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鱼同叹道:“李师妹,又是你来救我。”

李沅芷扬手收回三枚芙蓉金针。暗器藐小,又在暗中当中,本难闪避,但她发针伎俩未臻化境,顾金标总算及时发觉,猛一缩头,两针落空,只一针刺进头发,刺伤了头皮。他头顶刺痛,想到这类纤细暗器多数带有剧毒,心下大骇,疾忙跳开,拔下金针,亮火摺看时,见针尖之血并非玄色,晓得无毒,这才放心。

上官毅山和陈家洛等来到孟津龙门帮头子家里,派人到衙门探听,公然那秀才当晚便给人劫出,还伤了好几名牢头禁子。陈家洛双眉深皱,和徐天宏揣摩了半天,涓滴寻不着眉目。

世人向西寻去,到了郊野,在一株大树脚边暗号又现,画得草率非常,显得处境非常危急。世人抓紧脚步,在一条通到山中的岔道边又见到了暗号。

滕一雷等赶了一阵,工夫便即分出高低,滕一雷遥遥在前,顾金标和他相距不远,言伯干却已被抛在前面,彭三春等更加掉队。滕一雷在辽东固然养尊处优,工夫却没搁下,轻功实在了得。山路驰马不便,余鱼同的顿时骑了两人,那马又非良马,追逐了一会,滕一雷越赶越近。黑暗中那马俄然踏入山道中一个小坑,左足跪了下去,头一低,把余鱼同抛上马来。

文泰来和章进抢先奔驰入山,沿途只见所画的暗号愈来愈不成模样,偶然只是顺手一钩一画。转了几个弯,章进俄然咦的一声,纵上前去,在一株小树上拔下一枝竹箭。文泰来和徐天宏同时叫了出来。他二人久历江湖,见多识广,认得这是湖南辰州言家拳的独门暗器。文泰来怒道:“本来追逼十四弟的是言伯干这奸贼。”这时骆冰又从树丛中发见了几枝竹箭。周绮俄然惊呼一声,指着地下。世人看时,见是点点血迹。沿着血点追随畴昔,扒开树丛,忽见黑黝黝的一个山洞。山洞浅小,仅足容身,洞旁竹箭、钢镖、飞锥、小钢叉等落了一大堆,想见余鱼同那日受人围攻时打得非常狠恶。世人甚是担忧,不知别性命如何。

滕一雷道:“老二,莫理他,他是牛脾气。你看住这小我。”顾金标拔出匕首,翻转藏在腕底,低声对余鱼同道:“你要逃脱,我先给你几个透明洞穴。”余鱼同置之不睬。滕一雷走到言伯干桌边去打号召、套友情。

李沅芷救出了余鱼同,芳心喜慰,叫余鱼同躺下养神,本身在洞口守御。余鱼同坐在地上,望着她俏生生的背影,感慨万千,一阵北风吹来,只见她微微颤抖,便脱下长袍,给她披在身上。李沅芷自识得这位师哥以来,这是他第一次对本身稍示顾恤之意,不由得转头嫣然一笑,身上心头,暖和非常。

滕顾两人气愤非常,攻得更紧,但惊骇金针短长,不敢再窜近洞口。

言伯干等一行四人逃出孟津,找了个偏僻处所歇息。彭三春痛骂余鱼同狡计多端。言伯干阴沉沉的道:“谅这小小孟津衙门,也不能庇护了他,我们今晚就去劫狱,把这恶贼劫出来痛痛快快的折磨。”彭三春怕官,传闻要劫狱,非常迟疑,但是师兄的话又不敢违拗。到得半夜,大家蒙起了脸,向孟津衙门奔来,彭三春落在前面,很不努力。言伯干知他甚是勉强,也不点破。将近官衙,忽见前面人影一晃,有人一掠而过。言伯干见此人技艺甚快,向门徒叮咛:“谨慎!”俄然身后有人低呼:“是言兄么?”言伯干转过身来,见是滕一雷和顾金标。滕一雷道:“大伙儿同心来干,那更好啦。”顾金标道:“我们不能让这臭贼痛痛快快的吃一刀就算,先得让他多受点儿罪。”他脸上给烫起了无数热泡,对余鱼同可爱入了骨。当下六人越墙入内。

