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前一片大湖,湖的南端又是一条大瀑布,水花四溅,日光映照,现出一条彩虹,湖周花树整齐,杂花红白相间,倒映在碧绿的湖水当中,娟秀莫名。远处是大片青草平原,无边无边的延长出去,与天相接,草地上几百只白羊在奔驰吃草。草原西端一座高山参天而起,耸入云霄,从山腰起满是皑皑白雪,山腰以下却生满苍翠树木。

但是一起之上,竟没碰到一个回人。沿途回人堆积的村庄阛阓都已烧成白地,自是兆惠雄师干的功德,统统回人必然都已逃入戈壁要地。不由得焦急起来,在这无边无边的大漠之上,却到那边去找霍青桐?心想如沿通衢寻访,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人,因而折而向南,尽往偏僻山地中乱走。回疆本就萧瑟,不循通衢,更是难遇火食,向南走了三天,干粮吃完,幸亏不久便打死了一只黄羊。

在这萧瑟的大漠当中俄然见此美景,不觉身神俱爽,猎奇心起,想看看瀑布之上更有甚么风景,牵马从西面绕道而上。转了几个弯,从一排参天青松中穿了出去,顿时惊得呆了。

这日气候俄然热了起来,大漠当中气候窜改狠恶,常常一日以内数历寒暑。本来水囊中的水都结了薄冰,这时却越走越热,骄阳当空,人马身上都是汗水,他想找个阴凉地点歇息,四顾茫茫,尽是沙丘,只得驰到一个大沙丘的背日处,翻开水袋喝了三口,也让白马喝了三口,固然奇渴难当,却不敢多喝,只怕四周找不到水源,喝光了水那但是死路一条。

陈家洛得知关东三魔要去找霍青桐报仇,甚是体贴,翠羽黄衫的背影在大漠尘沙中逐步隐没的景象,当即袭上心头。但想到那姓李少年和她密切非常的模样,此人面貌秀美,倒似做戏的小旦儿普通,心中瞧他不起,而霍青桐豪气逼人,又似浑不将本身一个红花会总舵主瞧在眼里,虽蒙赠以短剑,心中醋意萌发,总觉难以靠近,每当念及,常常当她是个英侠老友,却难生后代柔情。

余鱼同自从父母被害,流落江湖,以往红花会众兄弟间固然友情都好,但从没人如此真如亲哥哥般对他说话,不觉动情,但转念一想,我既已削发,统统情丝俗缘都要斩断,因而硬起心肠,冷冷的道:“四哥,你请归去吧。今后我们不必然有再见之日。我叫空色,你别再叫我十四弟啦。”说罢俄然回身进寺。

世人回到孟津,天已发白,便到酒楼去吃面喝酒。

到哈密城后,心想军情告急,对外来搭客盘问必严,因而绕过都会,迳到城西的二堡。次日起来,深思一过二堡向西,就要探听霍青桐的地点了,本身是汉人,只怕回人狐疑本身是特工,如何获得他们信赖,倒要费一番周折,还是换了回人装束较好,因而在二堡买了回人戴的绣花小帽、皮靴和条纹衣衫,到郊野中换了,把本来衣服埋在沙中。临溪一照,宛然是个回族少年,自发风趣,不由发笑。

一起晓行夜宿,过玉门、安西后,戈壁由浅黄逐步变成深黄,再由深黄渐转灰黑,便近戈壁边沿了。这一带更无火食,一望无垠,广漠无边,那白马到了用武之地,精力奋发,发力奔驰,不长远处呈现了一抹岗峦。

又走了两日,途中见到几个牧人,一问之下,却都是哈萨克族人。他们只知满清雄师来了以后,回部大队人众都往西退走,却不知退往那边。

余鱼同听文泰来问他削发启事,叹了口气,说道:“四哥,我对你不住,你肯谅解我吗?”文泰来道:“我们是好兄弟,别说你没甚么对我不起,就是有,那也是偶然之过,我怎会介怀?”余鱼同道:“这不是偶然之故,乃是成心的忘恩负义。”文泰来微微一笑,道:“你舍命救我,非止一次,若说对我无义,有谁能信?”月光下见他身披法衣,脸孔毁伤,又怎是昔日阿谁漂亮少年,不由得一阵心伤,轻抚他肩头,说道:“十四弟,我们是存亡骨肉的友情。畴昔你少年人一时胡涂,四哥向来不放在心上,何必如此心灰意懒?”

