听得清清楚楚。

这一偷看不打紧,只听得杨过口口声声说与郭芙早订毕生,将郭芙叫作“我那未过门的老婆”、“我的芙妹”,而把郭靖佳耦叫作“岳父岳母”。小龙女越听越惊心动魄,听他说郭靖、黄蓉佳耦已招他为婿,暗中传他技艺,又见他对武氏兄弟发怒,不准他们再见郭芙。他每说一句,小龙女便如接受一次雷轰电击,满心混乱,仿佛宇宙万物于顷刻之间全都变了。若换作旁人,见杨过言行与畴昔大不不异,定然起疑,自会待事情过后向他问个明白,最多发作一顿,打他两个耳光出气;但小龙女心如水晶,廓清空明,不染片尘,于人间讹诈子虚的伎俩涓滴不知。杨过对旁人油嘴滑舌,胡说八道,对她却一贯端庄,从不说半句戏言,是以她对杨过的言语向来无不坚信。她自伤自怜,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。当时杨过听到感喟,脱口叫了声“姑姑”,小龙女并不承诺,掩面远去。杨过还道是李莫愁所发,本身听错,也没穷究。

杨过乌青了脸,喝道:“你说甚么?”郭芙道:“我亲耳闻声的,莫非还错得了?全真教的七名羽士来拜访我爹爹,城中正高傲乱,我爹妈身子不好,不能相见,就由朱伯伯和我去接待来宾……”杨过怒喝:“那便怎地?”郭芙见他气得额头青筋暴现,双眼血红,自喜得计,说道:“七名羽士中一个叫赵志敬,一个叫甄志丙,但是有的?”杨过道:“有便怎地?”郭芙淡淡一笑,说道:“朱伯伯给他们安排了歇宿之处,也没再理睬。那晓得半夜当中,一名丐帮弟子悄悄来报我晓得,说这两位道爷竟在房中拔剑相斗……”杨过哼了一声,心想甄赵二人自来反面,房中斗剑亦非奇事。

这时襄阳城中刺客虽去,郭靖、黄蓉未曾病愈,兀自乱成一团。朱子柳与鲁有脚同心合力,负起了城防重担。合法慌乱之际,小龙女却牵了红马过来,要他去交给杨过,说要杨过快到绝情谷去,以郭靖初生的幼女去调换解毒灵丹,只把朱子柳听得莫名其妙,不知所云。他诘问几句,小龙女心神烦乱,不肯多讲,只说快去快去,迟得半晌,杨过性命便有严峻伤害。

她也不睬郭芙正在朱子柳身畔,只想:“让你mm在绝情谷去耽上几日,并无大碍,这是为了救你未婚夫婿的性命。”她提到杨过的名字,不由得悲从中来,话未说得清楚,泪珠已滚滚而下,语音哭泣,当即奔向寝室,倒在床上凄然痛哭。

朱子柳谢了七道,甄志丙等问知郭靖伤势并无大碍,商定次日相见。朱子柳分送七道入客舍安息。甄志丙与赵志敬、李志常等商讨了,李志常等五道连夜先行赶回重阳宫,向师尊禀报襄阳军情,甄赵二道则留待与郭靖佳耦会晤后,商定两边共同攻守之策后再回。当晚甄赵二道与五位师弟分离后,同宿一房。

小龙女听到“杨过”两字,心中突的一跳,低低的道:“杨过,杨过。”说到这名字的时候,不自禁的感到一阵柔情密意,她盼望甄赵二人不住的议论杨过,只要有人说着他的名字,她就说不出的欢乐。

小龙女低着头走进花圃,一大丛玫瑰收回淡淡暗香,想起在终南山与杨过共练玉女心经时隔花接掌的景象,本日欲再如往时般师徒相处,却已不成得了。

他顾虑杨过安危,另骑快马,带了几名丐帮弟子,依着小龙女所指导的路子到那荒谷察看,见杨过与武氏兄弟一齐倒在地下,武三通正自运气冲穴,其他三人已奄奄一息,心想“迟得半晌,杨过性命便有严峻伤害”这话公然不错,忙救回襄阳,适逢师叔天竺僧高傲理到来,当即施药救治。

正自发痴,忽听右首屋中传出一人喝道:“这是在人家府上,你又提小龙女干甚么?”小龙女吃了一惊:“是谁在说我?”留步聆听,却听得另一个声音道:“为甚么不能提?你又想去抱住了她苗条敬爱的身材,用块黑布蒙住了她眼睛,乘她给人点了穴道,转动不得,便又跟她亲亲热热的销魂一番吗?这终南山玫瑰花旁的销魂滋味,尝了一回,又想第二回再尝吗?”