余鱼同低声问道:“我们怎生出去?”李沅芷笑道:“何必出去?归正他们又攻不出去。”余鱼同急道:“天了然如何办?”李沅芷听他语气焦心,笑道:“好,我想体例……喂,暗器来啦!”余鱼同向后急缩,一柄小钢叉钉在脚边地上。顾金标愤恚之极,两柄小叉收回,使动钢叉护住门面,抢到洞口。

那黑衣人便是李沅芷。她跟从红花会人众,俄然不见了余鱼同,略一凝神,猜到他必是改走水路,便沿着黄河上溯寻访。到得孟津,在茶社酒楼入耳得到处都议论丑脸秀才绑架孙大善人不遂之事,因而半夜里前来劫狱,那名狱卒就是她绑住的。

晚餐后代人到监狱四周踏勘,骆冰俄然一指墙脚,道:“瞧!”世人一看,喜形于色。上官毅山却莫名其妙。徐天宏道:“这是十四弟留下的暗号,他说给仇敌追逼,迫得向西回避。”章进道:“甚么仇敌?定是缠着他的阿谁少年。”徐天宏道:“这少年的武功不及十四弟,局面不致如此告急,料来另有别情。”文泰来道:“我们快去。”

那日焦文期给陆菲青以金针射瞎双目,尸首过了几年才给人在山谷中发明,当时脸孔早已腐坏,只从他兵器和服饰上才认了出来,脸上肌肉烂去,暴露几枚金针紧紧的钉在头骨之上。当日陆菲青以一把金针掷在焦文期脸上,大部分拔回,但深切肉里的几枚却未起出。韩文冲信中曾胪陈此事和金针形状。岂知当时杀焦文期的当然不是余鱼同,而本日射伤顾金标的也并不是这金笛秀才。

哈合台势孤,一贯又是听大魔滕一雷指导惯了的,拗不过他们,愤怒忿的站起,道:“老迈、老二,我先走一步,在杭州等你们。这小我的事我不管啦!”饭也不吃,大踏步下楼去了。顾金标伸手相拉,给他一摔手,几乎跌了一交。哈合台自幼熟谙蒙古摔交之技,顺手一摔,都是劲道实足。

余鱼同却并不急奔,蹲在地下仓促画了些暗号。言伯干扑将畴昔,斜刺里俄然有剑刺到。言伯干举环锁拿,那人剑法奇快,早已变招,拆不两招,余鱼同把一名军官拉上马来,跃上马背,纵马驰近,大呼一声,向言伯干劈面冲来。言伯干向旁跃开,余鱼同拉住使剑人的手,将那人提上马背,两人一骑,向西奔去。

这几名捕快那在滕一雷心上,但孟津是大处所,跟捕快衙役一争斗,官戎顿时就到。滕一雷暗骂余鱼同奸刁,踢倒一名捕快,拉了顾金标飞身下楼。言伯干大呼:“我们是官兵,来捉强盗的啊!”但混乱中又怎听得清楚?转眼间彭三春已打倒了一名捕快,其他的连声唿哨,调集火伴,远处铛铛当铜锣响起,看来大队援兵便要赶到。言伯干喝道:“彭师弟,快走!”师徒四人冲下楼去,众捕快怎拦得住,只用铁链锁住了余鱼同一人。

混战中俄然墙角一条黑影飞出,奔到余鱼同身边。覃天丞过来劝止,那人手一扬,覃天丞只感到胸口剧痛,已中了甚么暗器,支撑不住,蹲下地去。宋天保一呆间,那人已拉了余鱼同逃脱。宋天保大呼:“师父,那……那人逃啦!”

