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见他装模作样,疯疯颠癫,不由得好笑。那人听了一会,皱起眉头说道:“这驴子戴了官帽以后,自发得了不起啦。它瞧不起你们的坐骑,不肯意一起走,恐怕没面子,失了本身成分。”余鱼同一惊:“此人行动独特,说话皮里阳秋,骂尽了世上趋炎附势的发作小人,莫非竟是一名风尘异人?”

三人并辔缓缓而行。余鱼同就教他姓名,那人浅笑不答,不住疯疯颠癫的谈笑话,但是妙语如珠,庄谐并作,或讽或嘲,李沅芷听了也不由暗自敬佩。

李沅芷瞧他的驴子又跛又瘦,一身污泥,竟然还摆架子,不由得噗哧一笑。那人眼睛一横道:“你不信么?那么我的毛驴就跟你们的马匹比比。”余李二人胯下都是木卓伦所赠骏马,和这头跛腿小驴自有云泥之别。李沅芷道:“好呀,我们赢了以后,你可得带我们去找那三个好人。”那人道:“是四个好人。如果你们输了呢?”李沅芷道:“随你说吧。”那人道:“那你就得把这头毛驴洗得干清干净,让它出出风头。”李沅芷笑道:“好吧,就是如许。我们如何个比法?”

李沅芷道:“走吧!”语声方毕,猛抽一鞭,纵马直驰,奔了数十丈,转头望去,见那毛驴一跛一拐,远远落在前面。她哈哈大笑,抓紧驰骤,俄然之间,一团黑影从身边掠过,定睛看时,竟是那人把驴子负在肩头,放开大步,向前飞奔。她这一惊非同小可,几乎坐鞍不稳,跌上马来,疾忙催马急追。但那人奔驰如风驰电掣普通,始终抢在马头之前。不到半晌,两人奔到沙丘,终因而骑人的驴比人骑的马抢先了丈余,先上沙丘。李沅芷把手中驴尾用力向后掷出,纵马奔上沙丘,叫道:“我的马先到啦!”

余鱼同和李沅芷一起出来寻访霍青桐,天然明白七哥派他们二人同业的企图。李沅芷一片密意,数次相救,他自衷心感激,然她越是情痴,本身越是不由自主的想避开她,甚么启事可也说不上来。一起上李沅芷有说有笑,他却老是冷冷的。李沅芷恼了,一天凌晨,偷偷躲在一个沙丘前面,瞧他是否焦急。那知他见她不在,叫了几声没听得承诺,就迳自向前走了。李沅芷气苦之极,在沙丘前面哭了一场,打起精力再追上去。余鱼同淡淡的道:“啊,你在前面,我还道你先走了呢!”饶是李沅芷机变百出,对这心如木石之人倒是束手无策。她盘算了主张:“他真逼得我没路可走之时,我就一剑抹了脖子。”

那人熟谙大漠中门路,傍晚时分领他们到了一个小镇。将走近时,只见鸡飞狗走,尘扬土起,本来一小队清兵方才开到,众回人拖儿携女,四下逃窜。徐天宏奇道:“清兵大部就歼,少数的残存也都已被围,如何这里又有清兵?”说话之间,劈面奔来二十余个回民,前面有十余名清兵大声呼喊,执刀追来。那些回民俄然见到骑驴的大胡子,大喜过望,连叫:“纳斯尔丁·阿凡提,快救我们!”徐天宏等不懂他们说些甚么,只闻声他们不住叫“纳斯尔丁·阿凡提”,想来就是他的名字了。阿凡提叫道:“大师逃啊!”一提驴缰,向大漠中奔去,众回人和清兵随后跟来。

第十八回

余鱼同见那驴子虽只几十斤重,就如一头大狗普通,但能负在肩头而跑得疾逾奔马,却非具精深武功不成,忙上前行了一礼,说道:“我这个师妹非常玩皮,老前辈别跟她普通见地。请你指导途径,待长辈们去找便是,可不敢劳动你老迈驾。”那人笑道:“我输了,如何能赖?”转过驴头,叫道:“跟我来吧!”余鱼同见他肯一同前去,心中大喜。他知关东三魔武功惊人,和本身又结了深仇,若在大漠当中撞到,可实是一桩祸事,有这武功高强的大胡子回人互助,就不怕了。