郭芙仇恨那一掌之辱,心想:“你害我mm性命,卑鄙暴虐已极,本日便杀了你为我mm报仇,爹爹妈妈也不会晤怪。”见他再有力量抗御,只举起右臂护在胸前,眼神中却殊无半分乞怜之色,心中怒极,手上加劲,挥剑斩落。

甄志丙又道:“在我心中,她是藐姑射山的仙子,是王母娘娘的女儿媚兰。我只要瞧了她一眼,便是毕生大幸。我如何能够在她不知不觉当中,玷辱了她崇高的身子?我不管做甚么,都赎不了我的罪恶。那位朱先生说她便在其间,我这就要去见她,求她一剑杀了我!我只求她杀我,我决不说为了甚么,只要我本身的鲜血,才气用来洗我的穷凶极恶。这罪恶是洗不净的,我来世要做狗做马,做牛做羊,再来奉侍她千年万年……”说到这里,声音哭泣,显是在痛哭流涕。忽听得墙上收回砰砰几声,小龙女凑眼窗缝,见甄志丙以头撞墙,说道:“我该死,受甚么罪都该当!只求你别再提她的名字。”

这时她气恼已极,浑不想这番话说将出来有何恶果,唰的一响,将拔出了半尺的淑女剑往剑鞘中一送,笑嘻嘻的坐在椅上,说道:“你师父边幅斑斓,武功高强,公然是人间罕见,就只一件事不当。”杨过道:“甚么不当?”郭芙道:“只可惜去处不端,跟全真教的羽士们鬼鬼祟祟,暗中来往。”杨过怒道:“我师父跟全真教有仇,怎会跟他们暗中来往?”郭芙嘲笑道:“‘暗中来往’这四个字,我还是说得高雅了的。有些话儿,我女孩儿家不便出口。”杨过越听越怒,大声道:“我师父冰清玉洁,你再瞎扯一言半句,我扭烂了你的嘴。”郭芙眉间如聚霜雪,冷然道:“不错,她做得出,我说不出。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,却去跟一个臭羽士相好。”

小龙女听着这些话,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,脑中便似轰轰乱响:“莫非真的是他,不是我敬爱的过儿?不,不会的,决不会,他扯谎,必然是过儿。”

郭芙平生当中那边受过此等热诚?狂怒之下,顺手拔出腰间淑女剑,便向杨过颈中刺去。杨过打了她一掌,心想:“我获咎了郭伯伯与郭伯母的爱女,这位女人是襄阳城中的公主,郭伯伯郭伯母纵不见怪,此处我焉能再留?”伸脚下床穿了鞋子,见郭芙一剑刺到,他嘲笑一声,左手回引,右手快速伸出,虚点轻带,已将她淑女剑夺过。

鲁有脚正要命令封闭城门,马蹄声响,东北方有六七人乘马驰来,抢先一人叫道:“我们是全真教弟子,奉全真教刘真人、丘真人之命,前来谒见襄阳郭大侠、黄帮主,有要事奉商。”鲁有脚手执竹棒,出城看时,见来者是七名中年道人,认得此中二人是全真教弟子甄志丙与赵志敬,当即迎进城来。甄志丙提及来意,说道师伯刘真人及师父丘真人得知蒙古雄师又来打击襄阳,派他和赵志敬等七人前来探明讯息回报,全真教便可在蒙古军以后斩兵杀将,焚劫粮草,为大宋应援,以管束蒙军南下。鲁有脚慎重伸谢,说道郭靖本日负伤,黄蓉恰正生养,敌军中有硬手进城偷袭,本身正要去郭府应援。

