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脱下长袍,拿在右手一挥,劲透衫尾,长袍顿时挺得笔挺,世人悄悄喝采。只听他大声奸笑,喝道:“暴虐老妇,你一把大火,将我先人数百年相传的大好基业烧得干清干净,本日还饶得过你么?”说着挥动长衫,向裘千尺奔去。

一行人依循裘千尺的笑声奔向山顶。杨过见这山顶草木萧瑟,恰是当日他和公孙绿萼、裘千尺三人从洞中逃出世天之处。本日风景无异,而绿萼固已不在,本身活着上也已为日无多了。

小龙女想起师门之情,叫道:“师姊,快出来!”但李莫愁矗立在熊熊大火当中,竟毫不睬会。瞬息之间,火焰已将她满身裹住。俄然火中传出一阵凄厉的歌声:“问人间,情是何物,直教存亡相许?天南地北……”唱到这里,声若游丝,悄但是绝。

李莫愁给点中了穴道,虽能行走,武功却半点发挥不出,暗自运气,想悄悄冲开穴道,乘人不防便俄然发难,即使伤不了仇敌,本身便可脱身逃脱,那知真气一动,胸口小腹当中立时剧痛,忍不住“啊”的一声叫了出来。她遍身受了情花之刺,先前还仗真气护身,花毒一时不致发作,这时穴道受制,真气涣散,花毒更加越猛。她胸腹奇痛,遥遥瞥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而来,一个是漂亮萧洒的美少年,一个是娇柔婀娜的俏女人,眼睛一花,模恍惚糊的竟看到是本身刻骨相思的意中人陆展元,另一个倒是他的老婆何沅君。她冲口而出,叫道:“展元,你好狠心,这时另有脸来见我?”心中一动豪情,花毒发作得更短长了,满身颤抖,脸上肌肉抽动。世人见她模样可怖已极,都不自禁的退开几步。

公孙止不知这荒山之巅有此孔穴,飞步奔来时终究踏上了圈套。但他病笃尚要挣扎,挥出长袍想拉住裘千尺的坐椅,以便翻身而上,岂知一拉之下,两人一起摔落。想不到两人生时切齿为雠,到头来却同刻而死,同穴而葬。这一跌百余丈,一对存亡朋友化成一团肉泥,你身中有我,我身中有你,再也分拆不开。

李莫愁撞了个空,一个筋斗,骨碌碌的便从山坡上滚下,直跌入烈火当中。世人齐声惊叫,从山坡上望下去,只见她顷刻间衣衫着火,红焰火舌,飞舞身周,但她站直了身子,竟动也不动。世人无不骇然。

只听得飕的一声响,裘千尺吐出一枚枣核钉,向公孙止激射畴昔。破空之声在高山之巅收回,铁钉射程又远,飕飕声响,锋利凌厉。公孙止长袍颤栗,已将铁钉裹住。枣核钉力道极强,但长袍将它劲力拉得偏了,虽刺破了数层长袍,却已打不到身上。公孙止初时还料不定手中长袍是否真能挡得住枣核钉,但心中愤怒已极,见她独坐山颠,伶仃无援,恰是杀她的良机,不然待山下仇敌赶到便不能动手了,是以冒险疾冲而上,待见枣核钉伤不得本身,脚下奔驰更速。

黄蓉、武三通、朱子柳等听小龙女如此说,均想:“何不便问问她去?倘若再求得丹药,定要迫杨过服食,不容他再这般自暴自弃的毁丹寻死了。”大家心念不异,好几人齐声说道:“畴昔瞧瞧。”武氏父子、耶律齐、完颜萍等抢先拔足便奔。杨过叹了口气,微微点头,心想:“除非你们能求得灵药灵药,使我伉俪同时活命。”