到得寺中,只见空荡荡的已无一人,想是寺僧见世人恶斗凶杀,吓得逃脱了还没敢返来。骆冰见佛像前供桌上压着一张字条,取在手中,世人围拢来看,见字条上写道:

“总舵主暨各位哥哥英鉴:小弟罪孽深重,削发忏悔,以了尘缘,望各位尽力大事,以成不世功业,小弟日夕在佛前为此祷告。小弟现出外募化,重修佛像金身,或数月以后,方能归也。关东三魔已首途回部,寻翠羽黄衫去矣,务请设法劝止为要。小弟鱼同顿首再拜”

渐行溪流渐大。戈壁中的河道多数上游水大,到下流时水流逐步被戈壁吸干,终究消逝。他久住回疆,也不觉得奇。纵马急驰了一阵,阵势渐高,进入丘陵,溪水转弯绕过一块高地,俄然面前一片银瀑,水声轰轰不断,匹练自一座山岳泻下,飞珠溅玉,蔚为异景。

文泰来和余鱼同听得殿外格格声响,奔出来看,猛见五个神像仿佛活了普通,一一扑将下来。这时回身已然不及,文泰来暗叫:“不好!”抓住余鱼同左臂,使开“瞬息千里”轻身工夫,跃出庙门。脚未落地,已听得殿里蓬蓬蓬几声巨响,烟雾满盈,灰尘飞扬,几尊神像跌得粉碎。四大金刚又大又重,跌下来阵容非常猛恶。文泰来大怒,拔步追出。余鱼同道:“四哥,今晚杀了四人,已经够啦!”文泰来一怔留步,问道:“你如何做了和尚?”

世人看了都很伤感,骆冰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滋味。章进怒道:“出甚么屁家?我们把这庙放火烧了,瞧他还做不做成和尚?”说着拿了烛台,就要去放火,骆冰赶紧喝止。

过了星星峡,在一所小屋中宿歇一晚。次日又行,两旁还是横亘的玄色山岗。奔驰了几个时候,已到大戈壁上。戈壁平坦,如同一面大黑镜,和戈壁上的沙丘起伏全然分歧,凝眸远眺,只觉六合相接,万籁无声,宇宙间仿佛唯有他一人一骑。他虽技艺高强,身当此境,不由也生栗栗之感,顿觉大千无穷,一己纤细非常。

不一日已到肃州,登上嘉峪关头,倚楼极目,只见长城环绕,控扼大荒,蜿蜒如线,俯视城方如斗,心中非常感慨,出得关来,也按例取石向城墙投掷。关外风沙险恶,旅途艰危,相传出关时取石投掷城墙,便可生还关内。行不数里,但见烟尘滚滚,日色昏黄,只听得骆驼背上有人唱道:“一过嘉峪关,两眼泪不干,前边是戈壁,前面是沙岸。”歌声苦楚,远播四野。

文泰来呆了半晌,看他神情,晓得再劝也是无用,固然掌毙劲敌,得报深仇,然见余鱼同如此,表情甚是闷郁,不由得长叹一声,悄回孟津。

徐天宏道:“三魔既已解缆,我们最好有人骑四嫂的白马赶过甚去。眼下回部军情紧急,木卓伦老豪杰他们正忙于对付,别让翠羽黄衫冷不防的给三魔打个措手不及。”陈家洛心想此言甚是,皱眉不语。

