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官差见文泰来躲在地窖当中,倒不敢立时下去擒拿,为了要捉活口,也不便利用暗器,只守在地窖口上,手持兵刃,大声呼喝。文泰来低声对骆冰道:“我们给铁胆庄卖了。你我伉俪一场,你答允我一件事。”骆冰道:“大哥你说。”文泰来道:“待会我叫你做甚么,你必然得听我的话。”骆冰含泪点头。文泰来大喝:“文泰来在此!你们鸟乱甚么?”世人听他一喝,一时寂静无声。文泰来道:“我腿上有伤,放根绳索下来,吊我起来。”
张召重鉴貌辨色,猜想这孩子必知文泰来的躲藏处,目睹孟健雄、宋善朋等一干人老辣精干,只要从孩子身高低工夫,但孩子年纪虽小,嘴头却硬,便道:“今儿来的客人仿佛是四位,不是三位,是不是?”周英杰并不被骗,道:“不晓得。”张召重道:“待会我们把三小我搜出来,不但你爸爸、连你这小孩子、连你妈妈都要杀头!”周英杰“呸”了一声,眉毛一扬,道:“我都不怕你,我爸爸会怕你?”
避祸豪杰悲迷途 寻仇豪杰误交兵
孟健雄听得庄丁禀告,料知这批人定为文泰来而来,叫宋善朋出去对付,当即赶到文泰来室中,说道:“文爷,内里来了六扇门的鹰爪子,说不得,只好委曲三位暂避一避。”当下把文泰来扶起,走进后花圃一个亭子,和两名庄丁合力抬起一张石桌,暴露一块铁板,拉开铁板上铁环,用力一提,铁板掀起,上面是通向地窖的石级。
张召重见余鱼同武功乃武当派本门真传,又见文泰来早受重伤,他自重成分,不肯上前夹攻,是以将骆冰推上天窖后不再脱手,那知变起俄顷,成璜竟落入对方手中,这时投鼠忌器,听余鱼同一叫,只得向世人挥手,分站两旁,让了条路出来。
那边文泰来双战两名妙手,伤口奇痛,神智昏倒,舞动绳索乱扫狂打。余鱼同发挥金笛却已占得上风。张召重见他金笛中夹有柔云剑法,笛子点穴的伎俩又是本门正传,好生奇特,正要上前喝问,岂知余鱼同使一招“白云苍狗”,待成璜让开遁藏,俄然纵上天窖。本来他见骆冰跌上天窖,也不知是否受伤,忙跳入救济。
侍卫瑞大林和湖南言家拳掌门人言伯干一个挺刀、一个手持双铁环,分自摆布扑上。余鱼同提气在石级上点了两脚,纵身抢上,手挥金笛,和总兵成璜打在一起。成璜使开齐眉棍法,棍长笛短,反被余鱼同逼得连连发展。骆冰以长刀撑着石级,一步一步走上来,快到顶时,只见地窖口一个魁伟男人叉腰而立,她拈腾飞刀向那人掷去。那人不避不让,待飞刀射至面前,伸出三根手指握住刀柄,当时刀尖距他鼻尖已不过寸许。骆冰见此人好整以暇,将她飞刀视若无物,倒抽了一口冷气,舞起双刀,傍到丈夫身边。
瑞大林、成璜一干人见张召重俄然要和孟健雄比较气,心下俱各纳罕,只见他捋起衣袖,右手抓住石桌圆脚,喝一声“起”,一张三百来斤的石桌竟让他单手平平端起。世人齐声喝采,叫道:“张大人好力量!”采声未毕,却惊叫起来。石桌举起,桌板底下暴露铁板。
陆菲青晓得各帮各会都有自家的典礼制仪,总舵主是全会之主,接任就任,要大开香堂,更是非同小可,本身是外人,不便参与,当下向陈家洛道了喜辞职。长途跋涉以后,非常困乏,赵半山引他到本身房里洗沐歇息。一觉醒来,已是深夜。赵半山道:“总舵主已带领众兄弟分批赶赴铁胆庄,晓得大哥一夜未睡,特留小弟在此相陪,咱哥儿俩明日再去。”
文泰来躲在地窖当中,不一会只听得头顶多人走动,来来去去,老不分开,只是听不到说话,正自气恼,俄然头顶轧轧两声,接着亮光刺眼,遮住地窖的铁板已给人揭开。
只听得后门外有人大声叫门,同时前面人声鼓噪,衙门中一干人要闯向掉队。宋善朋冒死禁止,却那边挡得住?张召重等震于周仲英威名,不便明言搜索,只说:“宝庄建得这么讲求,塞外少见,请宋朋友引我们开开眼界。”
