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英、陆无双等见他吐血,都“啊”的一声轻呼。一灯大师却脸有忧色,低声道:“师弟,师弟,你虽身故,仍有遗惠于人。”杨过一跃而起,说道:“我这条命是天竺神僧、大师和郭伯母三位救的。”

陆无双一怔,道:“他……他终究去了。”发足奔到山颠,四下眺望,程英随后跟至。两人极目远眺,惟见云山茫茫,那有杨过的人影?陆无双心中大痛,哽咽道:“你说他……他到那边去啦?我们今后……今后还能再见到他么?”

杨过鼓起,提起木剑,也到雪中舞了起来,同时右手袖子跟着挥动,每见雪花飘落,或以剑风、或用袖力荡开雪花,如此玩了半日,木剑和袖子的力道均觉很有促进。

自此而后,他日日夜夜勤修内功,精研剑术,每逢大雨以后,即到山洪当中与水相抗,以增出招之力,不觉夏尽秋来,自秋而冬,杨过勤奋虽勤,内力剑术却停顿均微。心知本身修为本来已至颇高境地,百尺竿头再求进步,实甚艰巨,倒也并不烦躁。

因而折攀树枝,削成一柄木剑,深思:“玄铁剑重逾八十斤,这柄轻飘飘的木剑要能以轻制重,只要两途:一是剑法精奥,以快打慢;一是内功充分,恃强克弱。”

杨过在断肠崖前留了两月不足,将《玉女心经》传了陆无双,始终没再获得小龙女半点消息踪迹,晓得再等也无用,拔了一束断肠草藏在怀中,沙上留字,飘然拜别。贰心总不死,盼望小龙女又回到了终南山,当下又去古墓,但见凤冠在床,嫁衣委地,徒增一番悲伤罢了。

当下三人到火场中捡出三件铁器,折下树枝装上把手,将谷中尚未烧去的情花花树一株株砍伐下来烧毁。谷中花树为数很多,又要谨慎防备花刺,是以直忙到第六日,方始砍伐烧毁洁净。三人唯恐留下一株,祸端不除,终又延生,在谷中到处寻觅,再无情花花枝和果实种子的踪迹,这才调休。经此一役,这为祸人间的奇树终究在杨程陆三人部下灭尽,先人不复再睹,三人当真做了一件极大善举。

一灯伸出右手食指,在杨过的“少海”、“通里”、“神门”、“极泉”四周穴道上缓缓各点一指。这四穴都属于阳气初生的“手少阴心经”。杨过但觉一股暖气自四穴通向胸口,心中闷塞之意立时大减。一灯道:“情花之毒既与情意相通,猜想断肠草解毒之时也必攻心。我点你四穴,护住心脉。你先服一棵尝尝。”杨过躬身伸谢。一灯叹道:“我师弟若在,他必能配以君臣调和的良药,也不消我们这般提心吊胆的暗中摸索了。”

这些日中,杨过每隔七日,便服一次断肠草解毒,服量逐次减少。

次日凌晨,陆无双取出一棵断肠草,道:“大哥,明天你又要吃这香花了。”

如此数日,他便在荒谷中与神雕为伴,这日闲着无事,安步来到独孤求败埋剑的山崖之前。纵跃上崖,看到朽烂木剑下的石刻:“四十岁后,不滞于物,草木竹石都可为剑。自此精修,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。”心想:“我持玄铁重剑,几已可无敌于天下,但瞧独孤前辈遗言,显是木剑可胜玄铁重剑,而最后无剑却又胜于木剑。龙儿既说须十六年火线得相见,这漫漫十余年中,我就来研讨这木剑胜铁剑、无剑胜有剑之法便了。”

一日凌晨,陆无双与程英煮了早餐,等了很久,不见杨过到来,二人到他所歇宿的山洞去看时,只见地下泥沙上划着几个大字:“临时道别,当图后会。兄妹之情,皎如日月。”

杨过微微一笑,当下将《玉女心经》中的口诀,自浅至深的说给她听,说道:“你先把口诀记熟,练功之时可请二妹助你。这谷中无外人到来,恰是练功的绝妙地点。”

陆无双走到一株情花树下,拔了三棵断肠草,并排插好,笑道:“人家结拜时撮土为香,咱三人别开生面,插草为香。”她虽强作欢颜,但说到厥后,声音已有些哽咽,不待杨过答复,先盈盈拜了下去。杨过和程英也在她身边跪倒,拜了八拜,各自叙礼。

杨过有了七日前的经历,晓得断肠草虽毒,本身尽可抵抗得住,因而自点护心的四周穴道,取过一棵断肠草,摘去少量,嚼烂咽下。这一次他体内毒性已经减轻,所服草药已减,疼痛也不若前次那么短长,过了小半个时候,呕出一口鲜血,疼痛即止。

程英道:“三妹,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,散了又聚,人生聚散,亦复如此。你又何必烦恼?”她话虽如此说,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。

