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襄见他眸子转动,沉吟不语,当即上马,说道:“老衲人的本领当真不小,便可惜不做功德。”国师笑道:“你既恋慕我的本领,只须拜我为师,我便将这一身工夫,尽数传你。”郭襄啐道:“呸!我学了和尚的工夫有甚么用?我又不想做尼姑。”国师笑道:“莫非学我工夫,便须做尼姑不成?你点我穴道,我能自解;你用大石压在我身上,石头本身会跳起来;你骑了马奔驰,我能抢在你前面睡觉,这些工夫莫非不好玩么?”郭襄心想这些工夫当真好玩,但这老衲人是恶人,怎能拜他为师,再者本身急于要找杨过,点头说道:“你本领再高,我也不能拜恶报酬师。”

蒙古雄师玄月间初攻襄阳得胜,大汗下了圣旨,再集粮草,按期再攻,南北两大营暂驻原地不动。

国师又长长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先教你六字大明咒:唵、嘛、呢、叭、咪、吽,你诚恳诚意跟我念一遍。”郭襄学着念了,口音略有不准,国师给她改正了。郭襄道:“师父,祖师爷是好人,我迟早拜他,不过我不学驱除烦恼的法门。”国师问道:“为甚么不学?”郭襄道:“我喜美意里有烦恼!”心道:“没了烦恼,就没了大哥哥,我喜美意里有大哥哥!”

国师一意要郭襄接受本身衣钵,一起上待她极其慈和,对旁人也加意仁善。偶然郭襄悲伤长须鬼和大头鬼惨死,怪责国师动手狠辣,国师也不觉得忤,反觉她是脾气中人,不似霍都王子之本性凉薄,便说几句自悔之言。

他平生收了三个弟子,大弟子文武全才,资质极佳,国师本欲传以衣钵,但是不幸早亡;二弟子达尔巴诚朴谨厚,徒具神力,不能体味高深秘奥的内功;三弟子霍都王子则本性凉薄,危难中叛师而别,无情无义。国师自思年龄已高,空具一身神技,却苦无传人,百年以后,这绝世武功难道就此埋没无闻?每当念及,常致郁郁。这时见郭襄资质之佳,平生罕见,虽是仇敌之女,但她年纪尚幼,何难窜改,心想只要传以绝技,再加佛法薰陶,光阴一久,她自会垂垂淡忘昔日之事。何况本身与她父母只两国相争而敌对,又不是有甚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怨。武林中人对收徒之事瞧得极重,削发人没后代,一身本领端赖弟子传宗接代,衣钵的授受更是甲等大事,国师既动此念,便将攻打襄阳、勒迫郭靖的动机放到脑后。郭襄虽是女子,传法不及男人,但藏传佛法亦非常重视“白母”、“绿母”等女菩萨,是以女弟子亦受正视。

郭襄伸手指刮脸,说道:“好羞,好羞!你是甚么明师了?你不过胜得我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子,那有甚么希罕?你胜得过我爹爹妈妈么?胜得过我外公黄老岛主么?别说这些人,单就我大哥哥杨过,你就打他不赢。”国师冲口而出:“谁说的?谁说我打不赢杨过这小子?”郭襄道:“天下的豪杰豪杰,谁都这般说。前几日襄阳城中豪杰大宴,个个都说世上便有三个金轮国师一齐脱手,加起来三头六臂,也打不过一名独臂的神雕大侠杨过!”

国师虽中了她双掌,但这两掌如何能震他下树?又如何能伤得他不能转动?他却假装受伤,要瞧瞧郭襄如何脱手,待见她收石不砸,暗想:“这小妮子聪明聪明,心肠又好,有我二徒之长,却无二徒之短。”不由得起了要收她为徒之心。

翻开帐篷角里一个大红羊毛毡的承担,取出一个卷轴,展了开来,帛上用细丝线绣着一名站在云雾中的神仙般人物,头戴红色法冠,左手持一朵粉红色莲花,右手持剑,斩向一团乱丝。国师道:“这张唐卡上绣的祖师爷,是莲华生大士,我们一齐向祖师爷礼拜。”郭襄便跟着国师向画像礼拜致敬。

国师携郭襄所去的蒙古虎帐,是皇弟忽必烈率领的南大营,而杨过前去寻觅的,倒是蒙哥大汗驻跸地点的北大营,只因两个蒙古使臣随口闲谈,柯镇恶没听得细心,累得杨过空找了数日。

郭襄心念一动,道:“你明知我大哥哥不在这儿,自可胡吹大气。你有胆量去找他较量一下么?你的‘蛇猪不若功’……”国师抢着道:“是龙象般若功!”郭襄道:“你胜得过他,才是龙象,如果不堪一击,毕竟连小蛇臭猪也不若了!你如胜得过他,我自会求着来拜你为师。不过料得你也不敢前去找他,是以说了也徒然。我瞧啊,只要你一见杨过的影子,吓得连逃脱也来不及啦。”