文泰来怒道:“文某岂是贪恐怕死之徒?躲在这般的处所,便是逃得性命,也落得天下豪杰嘲笑。”孟健雄道:“文爷说那边话来?大丈夫能屈能伸,文爷身受重伤,临时躲避,有谁敢来笑话?”文泰来道:“孟兄美意,文某心领了,这就告别,以免扳连宝庄。”孟健雄不住直言相劝。
故交十多年未见,话盒子一翻开,那边还收得住?这些年来武林中的恩恩仇怨,生存亡死,直谈到东方泛白,还只说了个大抵。陆菲青避祸隐居,于江湖上各种风波事情,一无所知,此时听赵半山说来,真是仿佛隔世,听到悲忿处目眦欲裂,壮烈处豪气填膺,又问:“你们总舵主年纪这么轻,模样儿就像个公子哥儿,怎地大师都服他?”赵半山道:“这事说来话长,大哥再歇息一会,待会儿我们一面赶路一面说。”
无尘道人道:“那么便请总舵主拜祖师、接红花。”
镇远镖局镖头童兆和兴高采烈的带路,引着张召重等一干官府妙手、七八名捕快,赶赴铁胆庄来。他此次有人壮胆撑腰,可就威风八面了,来到庄前,向庄丁喝道:“快叫你家庄主出来,驱逐钦差。”庄丁见这干人来势汹汹,也不知是甚么来头,回身回入。张召重心想周仲英名声极大,是西北武林领袖人物,可获咎不得,便道:“这位朋友且住,你说我们是京里来的,有点公事就教周老豪杰。”他说罢向胡国栋使了个眼色。胡国栋点点头,带领捕快绕向庄后,以防钦犯从后门逃脱。
从地窖中出来的第一个是成璜,骆冰拉住他衣领,短刀刀尖对准他后心。第三是余鱼同,他左手扶着骆冰,右手抱住文泰来。四小我拖拖沓拉走了上来。骆冰喝道:“谁动一动,此人就没命。”四人在刀枪丛中钻了出去,渐渐走到后园门口。骆冰目睹有三匹马缚在柳树上,心中大喜,悄悄谢天谢地。这三匹马恰是胡国栋等来堵截后门时所骑。
孟健雄大喜,待三人进了地窖,忙把铁板盖好,和两名庄丁合力把石桌抬过压在铁板上。周英杰这孩子七手八脚的也在旁帮手。孟健雄一看已无马脚,命庄丁去开后门。胡国栋等守在门外,并不出去,张召重等一干人却已进了花圃。
骆冰站了起来。余鱼同问道:“受伤了么?”骆冰道:“不碍事,你快出去帮四哥。”余鱼同道:“我扶你上去。”
孟健雄大惊,喝道:“小师弟,你胡说甚么?快出来!”周英杰话一出口,便知糟糕,急得几近要哭了出来,拔足飞奔入内。
童兆和俄然瞥见周英杰左腕上套着一串珠子,颗颗晶莹精圆,恰是骆冰之物。他是镖头,平生珠宝见得很多,倒是识货之人,这两日来见到骆冰,于她身上穿戴无不瞧得明显白白,这时心中一喜,说道:“你手上这串珠子,我认得是阿谁女客的,你还说他们没有来?你定是偷了她的。”周英杰大怒,说道:“我怎会偷人家的物事?明显是那婶婶给我的。”童兆和笑道:“好啦,是那婶婶给的。那么她在那边?”周英杰道:“我干么要对你说?”
第三回
周英杰扁嘴向他作个鬼脸,说道:“你当我是谁?铁胆庄周家的人,稀少你的臭钱?”童兆和老羞成怒,叫道:“我们脱手搜庄,搜出那三人,连这小孩子一齐抓去下狱。”周英杰道:“你敢动我一根寒毛,算你豪杰。我爸爸一拳头便打你个希巴烂!”
张召重转头找孟健雄拿绳,却已不知去处,忙命庄丁取绳来。绳讨取到,成璜拿了,将一端垂上天窖,把文泰来吊将上来。文泰来双足一着地,左手力扯,成璜绳索脱手,文泰来大喝一声,如同半空打了个响雷,手腕疾抖,一条绳索直竖起来,当即便出软鞭中“反脱法衣”身法,人向右转,绳索从左向右横扫,虎虎生风,势不成当。
孟健雄见周英杰被骗,心中大急,说道:“小师弟,我们出来吧,别在花圃里玩了。”张召重抓住机遇,道:“小孩儿不懂事,快走开些,别在这里碍手碍脚。你就会吹牛,你如果晓得那三个客人躲在甚么处所,你是小豪杰,不然的话,你是小混蛋、小狗熊。”周英杰怒道:“我天然晓得。你才是大混蛋、大狗熊。”张召重道:“我料你不晓得,你是小狗熊。”周英杰忍无可忍,大声道:“我晓得,他们就在这花圃里,就在这亭子里!”