人马歇息了一个时候,上马又行。正走得昏昏沉沉、人困马乏之时,俄然白马仰开端来,向天空嗅了几嗅,振鬣长嘶,转过身来,向南奔驰,陈家洛晓得此马颇具灵性,便也由它。奔未几时,沙丘间俄然呈现了稀稀落落的铁草,再奔一阵,地下青草渐多。陈家洛晓得前面必有水源,心中大喜。那白马这时精力大振,四蹄如飞。不一会,已听得淙淙水声。

就在这一顷刻,陈家洛已看清楚是个明艳绝伦、秀美之极的少女,心中一惊:“莫非真有山精水怪不成?”摸出三粒围棋子扣在手中。

徐天宏道:“我看十四弟凡心未断,一定能做一辈子和尚。”文泰来忙问:“怎见得?”徐天宏道:“第1、他还顾虑我们的大事。第2、他要募化重修佛像,但他夙来心高气傲,不屑求人,要他募化,那能胜利?我瞧他必将仍用老体例,要去劫盗为富不仁的大户。”说到这里,世人都笑了起来。陈家洛笑道:“那还像甚么和尚?”徐天宏道:“他连翠羽黄衫都还放心不下,只怕做和尚很难。这字条上署的是他本名,不写和尚法名。看来他对本身的和尚成分也不如何在乎。”世人听他一说,都觉有理,也就宽怀。

转眼之间,面前呈现一条小溪,白马奔到溪边,陈家洛跳上马来,见水清见底,抚摩马背,笑道:“多亏你找到这条小溪,我们一起喝吧!”俯身溪边,掬了一口水喝下,只觉一阵清冷,直透心肺。那水甘美当中还带有微微香气,想必出自一处绝佳的泉水。溪水中无数小块碎冰相互撞击,收回清脆声音,叮叮咚咚,好像仙乐。那马喝了几口水后,长嘶一声,腾跃了数下,也是说不出的欢乐。

余鱼同回入寺中,只见满殿佛像碎片,四具尸身横卧当场。他跪在残破的佛像之前,深切忏悔,忽听得悄悄的当啷一响,抬开端来,本身那枝金笛竟便在面前闪闪生光。他吃了一惊,回过甚来,只见李沅芷站在身后。这时她穿了女装,灯光下越显娇媚,只是满脸幽怨。余鱼同合什打了一躬,并不出声。李沅芷见他如此忍心,欲言又止,再也忍不住,坐在地下掩面哭了出来。

他一时口呆目瞪,心摇神驰。只听树上小鸟鸣啾,湖中冰块撞击,与瀑布声交叉成一片噪音。凝睇湖面,忽见湖水中微微起了一点漪涟,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从湖中伸了上来,接着一个湿淋淋的头从水中钻出,一转头,瞥见了他,一声惊叫,又钻入水中。

转眼之间,石壁越来越近,一字排开,直伸出去,山石间云雾满盈,仿佛此中别有六合。再奔近时,忽觉峭壁中间暴露一条缝来,白马沿山道直奔了出来,那便是甘肃和回疆之间的交通孔道星星峡。峡内两旁石壁峨然笔立,有如用刀削成,昂首望天,只觉天气又蓝又亮,好像潜伏海底瞻仰普通。若在夜晚,昂首唯见星星,星星峡之名当由此而来。峡内岩石全系深黑,乌光发亮。门路弯来弯去,盘曲非常。这时已入夏季,峡内初有积雪,吵嘴相映,蔚为异景,心想:“这峡内情势如此险要,用兵西攻,殊为不易。”当年陈家洛初来回疆,年纪尚幼,虽见奇景,并未多加留意。