孙大善人是本地首富,田庄、当铺不计其数。他见上官毅山和一个自称姓陆的公子来访,心中吓了一跳,打好了主张,如果龙门帮要钱,只好舍财消灾。那知上官毅山酬酢了几句以后,口风转到那天在酒楼肇事的秀才身上,孙大善人更是吃惊,连称:“兄弟年纪这么一大把,夙来不敢获咎甚么人,如果江湖上朋友们手头不便,兄弟一贯量力而为,决不敢吝啬。”上官毅山道:“那位秀才相公和小弟有点渊源,不知为甚么跟孙老爷打了起来。”孙大善人道:“我实在不知,看他们神采,仿佛要绑架兄弟。”因而说了当时景象。

李沅芷眼望洞外御敌,说道:“你干么避开我?莫非你见到我就讨厌吗?”余鱼同道:“李师妹,你干么问这些话?我们脱了险以后再说行不可?”李沅芷沉默不语,过了一会,说道:“当时候你又要避开我了。”余鱼同听她语气凄楚,心中一动,颇感歉疚。俄然蓬的一声,一个火把掷在洞口,余鱼同一呆,火光中只见她俏脸含怨,泪珠莹然,一张乌黑的面庞映在艳红的火光之下,更显鲜艳。

滕一雷等以敌暗我明,不敢过份逼近,诸般暗器纷繁向洞里掷去。余鱼同和李沅芷缩在一边,捡起落在洞内的飞镖小叉,在仇敌攻近时就还敬一枚。李沅芷靠在余鱼同身上,固然情势危急,反觉实是平生未历之佳境,山洞酷寒黑脏,洞外劲敌环攻,但是提督府中的绣楼香闺却无此温馨。

滕一雷接过金针一看,气得哇哇大呼,说道:“老三头骨上钉的,不就是这等金针?本来害死他的便是这奸贼。”

话声未毕,内里又掷了一块飞蝗石出去。李沅芷闪身接住,只听得内里喝骂:“奸贼,快滚出来,免得大爷脱手。”同时几个黑影逼近洞口。余鱼同提起竹箭箭尾,用打甩手箭伎俩向黑影掷去。一人呼痛跳开,倒是彭三春胯上中箭。

陈家洛暗忖:“十四弟怎会约人来绑架他,中间必然另有隐情。孟津几名捕快,又怎能把十四弟逮去,莫非此地另有能人?”因而对上官毅山道:“那么请孙老爷引我们去监狱探探这个秀才。”孙大善人忙道:“这秀才当晚就给人劫出狱去,莫非你们不知?”陈家洛更是奇特,向上官毅山使个眼色,告别出来,只见很多公差捕快乔装改扮了,在孙宅前后庇护。

顾金标正在喜尝鱼羹甘旨,那知变起俄顷,一碗热羹俄然飞来,眼上鼻上满是羹汤,痛得哇哇乱叫。余鱼同不等他定神,掀起桌子,碗筷菜肴全倒在他身上。顾金标睁不开眼,那能遁藏。滕一雷和言伯干等忙纵过救济。余鱼同又掀翻一张桌子,阻住仇敌来路,暗忖此时虽可脱逃,但逃未几远,必将又会给追上了,唯有觅地遁藏,以待外援,闹市当中,最稳妥的遁藏处莫过于官家监狱。

正要说话,俄然前面飕的一声,一枝竹箭射了过来。余鱼同见她没发觉暗器袭到,忙伸手将她一推,左手接住竹箭,叫道:“留意暗器!”