《玉女心经》的精要本在两人联手拒敌,两心相通,当年林朝英便未能与王重阳在这最要紧的关头上心心相印,终究遗恨而终。传到小龙女、杨过手里,方得完成。杨过深知陆无双对己钟情,本身却未能回报,于这《玉女心经》中两心相通的部分,便草草略过,不加胪陈,以免更惹陆无双烦恼。幸亏《玉女心经》中其他神妙武功尚多,陆无双习到以后,武功大进,而后虽不再与郭芙脱手,但自知已高出她何止倍蓗,再不屑以她为敌手,见之只微微一笑,便不加理睬了。

杨过道:“二妹、三妹,天下最可爱之物,莫过于这情花花树,倘若树种传出谷去,流毒无穷。我们发个愿心,把它尽数毁了,你说可好?”程英道:“大哥有此善愿,菩萨必保佑你早日和大嫂相聚。”杨过听了这话,精力为之一振。

杨过、程英、陆无双三人鹄立山边,眼望一灯、黄蓉等一行人渐行渐远,终究为林梢遮没。山林中大火烧了一夜,这时已渐燃烧。

黄蓉晓得这个小师妹外和内刚,如果女儿触怒了她,说不定后患无穷,忙向郭芙横了一眼,不准她多说多话,说道:“过儿有小师妹和陆女人顾问,那再好也没有了。待他体内毒性全解以后,三位请结伴到襄阳来,我们佳耦扫榻相候。”

杨过站直身子,伸展了一回击脚,见程英和陆无双都满脸忧色,心想:“这两个义妹如此待我,平生有如许一个红颜知己,已可无憾,何况两个?只是我却无觉得报。”微一沉吟,心想:“二妹得遇明师,所学大是不凡,只须假以光阴,循序渐进,便能达一流妙手之境。三妹遭际却远不如她。”说道:“三妹,你的师父和我师父是师姊妹,提及来咱二人还是师兄妹。我们古墓派最高深的武功,载在《玉女心经》当中。李莫愁毕生心愿,便是想一读此经,却到死未能如愿。摆布无事,我便传你一些本门的武功如何?”陆无双大喜,道:“多谢大哥,下次再撞到郭芙,便不怕她无礼了。”

杨太长叹一声,对陆无双道:“这件事阴差阳错,郭女人也不是成心害人。无双妹子,此事此后不消再提了。”陆无双听他叫本身为“无双妹子”,而叫郭芙为“郭女人”,明显分了亲疏,心中一喜,向郭芙扮个鬼脸。

这痛苦就如千万枚钢针同时在腹中扎刺,又如肚肠寸寸断绝,“断肠”二字,实非虚言。杨过一声不哼,着力强忍,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,疼痛更遍及满身,四肢百骸,尽受苛虐,但一块内心始终和缓镇静,足见一灯大师的一阳指神功委实高深卓绝。这番疼痛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候,他才觉痛苦又垂垂回归肚腹,忽地哇的一声,吐出一大口血来。这口血殷红光辉,比平凡人血素净很多。

一灯点头道:“没有。”黄蓉道:“这位神尼连她名字也不准旁人提,怎许龙mm在石上书她名号?便可惜这断肠草不知可否解得你体内之毒,倘若……唉,十六年后龙mm欣然返来,如果见不到你,只怕她也不肯再活了。”

世人与杨过道别。郭芙见陆无双并无去意,忍不住问道:“陆无双,你在这里伴随杨大哥么?”陆无双脸上一红,道:“跟你有甚么相干?”程英接口道:“杨大哥尚未病愈,我和表妹留着顾问他几天。”

下得山来,在江湖上东西浪荡,忽忽数月,这日行近襄阳,见蒙古军烧成白地的废墟中已新添了些草舍茅寮,火食渐聚,显是近数月中蒙古铁蹄并未南下。他虽牵记郭靖,但不肯见郭芙之面,心想:“与雕兄睽别已久,何不前去一访?”当下觅路赴荒谷而来。

陆无双喜道:“你身上的毒质都解去了吗?”杨过道:“那有这么快?但既知此草有效,每日服他一棵,毒性总能慢慢减轻。”陆无双道:“你安知毒性何日除净?如果体内已经无毒,你仍吃之不已,岂不是肚肠都烂断了么?”杨过道:“这个我可自知,如毒性未净,倘若……倘若心中情欲不净,胸口便会剧痛。”

郭芙仍不开口,说道:“十六年后杨大嫂便要返来,你不消痴心妄图。”陆无双再也忍耐不住,戟指喝道:“若不是你,杨大哥又何用与杨大嫂分离一十六年?你本身想想,你害得杨大哥可有多惨?”郭芙秀眉一扬,待要反唇相稽。黄蓉厉声喝道:“芙儿,你再对人无礼,你立时自行回桃花岛去,不准你去襄阳。”郭芙不敢再说,只对陆无双瞋目而视。

杨过当得知天竺僧为李莫愁打死之时,料知小龙女没法治愈,死志早决,但现在想到十六年之约,求买卖念复又大旺,取出一棵断肠草来,放入口中渐渐咀嚼,但觉奇臭非常,而其味苦极,远胜黄连。他连草带汁吞入肚中,此前他不肯独活,这时却唯恐先死,只怕十六年后小龙女重来断肠崖时找不到本身,当时她悲伤绝望,如何能忍?盘膝坐下,潜运内力,护住心脉和丹田,过未几时,腹中猛地一动,跟着便即大痛。