程英一向在旁冷静的瞧着他,俄然道:“杨大哥,你不成不睬大师的美意。我们都畴昔罢!”她自来待杨过火厚,杨过心中一向好生感激,虽他情有独钟,不能移爱,但对这位红颜知己相敬殊深。两人了解以来,她从没求过他做甚么事,这句话教杨过万难拒却,只得点头应道:“好,大伙去瞧瞧她在山顶捣甚么鬼。”

这番话只听得小龙女连连点头。黄蓉道:“服这香花自是干冒大险,但归正已然无药可救,我们死里求生,务当一试。据我细想,十成中倒有九成见效。”小龙女素知黄蓉多智,她既说得如此鉴定,谅无乖误,何况除此以外亦无他法。目睹李莫愁身上情花之毒发作,其疼痛难当之状令民气悸魂飞,万一断肠草治不好情花之毒,杨过反而为草药毒毙,那也胜于因情花之毒发作而死。她低头沉吟,情意已决,道:“好,我便劝他服食。”

那笑声只收回“哈哈……”两响,地底下俄然飞出一件长袍,裹住裘千尺的坐椅,将她连人带椅的拖进了地底。裘千尺的笑声俄然变成尖叫,夹着公孙止错愕可骇的呼声从地底传上。两股怪叫夹在一起,好一阵不断,蓦地里一片沉寂,无声无息。

离庄子另有半里,已觉热气劈面,只听得呼号鼓噪、梁瓦倾圮声不断于耳。武三通道:“公孙止这老儿奸恶如此,龙女人该当杀了他才是。”朱子柳道:“这场火多数不是公孙止放的,我猜是那秃顶老太婆的手笔。”武三通惊诧道:“裘千尺?她本身一个好好基业,何需求放火烧了?”朱子柳道:“谷中弟子都不平她,便算我们杀了公孙止,那老太婆也不能再在此处安居,我瞧这妇人气度狭小之极……”

她虽聪明,却那想获得小龙女自知命不悠长,这几句话是经心全意的求她照顾杨过。黄蓉抬开端来,只见杨过远远站在劈面山当中,凝睇着小龙女。

这时四周树木着火,毕卜之声高文,热气越来越难忍耐。黄蓉道:“大伙先退向东北角石山上再说。”大家奔上斜坡,目睹屋宇连缀,已尽数卷入烈火当中。

说话之间,已奔近情花丛畔天竺僧丧生之处。朱子柳抱起天竺僧的尸体,见他脸孔如生,脸上犹带笑容。武三通道:“师叔死得极快,倒没受甚么痛苦。”朱子柳沉吟道:“师叔当时正在寻觅消弭情花之毒的草药……”

便在此时,猛听得东北角山顶上有人纵声怪笑,有若枭鸣,极是刺耳。杨过冲口而出:“是裘千尺!她怎地到了那边山顶上去?”小龙女心念一动,道:“我们再问问她去,是否另有绝情丹留下?”杨过苦笑道:“龙儿,龙儿,你到这时还想不透么?”

黄蓉又道:“过儿只听你一人的话,你好好劝劝他罢。”小龙女凄然道:“他便肯听我的话,这世上又那边再有绝情丹?”黄蓉说道:“绝情丹固然没有,他体内幕花之毒一定便不能解,所难者是他不肯服药。”小龙女又惊又喜,站起家来,说道:“那……那是甚么解药啊?”黄蓉拉着她手,道:“你坐下。”从怀中取出一株深紫色的小草,说道:“这是断肠草,那位天竺师叔临死之际,手中持着这棵小草。朱子柳大哥言道,他出去找寻解药,俄然中针而毙。你可见到别人虽断气,脸上犹带笑容?自是因找到此草而喜。我师父洪七公他白叟家曾道:凡毒蛇出没之处,七步内必有挽救蛇毒之药,其他毒物,无不如此,这是六合间万物生克的至理。这断肠草恰好生在情花树下,虽说此草具有剧毒,但我反覆考虑,此草以毒攻毒,恰是情花的仇家克星。”