陈家洛和上官毅山细问醉仙楼的老板,再也问不出甚么了,只知那秀才厥后给捕快锁了去。陈家洛传闻余鱼同被捕,便放了心,就算犯了极刑,官府公文来往,也得担搁好久才会处决,因而和上官毅山去拜访孙大善人。

这时滕一雷已翻出墙外,见余鱼同逃脱,暗骂言伯干师徒无用,大呼:“快追!”彭三春和宋天保摆布挟住了覃天丞,向余鱼同马后赶去。他们脚下甚快,奔出数里,已把官差抛在前面。众官差目睹追不上,便出兵归去了。

世人赶到牢房,公然听得有锉物之声。顾金标晃亮火摺,见一个黑衣人蹲在余鱼同身边,显是他朋友前来救人。余鱼同见到火光,叫道:“有人来。”黑衣人并不睬会,锉得更急。滕一雷低喝:“是谁?”黑衣人俄然跃起,回身剑出,这一剑又快又准,寒光闪处,剑锋已及面门。滕一雷身子虽胖,行动却极迅捷,右手铜人疾向剑刃压下。黑衣人手上剧震,虎口发痛,晓得对方力大非常,不敢恋战,回剑向覃天丞刺去。覃天丞急闪遁藏,黑衣人已跳出牢房。言伯干叫道:“别追,劫人要紧!”这么一比武,满监狱卒都已惊醒,晓得有人劫狱,顿时大乱。滕一雷在牢门口一站,喝道:“你们快锉,我在这里抵挡。”言伯干和顾金标各自拿出铁锉,同时使力,不一刻已把锁住余鱼同手脚的铁链锉断。

徐天宏和文泰来捡起暗器细看,钢镖和飞锥武林常见,瞧不出用者成分,发小钢叉的人却极少,不知是多么人物。从诸般暗器看来,围攻余鱼同的起码也有四五人。

酒楼上顿时大乱,酒客纷向楼下奔驰。余鱼同纵到那孙老爷面前,啪的一声,结健结实打了他个巴掌。那孙老爷只觉面前金星乱冒,坐倒在地。余鱼同扯住他胡子,提了起来,紧紧扭住。众捕快大惊,奔上救护。余鱼同抱住孙老爷不放,向滕一雷等招手道:“老迈老二快来啊,我到手啦,你们快来把鹰爪孙赶开。”众捕快听得匪贼要绑架孙大善人,抽出铁链钢刀,连叫:“好大的胆量!”向滕一雷等奔来。

那天滕一雷、顾金标、言伯干等六人越墙入狱,想找狱卒逼问监禁余鱼同的地点。宋天保俄然脚下一绊,几乎跌了一交,俯身看时,见一人给反背绑在地下,忙提他起来,晃亮火摺,见是个身穿号衣的狱卒,口中塞着甚么东西,眼睛骨碌碌的乱转,说不出话来。言伯干右手扠住他喉咙,左手挖出他口中之物,倒是两块绣花手帕。言伯干低喝:“明天抓来的秀才关在那边?快说!你一叫就扠死你。”那狱卒吓得不住颤栗,说道:“在……在那边第三……第三号牢房。”言伯干懒得再绑他,部下用力,狱卒顿时闭气而死。滕一雷道:“快去,怕已有人先来劫狱。”

余鱼同一个筋斗,悄悄落下。顿时那人一提缰绳,那马哀嘶一声,竟没站起,本来左腿胫骨已经折断。那人见滕一雷追近,飞身上马,和余鱼同联袂穿入了树丛。行不数步,见前面有个山洞,两人躲了出来。

余鱼同见哈合台一去,晓得祸在眉睫,瞥见言伯干脸有忧色,自是滕一雷跟他说了,让他来剜本身眸子,一时焦心无计。这时酒保端上一大碗热腾腾的黄河鲤鱼羹,顾金标喝了一口,叫道:“老迈,鱼羹很鲜,快来喝吧。”余鱼同伸出羹匙,也去舀羹,手伸近时俄然在碗底一抄,把一碗热羹劈面倒到顾金标脸上。

言伯干扣住余鱼同脉门,和彭三春两人合力将他抬出牢房。衙役军士涌上来反对,都被滕一雷挥铜人打伤。世人见他猛恶,不敢近前,只在远处号令。顾金标抢先开路,宋天保、覃天丞断后,拥着余鱼同越墙而出。此时监狱外已有大队军士等待,刀枪并举,围了上来。顾金标、言伯干、彭三春分头迎敌,顿时砍伤了几名,官兵人众,号令杀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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