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人大惊,呼唤声中,无尘突向右倒,将陈正德来袭之势让过,回剑接住来剑,只听当的一声,两剑颤抖,声若龙吟,嗡嗡之音,很久不断。

杨成协等见陈家洛对她非常恭敬,而这老太婆却神态倨傲,都感气恼。这经常氏双侠也已从窗口跳进室内,常赫志道:“天子是我们抓来的,要杀也轮不到你。”那老妇咦了一声道:“天子是给你们抓来的?”

周仲英道:“陈教员父在跟无尘道长斗剑,我们快去把事情说清楚。”

陈家洛住了口,那老妇反复一遍刚才的问话:“你这短剑那边来的?”陈家洛听得她不问别事,先问短剑,倒出于料想以外,答道:“是朋友送的。”老妇又问:“甚么朋友?你是天子侍卫,她怎会送你?天池怪侠是你甚么人?”陈家洛先答她最后一问:“天池怪侠是长辈恩师。”他想老妇剑刺乾隆,定是同道中人,见她春秋既长,武功又高,是以自称长辈。那老妇嗯了一声,道:“这就是了。你师父固然为人古怪,倒是君子君子,你如何丢师父的脸,来做清廷喽啰?”

这时杨成协、石双英等也从基层赶了上来,周仲英迎上抢过周绮,金刀呼呼生风,连劈两刀。那老妇见他刀法精奇,不敢轻敌,退开三步,正要拔剑,俄然那秃顶老头在上面喊道:“我上塔顶去攻陷来,你从上面攻上!”声若洪钟,送将下来。

关明梅本来托大,但看到两人拆了数十招后,丈夫涓滴未占便宜,不由得悄悄心惊:“怎地江南竟有如此人物?”祇见两人越斗越紧,兀自分不出高低。

陈家洛见到她武功家数,听她二次又问短剑,已推测几分,说道:“是一名回部朋友送的。”当时男女间授受物品,颇不平常,陈家洛虽是豪杰之士,胸怀豁达,当着世人之面也有些说不出口。那老妇又问:“你识得翠羽黄衫?”陈家洛点点头,应道:“是!”

赵半山和那老妇攻拒进退,旗鼓相称,转刹时拆了百余招。那老妇剑法敏捷非常赵半山展开太极快剑,也是以快打快,心中悄悄称奇:“此人白发如银,又是女流,怎地竟然战她不下?”心中烦躁,要摸暗器取胜,岂知那老妇逼得甚紧,微一疏神,左手衣袖竟被她长剑划破了一道口儿,固然未伤皮肉,但也不免心惊。

梯上脚步响处,心砚奔上楼来,用红花会暗语向陈家洛禀报:“在塔外巡哨的头子来报,有两千多清兵正向这边过来,方向对正六和塔。”陈家洛点点头,心砚又奔下塔去。乾隆不懂心砚的话,但见他神情严峻,晓得定是对他们倒霉的动静,凝神了望,枫叶如火,林梢忽见白旗飞舞,旗上大书一个“李”字。乾隆大喜,知是李可秀带兵前来救驾了。

陈家洛道:“前辈有所不知,天子确是我们请来的。我们只当两位是清宫侍卫,前来援救天子,是以一起上反对。两位前辈武功实在高超之极,我们众兄弟不是敌手,没能拦住,乃至生了曲解。”实在红花会群雄已把二人截住,世人都知他这话是谦逊之辞。

陈家洛向常氏双侠使个眼色。双侠会心,走到乾隆身边监守。陈家洛和关明梅等奔上梯级,走到第十三层来,在梯级上却不闻刀剑之声,群雄都有点担忧,心想这两人武功卓绝,脱手快速,两虎相争,不免一伤,如那一个失手疏虞,都是毕生恨事。关明梅却漫不在乎,晓得丈夫平生罕遇敌手,决不致有甚失闪。