这时徐天宏擒住了一名清兵,逼问他这队官兵从何而来。那清兵跪地告饶,结结巴巴的半天赋说清楚。本来他们是从东部开到的救兵,传闻兆惠雄师兵败,正分批兼程赴援。徐天宏从回民中挑了两名精干男人,请他们当即到叶尔羌城外去处木卓伦报信,以便安插应敌,两名回人承诺着去了。徐天宏在那清兵臀上踢了一脚,喝道:“滚你的吧!”那清兵没命的疾走而去。

那人和余鱼同惊诧相顾,明显是驴子先到,如何她反说马先到?那人道:“喂,大女人,我们说好的:驴子先到我胜,你的马先到你胜,是不是?”李沅芷伸手掠着在风中飞扬的秀发,说道:“不错。”那人道:“我们并没说必然得人骑驴子,是不是?”李沅芷道:“不错。”那人道:“不管是人骑驴,还是驴骑人,总之是驴子先到。你得晓得,它是戴官帽的,笨驴做了官,可就爬在人的头上啦。”

这时余鱼同和李沅芷已各杀了两三名清兵。其他的发一声喊,转头奔逃。阿凡提把背上铁锅提在手中,伸手一挥,罩在一名清兵头上,叫道:“锅底一个臭冬瓜!”李沅芷挺剑刺去,那清兵眼被蒙住,如何遁藏得开,顿时了帐。阿凡提提起铁锅,又罩住了第二名清兵,李沅芷跟着一剑。也不知他用甚么伎俩,铁锅罩下,清兵必然遁藏不开。他锅子一罩,李沅芷跟上一剑,半晌之间,两人把十多名清兵杀得干清干净。李沅芷欢畅非常,叫道:“胡子叔叔,你的锅子真好。”阿凡提笑道:“你的切菜刀也很快。”

行到中午,忽见劈面戈壁中一跛一拐的行来一头肥大驴子,驴上骑着一人,一颠一颠的似在打盹。走到近处,见那人穿的是回人装束,背上负了一只大铁锅,右手拿了一条驴子尾巴,小驴臀上却没尾巴,驴头上竟戴了一顶清兵骁骑营军官的官帽,蓝宝石顶子换成了一粒小石子。那人四十多岁年纪,颏下一丛大胡子,见了二人眉开眼笑,驯良可亲。

陈家洛忽道:“你们等我一下!”飞奔入内,隔了很久,仍不出来。两人不放心了,一同出来,只见他喜容满脸,在大殿上的骸骨旁插掌踢足。香香公主大急,觉得他神智胡涂了,叫道:“你干么呀?”陈家洛全然不觉,舞动了一会,又呆呆瞪视另一堆骸骨。香香公主叫道:“你别吓人呀,来吧!”只见他遵循着一具骸骨的姿式,手足又动了起来,叫道:“有间!”顺着那骸骨的臂骨,斩向敌身。

驱驴有术居奇货 除恶无方从才子

跛脚驴子走得极慢,行了半日,不过走了三十里路,只听前面鸾铃响处,徐天宏和周绮赶了上来。余鱼同给他们引见道:“这位是骑驴大侠,他白叟家带我们去找关东三魔。”徐天宏听他说得恭敬,忙上马施礼。那人也不回礼,笑道:“你老婆该多歇歇了,干么还这般辛苦赶道啊?”徐天宏惊诧不解。周绮却面上一红,扬鞭催马,向前疾奔。

余鱼同见李沅芷杀了很多清兵,心想:“她爹爹是满清提督,她却毫无顾忌的大杀清兵。那么她的的确确是决意跟着我了。”心中又喜又愁,不由长叹一声。

李沅芷心想关东三魔有勇无谋,多加一个清军军官,浑不必放在心上,不如找上前去,设法成果了他们,教这瞧不起人的余师哥佩服我的手腕,因而问道:“他们在那边?你带我们去,给你一锭银子。”那人道:“银子倒不消,不过得问问毛驴肯不肯去。”把嘴凑在驴子耳边,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阵子话,然后把耳朵凑在驴子口上,仿佛用心聆听,连连点头。

李沅芷道:“你给我瞧瞧。”那人把驴尾掷了过来,李沅芷伸手接住,顺手玩弄,一指远处一个小沙丘,道:“我们从这里跑到那沙丘去。你的驴子先到是你胜,我的马先到是我胜。”那人道:“不错,我的驴子先到是我胜,你的马先到是你胜。”李沅芷对余鱼同道:“你先去那边,给我们作公证!”余鱼同道:“好!”拍马去了。

