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师双轮互击,当的一声,声若龙吟,说道:“你便是东邪黄药师么?”黄药师点了点头,说道:“不错。大师有何示下?”国师道:“我在蒙古之时,传闻中原只要东邪、西毒、南帝、北丐、中神通五人了得,本日见面,公然名不虚传。其他四位那边去了?”黄药师道:“中神通和北丐、西毒,去世已久,这位高僧便是南帝,这一名周兄,是中神通的师弟。”周伯通道:“倘若我师兄活着,你焉能接得他的十招?”

那雌雕见雄雕堕入深谷,厉声长鸣,穿破云雾,跟着冲了下去,很久不见回上。

他一怔之间,只见林中一个青袍白叟徐行而出,大袖飘飘,很有萧洒出尘之致。周伯通大喜,叫道:“黄老邪!这臭和尚害死了你的外孙女儿,快合力擒他!”

树林离他另有百余步,但这粒小石子不知由何神力奇劲激起,形体虽小,破空之声却响劲非常,对准面门疾射而来。国师举银轮一挡,啪的一响,小石子撞在轮上,顿时碎成数十粒,四下飞溅,脸上也溅到了两粒,虽石粒微细,伤他不得,却也模糊生疼。国师又是一惊:“这粒小石子从如此远处射来,竟撞得我轮子闲逛,此人功力之强,决不在那老衲人和老顽童之下,怎地天下竟有如许妙手?”

岂知雌雕这一下还是虚招,离他面前另有丈许,早已逆冲而上,那雄雕却悄没声的从旁偷袭而下,待得国师发觉,左爪已快触到他的秃顶。国师又惊又怒,挥手一拂,正中雕腹。雄雕抓起了他头顶红冠,振翅高飞。但国师这一拂力道多么微弱,那雄雕身受重伤,虽飞上半空,终究支撑不住,俄然翻了个筋斗,堕入崖旁的万丈深谷。

这七人个个内力充分,直忙了整晚,毫没歇息。到得次晨,郭襄也来互助。黄蓉才简朴问了几句她为国师所擒的颠末。

郭襄道:“杨大哥拉我起来,第一句话也这般问我。我取出那口金针,交了给他,说道:‘这是第三口金针,我来求你保重身子,不成自寻短见。’他目不转眼的向我瞧着,却不说话。不久雄雕儿跌了下来,跟着雌雕将雄雕负了上去,又下来负我。我叫杨大哥上来,他一言不发,提着我放上了雕背。妈,叫雕儿再下去接他啊。”

那潭水好深,黄蓉急向下潜,此时天候本已酷寒,潭水更是奇冷。越深水越冷,到厥后寒气彻骨,四周蓝森森、青郁郁,仿佛结满了厚冰。黄蓉悄悄吃惊,但仍不断念,浮下水面来深深吸了几口气,又潜了下去。但潜到极深之处,水底有一股抗力,越深抗力便越强,黄蓉纵出尽力,也没法达到潭底,同时冷不成耐,四周也无特异之处,只得回上。世人见她嘴唇冻成紫色,头发上一片乌黑,竟结了一层薄冰,无不骇然。程英和陆无双忙折下树枝,在她身边生起个火堆。

金轮国师前后受敌,心中先自怯了,他武功虽高,如何挡得住这两大妙手的夹攻?不敢恋战,呛啷啷金轮和银轮同时脱手,前挡一阳指,后拒空明拳,在两股内力夹攻当中,斜身向左窜出,身形闲逛,已自转过山坳。周伯通大声呼喊,自后赶去。

便在此时,一灯又踏上了半步。半空中双雕也已瞧出了便宜,雌雕大声鸣叫,疾扑而下,直冲国师面门,伸出利爪去挖国师眸子。国师骂道:“孽畜!”左掌上拍。

实在郭靖是她丈夫,她决不会直呼其名,但她这一声呼喝是要令国师吃惊,倘若叫的是“靖哥哥”,国师不免转念:“‘靖哥哥’,那是谁?”如此一顿,那突如其来的惊吓就大为减弱。公然国师一听到“郭靖、杨过”两人之名,大吃一惊:“这两个妙手又来,老衲人殆矣!”

大家半晌间剥了很多树皮。程英、陆无双和锳姑便用韧皮搓成绳索,一灯、黄药师、周伯通、黄蓉四人手撕刀割,切剥树皮。这四人虽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妙手,但做这等粗笨工夫,也不过胜在力大劲足罢了,一定便强得过平常生手工人,直忙到入夜,还只搓了一百多丈绳索,看来仍远远不敷。程英在绳索一端缚了一块岩石,另一端绕在一棵大树上,绳索渐结渐长,穿过云雾,垂入深谷。

国师好轻易脱身,提气急奔,心知只要再给周伯通一缠上,数百招内难分胜负,那白眉老衲乘虚动手,本身老命非断送在绝情谷不成。目睹前面是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林,正要发足奔入,突听得嗤的一声急响,一粒小石子从林中射出。