那老妇见他谦退,举剑施了一礼,说道:“好剑法!”纵身直上。周绮叫道:“赵三叔,你没输啊,干么这么客气?”赵半山微微一笑,道:“她剑法好极啦,我们去看看陆大爷的武当派工夫。咦,周女人,你干么这般客气,叫我三叔?七弟可叫我三哥。”周绮脸一红道:“我只跟爹爹叫。”杨成协笑道:“那么你叫他七叔么?”说着向徐天宏一指。周绮道:“呸,他想么?”大家晓得己方人多,仇敌固然武功高深,单只二人料也无能为力,大师谈笑着奔上塔去。第9、第十两层悄无一人,冲进第十一层时,只道陆菲青定在和那老妇斗剑,那知室中空荡荡地竟无人影。

那老妇晓得又遇劲敌,长剑乘势向前急刺,解去对方黏走之力,不敢正面纵上,向左斜奔三步,俄然反身向右奔驰,一跃跳上第十层,北风起处,剑刃劈面刺到。

关明梅听了周仲英的话,微微点头。陈家洛道:“这位是铁胆庄周老豪杰。”关明梅道:“嗯,我也听到过你的名头。”说到这里,俄然张口大呼:“当家的,快下来,你在干甚么呀?”她正说得好好的,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,把世人都吓了一跳。

赵半山衣袖中剑,不再恋战,心想:“陆菲青大哥守在十一层上,一别十余年,想他武功必定精进,定可制住这老妇。众兄弟均佩服他云天高义,却未见地过他的超妙剑术。”他任由老妇上去,意在让老友陆菲青露脸立名,不然划破袖口,尽可再战,也一定会输。

世人刚到室门,祇见白刃刺眼,满室剑光,两小我影在斗室中回旋飞舞,虽祇两柄剑相斗,但金刃劈风之声,有如数十人交兵普通。群雄刚站定,无尘和陈正德又已拆了十余招。两人斗到酣处,剑法一招紧似一招,点到即收,双剑不交。

那老妇恰是雪雕关明梅,是秃顶老者陈正德的老婆,两人一高一矮,一个秃顶,一个白发,江湖上人称秃鹫雪雕,合称天山双鹰。

那老妇避开铁胆,又追周绮。周仲英向下跳到第六层上,横刀当路,当时周绮已逃到塔后,两人一逃一追,绕着宝塔打转。周绮自与徐天宏订婚后,心想丈夫是着名的聪明人,本身如一味卤莽,怕被他看低了,是以临事已不若以往那么率性。此次听徐天宏叫她退走,便打打逃逃,和仇敌迟延时候。周仲英刚立定身子,已见女儿从塔后绕了出来,那老妇仍然白手追逐,老妇背后却又有一人跟着,双钩华侈,向她后心挺刺,却老是差了尺许,看他奋勇直前,救济周绮,恰是九命锦豹子卫春华。

那老妇以攻为守,唰唰唰三剑均攻对方关键。仇敌以太极剑中“云麾三舞”三式解开。老妇见他化解时举重若轻,深得内家剑术三昧,不待对方回击,跳开两步,看仇敌时,见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,上唇一丛浓髭,鬓发微斑,左手捏住剑诀,凝神而视,并不追来。老妇叫道:“你一身好工夫,可惜,可惜。”那人恰是千手如来赵半山,他见这白发老妇技艺迅捷,也自惊佩。两人挺剑又斗在一起。

陈家洛叫道:“道长,是本身人,请停止吧!”无尘举剑一封,退后一步。陈正德杀得性起,剑招连缀,剑锋不离敌手摆布。无尘退后一步,他一剑“神驼骏足”刺了畴昔。无尘向左让开,还了一剑。两人又交数招。关明梅叫道:“当家的,他们是红花会!”