杨过低头深思半晌,说道:“好,我便服这断肠草尝尝,倘若无效,十六年后,请郭伯母奉告我那薄命的老婆罢!”转头向朱子柳说道:“朱大叔,但不知这草如何吃法?”朱子柳只知这断肠草剧毒非常,如何用来以毒攻毒却全无眉目,向一灯道:“师父,此事须听你白叟家示下。”

行近剑魔独孤求败昔年隐居之所,便纵声长啸,边啸边走,过未几时,只听得前面山腰中传来呱呱鸣声。一昂首,见神雕蹲在一株大树之下,双爪正按住一头豺狼。神雕见到杨过,放开豺狼,大踏步过来。那豺狼死里逃生,夹着尾巴钻入草丛。杨过抱住神雕,一人一禽,甚为亲热,一齐回到石室。他想离此不过数月,却已自生入死,自死出世,悲欢聚散,经历了无数变故,只可惜神雕不会说话,不然大可向它一吐心胸。

黄蓉见太阳已到了头顶,说道:“我们离襄阳已久,不知军情如何,我甚是牵挂,本日便要归去。过儿,你也一起去襄阳罢,郭伯父驰念你得紧呢。”杨过道:“我要在这里等待我老婆。”郭芙奇道:“你要在此等她十六年?”杨过道:“我不晓得,归正我也没别的处所好去。”黄蓉道:“你在这里再等十天半月,也是好的。只盼龙家妹子途中能差人传个讯或写封信来。如龙家妹子真无消息,你便到襄阳来。”杨过怔怔瞧着劈面山崖,并不承诺。

这一日天下大雪,神雕喝彩一声,跃到空地上,展开双翅,卷起一股劲风,将雪片吹了开去,杨过心念一动:“夏季并无山洪,雪中练剑也是绝妙法门。”但见神雕双翅卷动之力越来越大,雪花下得虽密,竟没半片飘落身上。

杨过道:“两位mm,我有一个动机,说出来请勿见怪。”陆无双道:“谁会晤怪你了?”杨过道:“咱三人了解以来,甚是投缘,我并无兄弟姊妹,意欲和两位义结金兰,今后兄妹相称,有如骨肉。两位意下如何?”程英心中一酸,知他对小龙女之情存亡不渝,因有十六年遥遥相待,故要定下兄妹名份,以免日久相处,各自难堪,但见陆无双低下了头,眼中含泪,忙道:“咱两人有这么一名大哥,真是求之不得。”

而后数日,陆无双用心致志的记诵《玉女心经》,她所学本是古墓派工夫,一脉相通,易于体味。垂垂学到通俗之处,陆无双不能明晓,杨过便加指导。杨过又教她固然囫囵吞枣的硬记,日久自通。如此教了将近一月,陆无双将整部心经重新至尾的记全了,反覆背诵,再无遗漏。

郭芙一向在旁怔怔听着,俄然插口道:“杨大哥只驰念杨大嫂,他才不会驰念你呢。”昨日公孙止以黑剑削来,郭芙得陆无双提示,举臂挡过,当时只道她是美意,倒也非常感激,但厥后越想越不对,陆无双既不晓得本身身披软猬甲,更不会美意提示,天然是想为杨过报断臂之仇,要本身也断一臂,用心甚恶,心中肝火郁积已久,这时忍不住出言挖苦。黄蓉忙喝:“芙儿你瞎扯甚么?”陆无双却已满脸飞红。

杨过眼眶泪水充盈,望出来恍惚一片,模糊若见劈面崖上有个白影盘桓,似是十六年后小龙女在此寻觅,却绝望悲伤,寻不到本身。一阵冷风吹来,他机警伶打个暗斗,决然道:“郭伯母,那我便到南海去找她,但不知神尼她白叟家驻锡那边?”

杨过瞪着黄蓉,厉声道:“郭伯母,你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?”黄蓉道:“你再去瞧瞧石壁上的笔迹,若非龙家妹子所书,我说的天然也一定是真。”杨过道:“那笔迹没错。她写我这‘杨’字,右边那‘日’字下老是少写一画,这不是别人冒充的。”黄蓉鼓掌道:“那便好了。不瞒你说,我只觉此事过分刚巧,一向还狐疑是朱大哥暗中安插了来让你宽解的呢。”

一灯道:“杨少侠服断肠草而身子不损,看来这草确有解毒之效,但为求万全,不宜持续服食,等七日以后,再服第二次。当时你仍须自点这四周穴道护住心脉,所服药草,分量也须酌减。”杨过躬身道:“多谢大师教诲。长辈遵行。”

黄蓉道:“你千万莫作此想,南海神尼所住的大智岛岂容外人涉足?而男人一登此岛,更立召杀身之祸。我爹爹颇蒙神尼青目,也从未敢赴大智岛拜见。龙mm既蒙神尼她白叟家收留,相见有日,十六年弹指即过,又何必急在一时?”

Tip:拒接垃圾,只做精品。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。
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