周伯通听到“龙象般若功”五字,心中一动,抢上去伸臂一挡,架过了他这一掌,说道:“且慢!”国师昂然道:“老衲可杀不成辱,你待怎地?”周伯通道:“你这甚么龙象般若功公然了得,就此没了传人,别说你可惜,我也可惜。何不先传了我,再图他杀不迟?”这几句话竟非常诚心。

国师见郭襄竟然无恙,也是一呆。周伯通正架着他的手臂,右眼向一灯一眨,左眼向黄药师一闪,做了个鬼脸。东邪、南帝双手齐出,国师右胁左胸同时中指。若换作别人,虽点正他关键,也决计闭不了他穴道,但东邪、南帝这两根手指,当今之世再无第三根及得,一是精微奇妙的“弹指神通”,一是玄功通神的“一阳指”,国师如何受得?“嘿”的一声,身子晃了一下。周伯通伸手在他背心“至阳穴”上补了一拳,笑道:“躺下罢!”国师正为郭襄生还而狂喜,心神大荡之际,冷不防关键接连中招,双腿一软,缓缓坐倒。一灯等三人对望一眼,心中均各骇然:“这和尚当真短长,身上连中三下重手,竟然仍不跌倒。”

黄蓉暂不跟她说双雕已死,脱下外套,盖在她身上,转头道:“看来过儿一时并无伤害,我们快搓一条长索,接他上来。”世人齐声说是,分头去剥树皮。

郭襄见母亲与世人一一缘绳下潭,心想:“大哥哥便不肯上来,外公和妈妈他们抬也抬了他上来。到底他为甚么要他杀呢?莫非杨大嫂死了?永久不跟他见面了?”正自怔怔的入迷,忽听得金轮国师“啊哟、啊哟”的大声嗟叹。郭襄转过身来,只见他脸上肌肉抽搐,显在忍耐极大痛苦。郭襄哼了一声,说道:“幸亏我大哥哥没上来,不然你逃也逃不走啦!”国师“啊哟、啊哟”叫得更加响了,目光中暴露要求之色。

林中出来的恰是桃花岛主黄药师。他与杨过分手后,北上周游,一日在一处村落小店中小酌,猛见双雕自空中飞过,晓得若非女儿,便是两个外孙女儿就在近处,因而悄悄跟从,来到绝情谷中。他不肯给女儿瞧见,只远远跟着,直至见一灯和周伯通别离和金轮国师脱手不堪,这和尚真是平生难遇的妙手,不由见猎心喜,跟着脱手。

黄蓉微一沉吟,取剑斩下一块树干,用剑尖在木料上划了五个字:“安然否 盼答”,将木块掷了下去。很久很久,谷底始终没覆信。大家面面相觑,悄悄担心。

只见深谷之底果是个碧水深潭,黄药师等站在潭边细心察看,却那边有杨过的踪迹?又见潭左几株大树之上,高凹凸低的安着三十来个大蜂巢,绕着蜂巢飞来飞去的都是玉蜂,树顶上积雪甚厚。黄蓉心念一动,说道:“周大哥,你捉只蜜蜂来瞧瞧,看翅上是否有字?”周伯通依言捉了一只玉蜂,凝目一看,道:“没字。”

世人一齐望着郭襄,脸上满是疑色。郭襄急得几近要哭了出来,说道:“杨大哥明显是鄙人面,怎会不在?他坐在水边的一棵大树上啊。”程英一言不发,援绳溜下谷去,陆无双跟从在后。接着锳姑、周伯通、黄药师、一灯等一一援绳溜下。

她又一声长哨,只见那雌雕双翅一振,高飞入云,回旋数圈,悲声哀啼,猛地里从空中疾冲而下。黄蓉心道:“不好!”大呼:“雕儿!”只见那雌雕一头撞在山石之上,脑袋碎裂,折翼而死。世人都吃了一惊,奔畴昔看时,本来那雄雕早已断气多时。世人见这雌雕如此密意重义,无不慨叹。黄蓉自幼和双雕为伴,更是伤痛,不由流下泪来。陆无双耳边,忽地仿佛响起了师父李莫愁细若游丝的歌声:

她幼时跟着李莫愁学艺,半夜梦回,常听到师父唱着这首曲子,当日未历世情,不明曲中深意,此时目睹雄雕毙命后雌雕殉情,心想:“这头雌雕倘使不死,而后万里层云,千山暮雪,叫它孤傲只影,如何排解?”震惊心胸,眼眶儿竟也红了。

程英道:“师父,师姊,杨大哥既在潭底,我们怎生救他上来才好?”