陈家洛道:“前辈勿怒,塔下兄弟尚未知情,乃至获咎,转头叫他们赔罪。”走到窗口,向下喊道:“是本身人,别放箭!”语声未毕,又是一箭射到。这时陈家洛也已看得清楚,上面千余名清兵已将六和塔团团围住,弯弓搭箭,见窗口有人探头就射箭上来。陈家洛对赵半山道:“三哥,你去派人守住塔门,别冲出去厮杀。”赵半山回声下去。

两人又斗数十招。陈正德使出“三分剑术”中的绝招,虚真假实,变幻莫测。无尘展开“追魂夺命剑法”,七十二路正变中包藏八十一起奇变。只见陈正德一剑“冰河开冻”,向无尘右臂直劈下来。无尘向左边让,陈正德长剑俄然上撩,“半夜烽烟”,迅捷绝伦。那知无尘没了左臂,这时反占便宜,喝道:“好剑法!”一剑“孟婆灌汤”,直刺敌喉。

陈家洛固然站在乾隆身边,但这剑实在来得太快,也已不及抵挡,当即左手双指骈拢,向老妇胁下要穴点去,这是攻敌之不得不救。老妇剑尖将及乾隆胸口,突见陈家洛手指袭到,左掌“金龙探爪”,自下向上一撩,随即反手抓出,这是三十六路大擒拿法中的短长招数,和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,陈家洛只要腕脉被抓,立时就得满身瘫软。就如许,她右手剑的势道缓得一缓,陈家洛右手已拔出短剑,向上急架,铮的一声,火星飞溅,左手跟着反击仇敌面门。这一招以后,紧着上面另有一腿,叫作“高低交征”。那老妇拳术纯熟,见他左手击来,又伸左掌抓拿,下盘向右闪避,手中剑刺向对方咽喉。不料陈家洛的“百花错拳”每一招均与众分歧,老妇向右闪避,他一脚偏从右方踢来,幸亏她长剑亦已刺出,陈家洛腿力尚未使足,随即收势。

陈家洛俯身窗口大呼:“马大哥,退到塔里,预备弓箭!”马善均在塔下承诺。

那老妇听了,不再和世人缠战,飞身纵起,左手在第七层塔角上一扳,借势又翻上了第八层。这一层上已无人反对,仍以此法翻向第九层上。她从上面打上来时,晓得每层守御之人武功一层高过一层,虽避开了周仲英一胆两刀,但已知他是少林妙手,高山拚斗,不弱于己,只怕上面有更短长劲敌,凝神屏气,身未上,剑先上,挽花护顶,忽觉手上剧震,长剑已被仇敌兵刃黏住,几乎脱手。

乾隆忙道:“我是天子,我是天子,救兵都来了么?”那老妇跃上桌面,俄然举剑当胸,如一只大鸟般向他急扑畴昔,这招“鹏搏万里”,向乾隆胸口直刺,剑势既快且狠。群雄只道她是乾隆的部下前来援救,那知俄然行刺,这一下大出料想以外,大家均是惊诧失容,不知所措。

世人吃了一惊,疾忙再上,将进室内,已听得刀剑交并,铮铮有声,一进门,只见周仲英使开金背大刀,风声虎虎,正和那白发老妇苦战,一个刀沉力劲,一个剑走轻灵,一时不分高低。陈家洛把乾隆拖在一角,坐在榻上观战。

陈正德这剑撩了个空,心头一惊:“老胡涂!他没左臂,我怎地使上了这招?”心念甫动,无尘长剑剑尖已指到咽喉。来剑势若电闪,陈正德再也不及闪让,败中求胜,举剑横削,目睹已不免两败俱伤。

徐天宏、杨成协、卫春华、石双英和周绮手执兵刃,旁观赵半山和那老妇恶斗,见两人剑光闪动,打得狠恶非常,尽皆骇然,忽见赵半山衣袖中剑,都吃了一惊。卫春华双钩一摆,便要抢上互助。赵半山一剑“李广射石”,把老妇迫退一步,忽地跳开,说道:“老太太公然高超,请上去吧。”卫春华惊诧止步。

那老妇身子稍侧,不受这礼,森然问道:“既说是一家人,干么你们却帮天子,不让我杀他?”