小龙女和杨过并肩而行,正要下山,黄蓉道:“龙家mm,你过来,我有几句话跟你说。”说着将郭襄交给郭芙抱着,畴昔携了小龙女的手,向杨过微微一笑,道:“过儿,你放心,她既已和你结婚,我决不会劝她跟你仳离。”杨过一笑不答,心中奇特:“郭伯母又要跟她说些甚么了?”见两人联袂走到山下一株大树下坐下,固然迷惑,却也不便畴昔,转念一想:“龙儿甚么也不会瞒我,待会何愁她不说?”

本来裘千尺在地底山洞中受尽了折磨,怨毒极深,先是一把火将绝情庄烧成了白地,再命婢女将本身抬到这山颠之上。当日杨过和绿萼从地洞中救她出来,便由这山颠的孔穴中脱身。她命四名婢女攀折树枝,拔了枯草,将孔穴掩没,然后以枣核钉射杀婢女,纵声发笑,至于她发钉、吃惊,满是假装,好使公孙止不起狐疑。

杨过说出原委,世人尽皆感喟。程英、耶律齐兄妹等掘了一个大坑,将四名婢女葬了。目睹绝情谷中火势正烈,已无可安居之处,世人于一日之间见了很多人灭亡,感觉这谷中到处隐伏危急,均盼尽早拜别。

世人在山腰间看得清楚、听得明白,面面相觑,不明其理,只杨过晓得此中原因,不由暗叹:“报应,报应!”世人加快脚步,奔到山颠,只见四名婢女尸横当场,中间一个大洞,向下望去,黑黝黝的深不见底。

黄蓉道:“过儿是个至性至情之人,想是他见公孙女人为此丹捐躯,心中不忍,是以甘心不平,以酬谢这位红颜知己。mm,他这番动机固令人起敬,但人死不能复活,他如此坚执,反倒违逆公孙女人捐躯求丹之意了。”小龙女点了点头。

黄蓉又从怀中取出一大把断肠草来,交给了小龙女,说道:“我一起拔取,这很多总该够了。你要他先服少量,运气护住脏腑,瞧服从如何,再行酌量增减。”小龙女支出怀中,向黄蓉盈盈拜倒,低声道:“过儿他……他平生孤苦,行事率性。郭夫人你要好好照看他些。”黄蓉忙伸手扶起,笑道:“你照看着他,胜我百倍,待襄阳围解以后,我们同到桃花岛上盘桓些时。”

小龙女拉着杨过手臂,怔怔的流下泪来。世民气想李莫愁平生不法万端,本日丧命实属死不足辜,但她也非天生乖戾,只因误于情障,乃至走入歧途,愈陷愈深,终究不成自拔,思之也不由恻然生悯。陆无双对满门被害之仇一向念念不忘,然见她了局如此之惨,大仇固然得报,心中却无高兴。黄蓉怀中抱着郭襄,想及李莫愁无恶不作,但平生也有一善,于郭襄有月余哺育之恩,因而拿着郭襄的两只小手,向火焰中拜了几拜。

李莫愁平生倨傲,从不向人逞强,但这时心中酸苦,身上剧痛,熬不住叫道:“我好痛啊,快救救我。”朱子柳指着天竺僧的尸体道:“我师叔本可救你,但是你杀死了他。”李莫愁咬着牙齿道:“不错,是我杀了他,世上的汉后代人我都要杀。我要死了,我要死了!你们为甚么活着?我要你们一起都死!”她痛得再也忍耐不住,俄然间双臂一振,猛向武敦儒手中所持长剑撞去。武敦儒无日不在想将她一剑刺死,好替亡母报仇,但忽地见她向本身剑尖上撞来,出其不料,吃了一惊,自但是然的缩剑相避。