三人抢到郭襄身边,含笑慰劳,只听她叫道:“妈,他鄙人面……鄙人面,快……快去……救他……”只说了这几句,心神交疲,晕了畴昔。一灯拿起她腕脉一搭,说道:“不碍事,只受了惊吓。”伸手在她背心按摩了几下。过了一会,郭襄悠悠醒转,说道:“大哥哥呢,上来了吗?”黄蓉道:“杨过也鄙人面?”郭襄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当然哪!”她心中是说:“倘若他不鄙人面,我跳下去干么?”黄蓉见女儿满身湿透,问道:“上面是个水潭?”郭襄点了点头,闭上双眼,再有力量说话,只伸手指着深谷。

程英道:“山谷虽深,计来长索也应已经垂到,待我下去瞧瞧。”周伯通叫道:“我先去!”也不等旁人答话,抢到谷边,一手拉绳,波的一声溜了下去,穿烟破雾,顷刻间不见了影踪。过了约莫半个时候,只见他捷如猿猴般援索攀了上来,须发上沾满了青苔,不住点头,说道:“影踪全无,影踪全无,有甚么杨过?连牛过、马过也没有。”

黄蓉欣喜交集,大呼:“襄儿,襄儿!”奔畴昔将她扶下雕背。

贰情意微乱,掌力立起感到,一灯微微一笑,向前踏了半步。黄蓉见一灯举步上前,提声喝道:“郭靖、杨过,你们都来了,合力擒他!”

双雕听得黄蓉哨声不住催促,而仇敌掌力却又太强,因而虚张阵容,俄然长鸣,向下疾冲,待飞到国师头顶丈许之处,不待他发掌,早已飞开。双雕此起彼落,虽不能伤敌,却也大大扰乱了国师的心神。妙手对敌,讲究的是凝意专志,灵台澄明,内力方能阐扬极致,国师掌力之巩固胜于一灯,修心养性之功倒是远逊,此时为了郭襄之死伤悼可惜,心神本已不定,双雕再来打搅,更觉烦躁。

黄蓉抹了抹眼泪,问女儿道:“襄儿,谷底是怎生风景?”郭襄精力渐复,说道:“我一掉下去,笔挺的沉到了水底,心中一慌,吃了好几口水。厥后不知怎的冒上了水面,大哥哥……杨大哥拉住我头发,提了我起来……”黄蓉稍稍放心,道:“水潭旁有岩石之类,能够容身,是不是?”郭襄道:“水潭旁都是大树。”黄蓉“嗯”了一声,问道:“你如何会跌下去的?”

黄蓉打量山谷四周情势,但见四周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,无路可通,潭边的大树奇形怪状,不着项目,抬开端来,云雾封谷,难见天日,正沉吟间,猛听得周伯通叫道:“这一只要字,这一只要字。”黄蓉畴昔一看,只见那玉蜂双翅之上,公然刺着“我在绝,情谷底”六个细字。料得关头是在碧水潭中。潭边七人当中惟她水性最好,因而略加结束,取一颗九花玉露丸含在口中,以防水中有甚毒虫水蛇,一个旋子,跃入了潭中。

国师尚未答复,只听得扑翅声响,那雌雕负了雄雕从深谷中飞上,双雕身上都湿淋淋地,看来谷底是个水潭。雄雕毛羽庞杂,已奄奄一息,右爪仍紧紧抓着国师的红冠。雌雕放下雄雕后,忽地回身又突入深谷,再回上来时,背上伏着一人,鲜明便是郭襄。

这时三人作丁字形站立,将国师围在中间。国师瞧瞧一灯大师、瞧瞧周伯通、又瞧瞧黄药师,长叹一声,将五轮抛在地下,说道:“单打独斗,老衲谁也不惧。”周伯通道:“不错。本日我们又不是华山论剑,争那武功天下第一名号,谁来跟你单打独斗?臭和尚作歹多端,本身讯断了罢。”国师叹道:“中原五大高人,今见其二,老衲死在三位手上,也不枉了。只可惜那龙象般若功至老衲而绝,今后世上更无传人。”提起右掌,便往本身天灵盖上拍了下去。

绳索不竭加长,杨过在谷底却没奉上半点讯息。黄药师取出玉箫,运气吹动,箫声婉转,直飘入谷底。按理杨过听到箫声,必当以长啸作答,但黄药师一曲既终,谷口惟见白烟横空,沉寂无声。

黄蓉道:“杨过既在谷底,只要差雕儿再去接他。”当下作哨召雕。但连吹数声,双雕竟不睬睬。黄蓉好生奇特,数十年来,双雕闻唤即至,从不违命,何故本日对本身的口哨直似不闻?

黄蓉道:“襄儿,你身子未曾病愈,不成下去,别再累妈担心。你杨大哥若在底下,我们这很多人定能救他上来,晓得么?”郭襄心中焦心,含泪承诺。黄蓉向坐在地下的金轮国师瞧了一眼,心想他穴道被点,将满十二个时候,此人内功奇高,别要给他以真气冲开穴道,因而走畴昔在他背心“灵台”、胸下“巨阙”、双臂的“清冷渊”上又补了几下,这才援索下谷。手上稍松,身子堕下时越来越快,黄蓉在半途拉紧绳索,使下堕之势略缓,又再放手,如此数次,方达谷底。

“问人间,情是何物,直教存亡相许?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次寒暑?欢兴趣,拜别苦,就中更有痴后代。君应有语,渺万里层云,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?”

黄蓉、程英、陆无双、锳姑都忍不住叫出声来。周伯通大怒,喝道:“臭和尚,老顽童不讲究甚么江湖端方了。要来个以二对一。”纵身抡拳,往国师背心打去。

Tip:拒接垃圾,只做精品。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。
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