无尘右膝跪地,双剑交并,两人都不敢挪动,各运内力,势均力敌,两柄纯钢的长剑订交处各生缺口,渐渐相互堕入。

杨成协忍耐不住,喝道:“这位是我们陈总舵主,你别胡言乱道。”那老妇面露惊奇之色,问道:“你们是红花会的?”杨成协道:“不错。”

陈正德一怔,说道:“是吗?”他势道微缓,妙手斗剑,直无毫发之差,只听得嗤的一声,右边衣衿已被无尘一剑穿过,这还是无尘听了陈家洛的话背工下容情,不然这一剑当更加狠辣。

那老妇转向陈家洛,厉声道:“你们投降了清朝么?”陈家洛道:“红花会行侠仗义,岂能对满清屈膝?老太太请坐,我们渐渐说话。”那老妇并不坐下,面色稍和,又问:“你这短剑那边来的?”

陈正德大怒,喝道:“好老道!”唰唰唰连环三剑。无尘一步不退,还了四剑。

陈家洛喊声方毕,忽见那秃顶红面老者直窜上来,常氏双侠和周仲英在后紧追不舍。那老者绕塔回旋,前面追得紧时就回身接几招,找到空地,又跳上一层。那边厢赵半山和那老妇正斗到紧处,那老者已跳上第十二层来。常赫志见他来势猛恶,第十二层恰是监禁乾隆之处,不再追逐,腰间取出飞抓,顶风抖开,站在窗外,常伯志双掌斜举,抢在他身前两步。兄弟两人摆好步地,飞抓远攻,肉掌近袭,双双挡在窗外。那老者晓得常氏双侠短长,竟不过来,直上塔顶。周仲英追逐不及,从窗口跳入塔内。乾隆见他执刀跳进,吃了一惊,却见他奔到塔顶通下来的梯级上横刀待敌。

周仲英道:“这位是雪雕关教员父吧,鄙人久仰得很。”

两人均起狐疑,危势既解,各退两步。陈家洛把乾隆往身后一拉,挡在他面前,拱手道:“就教老太太高姓?”这时那老妇也在喝问。两人语声稠浊,都听不清楚对方说话。

乾隆见两人一起攻上,心头暗喜,但见陈家洛气度娴雅,不觉得意,反而拖了一张椅子到窗口坐下观战,心想来救我的只要两人,总敌不过红花会人多,正自患得患失之际,忽听远处传来犬吠之声,又有呼喊和马匹奔驰声。

那老妇俄然探身窗外,纵声大呼:“当家的,你下来。”过了半晌,不闻答复,俄然飕的一声,塔下一枝箭直射上来。老妇伸左手抓住箭尾,回身一掷,那枝箭插在桌面之上,箭尾不住颤抖,厉声喝道:“无信小辈,怎地又放暗箭?”

周绮见他吞吞吐吐,再也忍不住了,插嘴道:“就是霍青桐姊姊送的。你也熟谙她吗?那么我们是一家人啦!”那老妇道:“她是我的门徒。”陈家洛行下礼去,说道:“本来是天山双鹰两位前辈到了,长辈们不知,多有冲犯。”

徐天宏一打手势,杨成协、石双英两人守住窗口。徐天宏叫道:“抛下兵器,饶你不死!”老妇见身陷重围,并不害怕,唰唰唰数记进手招数。周绮道:“此人的剑术和一小我很像,你说是么?”徐天宏道:“不错,我也感觉奇特。”那老妇快剑把周仲英迫退一步,俄然拉过桌子,挡在胸前,贴墙而立。周仲英挥刀急斩,几乎砍在桌上,疾忙收刀。那老妇转头向乾隆叫道:“你是天子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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