金轮国师双目骨溜溜的望着她,笑道:“小女民气肠倒好,老衲人很喜好你啊!”只见四块巨岩俄然从他身上弹起,砰嘭、砰嘭几声,摔了开去,他跟着跃起,也不知如何,身上遭点的一十三处大穴一时尽解。郭襄只惊得目瞪口呆,说不出话来。

郭襄身在空中,却不慌乱,见国师哈腰缩身,又要将本身荡回,当即放手松鞭,乘势直堕,摔将下来。国师倒是一惊,恐怕她摔跌受伤,忙仰身伸手来接,叫道:“谨慎了!”郭襄大呼:“啊哟!”跌到离国师双手半尺之处,俄然双掌齐出,砰砰两声,正击中他胸口。这一下变招奇速,饶是国师武功高强,人又机灵,竟没能避开,只见他手脚乱舞,掉落在地,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了。

郭襄没推测竟一击胜利,喜出望外,拾起地下一块大石,便要往他秃顶上砸落,但她平生从未杀过人,虽深恨此人害了本身两个朋友,待要动手,毕竟不忍,呆了一呆,放下大石,伸手点了他颈中“天鼎穴”、背上“身柱穴”、胸口“神封穴”、臂上“清冷渊”、腿上“风市穴”,一口气手不断点,竟点了他身上一十三处大穴,但兀自不放心,又捧过四块几十斤的巨岩,压在他身上,说道:“恶人啊恶人,女人本日不杀你,你今后可要晓得好歹,不能再害人了罢!”说着上了马背。

国师呵呵大笑,说道:“小徒儿,我跟你说,你对大哥哥这么痴爱,那没有效的。杨过如找到小龙女,他两个快欢愉活的永久在一起,没你的份儿。如果他找不到小龙女,他必然横剑他杀,变成了幽鬼,还是没你的份儿。”郭襄道:“我盼望他找到小龙女,两个快欢愉活的永久在一起,我早晓得没我的份儿。我要甚么份儿?你真是瞎操心!”国师道:“那你岂不一世烦恼?平生一世不欢愉?我们密教有体例。”

这些光阴中,金轮国师倾囊传授本门的表里武功。郭襄日长无聊,便习以自遣,心想今后欲谋脱身,必须获得国师信赖,对她防备松了,不再日夜紧守才行,因而冒充拜师,诚恳学习。她人本聪慧敏悟,这一专注,便进境极快,国师见她学得比当年的大弟子更快更好,非常喜好。

佛教削发人无子无女,一片慈爱之心,凡是倾泻在传法门生身上,国师此时之对于郭襄,便如是亲生爱女普通,郭靖之对爱女,偶然髦厉声呵责几句,国师倒是捧在手里唯恐融了,呵一口气唯恐飞了。想到敬爱的大弟子抱病早亡,生恐郭襄蹈其复辙,连她饮食穿着也体贴摒挡,不让她受半点风寒。郭襄心想这大僧报酬人虽坏,武功却高,武功不分吵嘴,但在用之恰当与否,我学好他的武功,专做功德,那便不错。她生性随便豪放,不喜国师这般体贴宠嬖、婆婆妈妈,偶然撅起了小嘴活力,国师忙又千方百计的哄得她喜笑容开方罢。郭襄心中也知国师是对己至心珍惜,过意不去,与国师谈谈说说,竟然甚为投机。

国师为了奉迎她,不时夸奖郭靖的降龙十八掌、黄蓉的五行八卦之术和打狗棒法,又说杨过、小龙女的“玉女素心剑法”天下无敌,密教武功中尚未有对抗的剑法。他一夸奖杨过、小龙女,郭襄必然心花怒放,国师百试百灵,当郭襄问起是否下次相见便即认输,国师却神奥秘秘,说道:“你师父自有对于他们的体例。不过杨过既是你大哥哥,你师父跟他化敌为友,再见到时大师做好朋友便了。”郭襄道:“那很好,师父,你打不过我大哥哥,还是跟他做好朋友比较聪明。”国师道:“我如何会打他不过?只不过我已练成了第十层的龙象般若功,一脱手就把你大哥哥打死了,你必然要大哭大呼,我不舍得你哀痛,是以不打死他。”郭襄道:“你倒美意肠,我多谢你了!”说着俯伏在地,照着密教的礼节,向他五体投地的叩拜。

国师道:“祖师爷右手拿的,是文殊菩萨的聪明之剑,把各种百般乱七八糟的烦恼妄图全数斩断。他左手这朵莲华,是教民气里清净平和,就像莲花一样,没半点肮脏残余,只要澄彻露水,斑斓温馨。”郭襄见绣像中的莲华生大士慈悲寂静,顿时寂然起敬。

郭襄道:“我虽不知杨过此时身在何方,但再过二个多月,他定要到一个处所,我却晓得。”国师说道:“到甚么处所?”郭襄道:“跟你说了有甚么用?你又不敢去见他,徒然吓得你魂不附体。”国师咬得牙齿格格作响,喝道:“你说,你说!”郭襄道:“他要到绝情谷去,要在断肠崖前和他老婆小龙女相会。一个杨过已叫你心惊肉跳,再加上一个小龙女,嘿嘿,老衲人啊,你又何必到断肠崖去送命?就算他们伉俪重会,心中欢乐,不想杀人,你大败亏输以后,也不免悲伤断肠了。”