彷徨无计,只得纵马向西,信蹄所之,不加控驭,每天奔驰三四百里。如此走了四日,目睹皆是黄沙,天气濛暗,不知绝顶。

陈家洛饮足溪水,心旷神怡,胸怀开朗,回顾身上尽是沙尘,因而卷起裤脚,踏入水中,把头脸手脚洗了个洁净,再把马牵过,给它洗刷一遍。然后在两只皮袋中装满了水。冰块闪烁当中,忽见异化有花瓣漂流,溪水芳香,当是上游有花之故,心想:“沿溪上溯,或许遇获得人,能问到霍青桐的行迹。”因而骑上了马,沿溪水向上游行去。

白马脚程好快,只觉耳旁风生,山岗树木如飞般在身边掠过。到得午间,已奔出二百多里,自必早把关东三魔远远抛在前面。打过尖后,纵马又驰,心想本日再奔驰一日,关东三魔永久别想再赶得上,晚间在客店中歇宿时,已全然放心。

文泰来回到客店,骆冰已穿好衣服,带了兵刃,正要出外寻他,见他返来,心中大喜,怪道:“如何悄悄一小我出去,也不叫人家一声。”文泰来道:“谁叫你睡得如许沉?那一天让人绑了去,怕还睡得不晓得呢。”骆冰笑道:“那最好,也好让你尝尝焦急的滋味。”见丈夫神采凄然,忙问:“如何啦?”文泰来道:“我见到了十四弟,他做了和尚。”骆冰一怔。文泰来道:“我们见总舵主去。”唤醒了陈家洛、徐天宏等人,陈述颠末,章进第一个忍不住,跳起家来。世人忙奔宝相寺而去。

滕一雷弄倒神像,却也怕文泰来赶来挑衅,和顾金标等疾向山下奔去。顾金标忽觉后腰一动,伸手一摸,金笛已然不见,大骇之下,“咦”的一声惊呼。滕一雷等留步扣问。顾金标又惊又怒,骂道:“操他奶奶雄,这姓文的像鬼一样,把金笛偷去啦。”四人明显瞧见文泰来和余鱼同从殿里奔出,相距甚远,如何转眼之间便能赶上来抢回金笛,身法之快,令人不寒而栗。哈合台道:“老二,别骂啦,如果他不拿金笛,给你背上一掌,你另有命吗?”顾金标心想文泰来确是部下包涵,也就不言语了。

章进道:“那我先去吧,你们随厥后。”徐天宏道:“你性子急,别途中惹事,误了大事。”章进道:“我不惹事就是。”骆冰明白徐天宏的意义,说道:“你不懂回语,途中好生不便,眼下到处有战事,别让回人们起了曲解。”座中只要陈家洛和心砚两人在回疆住过十年之久,精通回语,骆冰这句话明显是要他们去了。陈家洛还是不语。心砚道:“少爷,那么我先走吧。”徐天宏道:“总舵主,我瞧你还是先走最妥。你懂回语,工夫又好,关东三魔跟你没朝过相,就是狭路相逢,脱手不脱手都不打紧。你赶到以后,如果兆惠仍不断手,你还能够帮他们出些主张。”陈家洛沉吟半晌,说道:“好吧!”吃过面后,谢了上官毅山,和世人道别,跨上骆冰的白马,向西驰去。

文泰来道:“这关东三魔武功很强,不知那翠羽黄衫能敌得住吗?”徐天宏道:“我们曾见霍青桐女人跟六魔阎世章相斗,霍女人稍胜他一筹。不过若非总舵主脱手相救,只怕也已遭了他的毒手。”文泰来道:“那不成,这大魔滕一雷力量大得异乎平常,甚是了得。”徐天宏道:“那么我们从速解缆去回部,路上把三魔截住。等我们办完闲事,再返来劝十四弟吧。”世人都说不错。

四人筹议着到回部去找霍青桐,给阎世魁等报仇。韩文冲必然不肯同去,三人不便勉强,到了孟津就此分离。韩文冲回到洛阳隐居,闭门静弹琵琶,甚么〈平沙落雁〉、〈昭君出塞〉,弹个不亦乐乎,今后不涉江湖,终究得享天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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