只听甄志丙道:“我做了这件事,当真错尽错绝,我服从师尊教诲,平生研求平静有为,清心寡欲,但那龙女人实在是天仙下凡,我一见之下,便日思夜想,再也管不住本身。那早晨她躺在地下玫瑰花旁,一动不动,不管我如何亲她疼她,吻她的小嘴脸颊,她半点也不顺从,反而顺着我,主动就我……”说到厥后,语音和顺,便似梦话普通。

只听赵志敬嘲笑几声,说道:“我们修道之士,一个把持不定,堕入了魔障,那便须以无上定力,斩毒龙,返空明。我不住提那小龙女的名字,是要你习听而厌,由厌而憎。这是助你修练的一番美意啊。”甄志丙低声道:“她是天仙化身,我五体投地的敬她拜她,怎能厌她憎她?求你别提她名字,提她一次,我们凡夫俗子,便是轻渎了仙子一次。”提大声音道:“哼,你的暴虐心肠,莫非我不知?你一来对我妒忌,二来心恨杨过,要戳穿这件事情,教他师徒二人毕生遗恨。”

小龙女牵了汗血宝马,独安闲荒漠乱走,思前想后,不知如何是好。她年纪已过二十,但平生居于古墓,于世事半点不明,识见便与一个天真天真的孩童无异,心想:“过儿既与郭女人订婚,天然不能另娶我了。怪不得郭大侠佳耦一再不准他和我攀亲。过儿向来不跟我说,自是为了怕我悲伤,唉,他待我老是很好的。”又想:“他迟迟不肯动手杀郭大侠,为父报仇,当时我一点不懂,本来他满是为了郭女人之故,如此看来,他对郭女人也交谊深重之极了。我此时若牵宝马去给他,他说不定又要想起我的好处来,今后与郭女人的婚事复兴变故。我还是单独一人回到古墓去罢,这花花天下只教我意乱心烦。”想了一阵,意念已决,虽心如刀割,但想还是救杨过性命要紧,连夜驰回襄阳,要托朱子柳送红马到荒谷中去交给杨过。

小龙女在床上哭了一阵,越想越悲伤,眼泪竟不能止歇。她这一哭,衣衿全湿,伸手到腰间去取汗巾来擦眼泪,手指碰到了淑女剑,心想:“我把这剑拿去给了郭女人,让他们配成一对儿,也是一件美事。”她痴爱杨过,任何对他无益之事尽皆甘为,翻身坐起,也不拭去泪痕,迳自来找郭芙。

郭芙续道:“我猎奇心起,悄悄到窗外张望,见两人已收剑不斗,但还在斗口。姓赵的说那姓甄的抱住你师父,如何如何,姓甄的并不狡赖,只怪他不该大声叫唤……”

那日小龙女骑了汗血宝马追随杨过与金轮国师,却走错了方向。那红马一奔出便十余里,待得勒转马头返来再找,杨过等人更不知去处。她心中忧急,目睹时候畴昔一刻,杨过的性命便多一分伤害,在襄阳四周三四十里内兜圈子找寻。红马虽快,但荒谷隐僻,不近通衢,直至过了半夜,她才远远听到武三通嚎啕大哭之声。循声寻去,不久便听到武氏兄弟抡剑相斗,跟着又听到杨过说话。她心中大喜,恐怕杨过赶上劲敌,欲待暗中互助,上马将红马系在树上,悄悄隐身在山石以后,旁观杨过对敌。

当日李莫愁乘金轮国师与杨过激斗之际,抢了黄蓉初生的女儿郭襄,跃出襄阳城墙,金轮国师与杨过前后追出。待得小龙女随后赶到时,已不见三人影踪。小龙女从丐帮弟子手中借得汗血宝马,又得鲁有脚命令开启城门,她纵马出城,见到城墙外死了两名军士、一匹战马,她不知三人别离以二兵一马垫脚,缓去从城墙高处跃下的狠恶冲势。但三人早已远去,她只得任由红马纵蹄奔驰,追逐杨过。

郭芙连败两招,肝火更增,见床头又有一剑,恰是君子剑,抢畴昔一把抓起,拔剑出鞘,便往杨过甚上斩落。杨过见寒光明灭,举淑女剑在身前一封,那知他昏晕七日以后脱手有力,淑女剑举到胸前,手臂便软软的提不起来。郭芙剑身一斜,当的一声轻响,双剑订交,淑女剑脱手落地,杨过跟着坐倒在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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