孟健雄见童兆和也在其内,冷然道:“本来是一名官老爷,刚才多多失敬。”童兆和道:“鄙人是镇远镖局的镖头,老兄你走了眼吧?”转头对张召重道:“我亲眼目睹,见到三位钦犯进庄,张大人你命令搜吧。”
成璜提着熟铜棍在地窖口向下猛挥,居高临下,堵住二人。文泰来见爱妻难以逃脱,本身已没法再行支撑,脚步踉跄,直跌到成璜身后,当即伸手在他腰间一点,成璜顿时身子软了,被文泰来拦腰抱住,喝声:“下去!”两人直向地窖中跌落。
童兆和心想,明天抓不到这三人,归去必被大伙挖苦抱怨,孩子嘴里或许骗得出话来,因而满脸堆欢,拉住了周英杰的手。周英杰刚才见过他,知他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,用力甩脱他手,说道:“你拉我干么?”童兆和笑道:“小兄弟,你跟我说,明天来你家的三个客人躲在那边,我送你这个买糖吃。”说罢拿出只银元宝,递了畴昔。
那人恰是张召重,眉头微皱,他不屑拔剑与女子相斗,便以骆冰那柄刃锋才及五寸的飞刀作匕首用,持续三下进手招数。骆冰步武不灵,但手中双刀家学渊源,仍能封紧流派。相拒四五合,张召重左臂前伸,攻到骆冰右臂外侧,向左横掠,把她双刀拦在一边,运力推出,骆冰立脚不稳,又跌上天窖。
张召重见亭子四周是红漆的栏干,空空旷旷,那有躲藏之处。他跳上栏干,向亭周四望,也无人影,跳下来沉吟不语,俄然灵机一动,对孟健雄笑道:“孟爷,鄙人技艺细致,但是有几斤笨力量,请孟爷指教。”孟健雄见他瞧不破构造,心下稍宽,只道他抓不到人老羞成怒,要和本身脱手,固然对方人多,却也不能逞强,说道:“不敢,兵刃拳脚,你划下道儿来吧。我是舍命陪君子。”张召重哈哈一笑,说道:“大师好朋友,何必动兵刃拳脚,伤了和蔼。我来举一举这张石桌,待会请孟爷也来尝尝,我举不起孟爷别见笑。”孟健雄大惊,顿时呆了,想不出体例来推让禁止,只道:“不,这……这个不好!”
文泰来见铁胆庄被围,前后有敌,气往上冲,对骆冰和余鱼同道:“并肩往外冲。”骆冰应了,伸手扶住他右臂。文泰来左手拔出单刀,正冲要出,忽觉骆冰身子微微颤抖,向她一看,见她双目含泪,神采凄苦,心中一软,柔情顿起,叹道:“我们就躲一躲吧。”
武林中有言道:“练长不练短,练硬不练软。”又道:“一刀、二枪、三斧、四叉、五钩、六鞭、七抓、八剑。”意义说要学会兵器的开端工夫,学刀只需一年,学鞭却要六年,这鞭说的乃是单鞭双鞭的硬兵刃,软鞭和飞抓是软兵刃,却更加难练。文泰来一艺通百艺通,运努力力将绳索当软鞭使,势劲力疾,向着世人头脸横扫而至。世人出其不料,不及抵挡,吃紧低头遁藏。童兆和吃过文泰来的苦头,见他上来时避在世人背后,躲得远远的,那知越在前面越亏损,前面的人一低头,他待见绳索打到,遁藏已自不及,仓猝回身,绳索贯劲,如同铁棍,砰的一声,结健结实的打正背心,顿时扑地倒了。
张召重心想:“这小孩儿神情实足,想是他爹爹常日给人阿谀得狠了,连得他也自负高傲,我且激他一激,看他如何。”便道:“老童,不消跟小孩儿噜苏了,他甚么都不晓得的,铁胆庄里大人的事,也不会让小孩儿瞧见。他们叫那三个客人躲在奥妙的处所之时,定会先将小孩儿赶开。”周英杰公然着恼,说道:“我如何不晓得?”
成璜给点中了穴道,已主转动不得,跌上天窖后,文泰来压在他身上,两人都爬不起来。骆冰忙扶起文泰来。他脸上毫无赤色,满头大汗,向老婆勉强一笑,“哇”的一声,一口鲜血吐上她衣衿。余鱼同明白文泰来的企图,大呼:“让路,让路!”
张召重等满是老江湖、大里手,明知文泰来定在庄内,但是如在庄内细心搜索,搜出来倒也罢了,一个搜不出,周仲英岂肯干休?他们固然多数已有功名,但和江湖上人士久有来往,晓得获咎了周仲英这老儿可不是玩的,当下均感迟疑。
陈家洛晓得再不答允,必然坏了众兄弟的义气,当下团团一揖,说道:“兄弟不是不识汲引,实因自知年青识浅,量才量德,均不敷担负大任。但各位如此见爱,从江南远道来到塞外,又有我寄父遗命,叫我好生难堪。本来想等文四哥到后,大师从长计议。现下文四哥有难,无可再等,各位又非要我答允不成,恭敬不如从命,这就听各位兄长叮咛吧。”红花会群雄见他答允出任总舵主,欢然喝采,如释重负。
宋善朋道:“我们都是安份良民,周老庄主是河西大名流,有家有业,五百里周遭以内无人不知,怎敢窝藏匪类,图谋不轨?这位童爷刚才来过,庄上没送川资,那是兄弟的不是,但是这么挟嫌诬告,我们可吃罪不起。”他知文泰来等已躲上天窖,说话便硬了起来。孟健雄假装不知,问明张召重等的出处,哈哈大笑,说道:“红花会是江南的帮会,如何会到西北边塞来?离得十万八千里了,这位镖头异想天开,各位大人也真会信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