郭襄见他肯到绝情谷去找杨过比武,心胸大宽,暗道:“我只愁你不肯去,既给我说动了,还怕甚么?你这恶和尚这会儿狠天狠地,待你见了大哥哥,当时才有得你受的了。”当下便随他赴蒙古军中。

金轮国师极受忽必烈尊敬,他在蒙古南大营中,居处奉侍、衣食器具,与四王爷相去不远,郭襄跟着也大受尊荣,锦衣玉食,极尽豪华,乃至在襄阳城郭府,也受不到这般虐待。她身边有四个小丫头奉侍,乃蒙古朝臣从金朝旧京多数宫当选来的宫女。国师对人宣称这个仙颜小女人是接受本身衣钵的爱徒,今后非同小可。蒙古将士为拍国师马屁,见了郭襄无不战战兢兢、恭恭敬敬,引得小郭襄忧心暂忘,鼓掌大乐。

国师道:“你安知我是恶人?”郭襄道:“你一脱手便打死了长须鬼和大头鬼两个,他们跟你无怨无仇,如何便下这毒手?”国师笑道:“我是帮你找坐骑啊,是他两个先脱手的,你没瞧见吗?倘若我本领差些,早就先给他们打死了。做和尚的慈悲为怀,若非迫不得已,决不伤害性命。”郭襄哼了一声,不信他话,说道:“你到底要如何?倘若你真是好人,怎地又不让我走?”国师道:“我怎不让你走了?你骑马赶路,要东便东,要西便西,我不过在路上睡觉,伸手劝止过你没有?”郭襄道:“话倒说得是,那你让我找杨大哥去,别跟我噜苏。”

国师又道:“我从明天起,教你修报身佛金刚萨埵所说的瑜伽密乘,修成以后,再修法身佛普贤菩萨所说的大瑜伽密乘、非常瑜伽密乘,一向到最后的无上瑜伽密乘。”郭襄问道:“师父,要修成无上瑜伽密乘,那很多少时候啊?”国师道:“无上瑜伽密乘无穷无尽,永久说不上修成,也说不上要多少时候。”郭襄道:“那你也没修成了?”国师叹了口气,道:“是啊,倘若我修得稍有成绩,如何还会去苦练那龙象般若功?还会起心来和杨过、小龙女决一胜负?真是蠢才!”郭襄道:“谁说你蠢了?不决一胜负,又安知谁蠢谁聪明?”

国师点头道:“那可不成,你须得拜我为师,跟我学二十年技艺,当时候你要找谁,便去找谁。”郭襄恼道:“你这和尚好不讲理,我不爱拜师,你勉强我干么?”国师说道:“你这小娃儿才不讲理,像我如许的明师,普天之下却那边找去?旁人便向我磕三百个响头,苦苦要求十年八年,我也不能收他为徒。本日你得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,竟然自不吝福,难道奇了?”

十余年来,金轮国师苦练“龙象般若功”之时,心中便以杨过与小龙女联手齐上的“玉女素心剑法”为敌手,倘若他无掌控能以一敌二,胜得这佳耦二人,此番也不敢冒然便重来中原,这时听郭襄如此说,更震惊了贰心头忌讳,怒极反笑,说道:“我们这便上绝情谷去!待我打败了杨过和小龙女二人,当时却又如何?”郭襄道:“假定你真有这等高强的武功,我还不赶着拜你为师么?那才是求之不得呢。只可惜那绝情谷地处幽僻,不易找到它地点。”国师笑道:“刚好我便去过,那倒不消忧愁。既然现下为时髦早,你且跟我到蒙古营中,待我摒挡了几件事,再同到绝情谷去便了。”

她这番话实在乃随口编造,只不过意欲气气国师,别说豪杰大宴中商讨的是如何守襄阳、抗蒙古,就真有人论到国师和杨过武功好坏,郭襄未曾与会,也不会听到。岂知这话恰好刺中了国师的把柄。他十余年前果曾数度败在杨过部下,只道天下豪杰确是以此作为话柄,熬不住满腔肝火如焚,喝道:“杨过这小子倘若在此,教他尝尝我‘龙象般若功’的短长,要他吃饱了苦头,才知当世究竟是他杨过了得,还是我金轮国师高超。”

国师岂不知郭襄在使激将之计,但他平生自视极高,偏生确曾败于杨过部下,此番将“龙象般若功”练到了第十层,原是要找杨过一报昔年大败之辱,大声道:“我说晓得杨过在甚么处所,那是骗你的,便可惜不知这小子躲到了那边,不然我不找上门去,打得他叩首告饶才怪。”郭襄哈哈大笑,鼓掌唱道:“和尚和尚爱吹牛,自夸天下无敌手,瞥见杨过东边来,脚底抹油往西走。”国师呸了一声,瞋目而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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