朱子柳又道:“杨兄弟受毒后未获解药,我们须得尽早去寻访名医,好为他医治。”世人齐宣称是。黄蓉却道:“不,本日还去不得。”朱子柳道:“郭夫人有何高见?”黄蓉皱眉道:“我受了裘千尺枣核钉的震惊,一向内息不调,今晚委曲各位便在谷中露宿一宵,待明日再行如何?”世人听得她身子不适,自无贰言,当下分头去寻山洞之类的留宿之地。

裘千尺见他奔近,惊叫:“快救人哪!”神采惶恐之极。郭芙道:“妈,这老头儿要杀人了!”黄蓉心中不解:“这老妇明显没疯,却何故大声发笑,将他招来?”只听得呼呼两声,裘千尺接连收回两枚枣核钉,两人相距近了,铁钉去势更急。公孙止长衫连挥,一一荡开,忽地里他长声大呼,身子蓦地不见,缩入了地中。裘千尺哈哈大笑。

这时黄蓉和一灯也已赶到,黄蓉听了朱子柳的话,在天竺僧身周细看,并未发见有何异状,伸手到天竺僧的衣袋中去,也寻不到甚么东西,问朱子柳道:“令师叔没留下甚么言语么?”朱子柳道:“没有。我和师叔从那砖窑中出来,谁也没推测竟会有大敌窥测在侧。”黄蓉瞧瞧天竺僧含着笑容的神采,俄然心念一动,俯身翻过天竺僧的手掌,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拿着一株深紫色的小草。黄蓉悄悄扳开他手指,拿起小草,问道:“这是甚么草?”朱子柳摇点头,并不识得。黄蓉拿近鼻边一闻,感觉有一股恶臭,中人欲呕。

一灯忙道:“郭夫人谨慎,这是断肠草,含有剧毒。”黄蓉一怔,好生绝望。武氏兄弟押着李莫愁到来,武修文听一灯说这草含有剧毒,说道:“师娘,不如叫这万恶的女魔头把草吃了。”一灯道:“善哉,善哉!小小孩儿,不成多起毒心。”武修文急道:“师祖爷爷,莫非对这恶魔,你也要心存慈悲么?”

世人行到离山顶约有里许之处,已看清楚裘千尺单独坐在山颠一张太师椅中,仰天狂笑,状若疯颠。陆无双道:“她只怕是失心疯了。”黄蓉道:“大师别走近了,此民气肠暴虐,须防有甚狡计。我瞧她一定便真是疯颠。”世人怕她枣核钉短长,远远的站住了脚。黄蓉提一口气,正欲出言,忽见劈面山石后转出一人,蓝衫方巾,恰是公孙止。

杨过从断肠崖前赶回之时,本想到大厅去抢出绿萼的尸体,但厨子从大厅而起,没行到半路,已瞥见厅堂四周烈焰冲天,这时火势愈大,想起绿萼和李莫愁一善一恶,同为殉情而死,同归葬身火窟,心下黯然,不由一声长叹。

黄蓉见她神采黯然,心中更加抱歉。她当时未入古墓,未悉原委,只道银针虽毒,亦不难治,当年武三通、杨过等均受其毒,厥后一一治愈,那想获得小龙女倒是恰当经脉逆转之际为郭芙发针射中,实已制了她死命,说道:“有一件事我不明白,要向mm就教。你辛辛苦苦的夺得了绝情丹,过儿却不肯服,竟投入了万丈深渊当中,那是甚么原因?”小龙女轻叹口气,心想:“我性命已在朝夕之间,过儿对我情义深重,焉肯独活?但事已至此,我又何必多说,徒然多起波澜?”只道:“他脾气有点古怪。”

黄蓉拉着小龙女的手坐下,说道:“龙家mm,我那鲁莽胡涂的女孩儿对你和过儿多有获咎,我委实万分过意不去。”小龙女道:“那没甚么。”心中却道:“她一枚毒针要了我们两人的性命,你即使说万分过意不去,又有甚么用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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