余鱼同心想霍青桐在大漠上英名四播,回人无人不知,便勒马问道:“叨教大叔,可见到翠羽黄衫么?”却担心他不懂汉语。那知那人嘻嘻一笑,以汉语问道:“你们找她干么呀?”余鱼同道:“有几个好人来害她,我们要告诉她防备。如果你见着她,给带个讯成不成呀?”那人道:“好呀!如何样的好人?”李沅芷道:“一个大汉手里拿个独脚铜人,另一个拿柄虎叉,第三个蒙前人打扮。”那人点头道:“这三小我确是好人,他们想吃我的毛驴,反给我抢来了这顶帽子。”余李两人对望了一眼。余鱼同道:“他们另有火伴么?”那人道:“就是这个戴官帽的了,你们是谁呀?”余鱼同道:“我们是木卓伦老豪杰的朋友。这几个好人在那边?可别让他们撞着翠羽黄衫。”那人道:“传闻霍青桐这小妮子很不错哪。如果四个好人吃不到我毛驴,肚子饿了,把这大女人烤来吃了,可不妙啦!”

奔了一段路,距小镇渐远,几名回人妇女落了后,被清兵拿住。周绮忍耐不住,拔刀勒马,回身砍去,呼呼两刀,将一名清兵的脑袋削去了一半。其他清兵大怒,围了上来。徐天宏、余鱼同、李沅芷一齐回身杀到。周绮俄然胸口作歹,面前金星乱舞。一名清兵见她忽尔收刀抚胸,扑上来想擒拿,周绮“哇”的一声,呕吐起来,没头没脑都吐在那清兵脸上。只见他伸手在脸上乱抹,周绮顺手一刀将他砍死,不觉手足酸软,身子晃了几晃。徐天宏忙抢过扶住,惊问:“如何?”

霍青桐听他在举手投足当中势挟劲风,恍然大悟,本来他是在研讨武功,拉着妹子的手道:“别怕,他没事,我们在内里等他吧!”

香香公主微微一笑,道:“那我就放心啦!”望着碧绿的湖水,忽道:“姊姊,我们一起下去沐浴好么?”霍青桐笑道:“真混闹。他出来了如何办?”香香公主笑道:“我真想下去沐浴。”望着清冷的湖水呆呆入迷,悄悄的道:“如果我们三个能永久住在这里,那可有多好!”霍青桐怦然心动,满脸晕红,忙抬头瞧着白玉山岳。

陈家洛一听,顿时呆了。《庄子》这部书他烂熟于胸,想到时已涓滴不觉新奇,这时忽被一个从未读过此书的人一提,真所谓茅塞顿开。“厨子解牛”那一段中的章句,一字字在心中流过:“三年以后,何尝见全牛也。方今之时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,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,批大却,导大窾,因其当然……”再想到:“彼节者有间,而刀刃者无厚,以无厚入有间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不足地矣。……行动迟,动刀甚微,謋然已解,如土委地,提刀而立,为之四顾,为之迟疑满志。”心想:“那厨子看到的,只是牛身上枢纽与筋骨之间的空处,那便是有间。牛刀不能斩在筋骨和肌肉上,只要向空处悄悄划过,一条大牛便毫不吃力的散成了散块。”又想:“张召重这厮武功中必有马脚,我只消看出他的马脚,那便是有间,手掌微微一动,以无厚入有间,就把那奸贼杀了……”霍青桐姊妹见他俄然入迷,相互对望了几眼,不知他在想甚么。

那人一呆,哈哈大笑,说道:“对啦,对啦!是你赢了,我领你们去找那四个好人去吧。”畴昔拾起驴尾,对驴子道:“笨驴啊,你别觉得戴了官帽,就不要你那泥尾巴啦!人家可没健忘啊。你想不要,人家可不依哪。”纵身骑上驴背,道:“笨驴啊,你骑在人头上骑不了多久,人又来骑你啦!”

等了很久,陈家洛仍不出来。香香公主脱下皮靴,把脚放在水里,将头枕在姊姊腿上,望着天上悠悠白云,渐渐睡着了。

两人回到翡翠池畔,香香公主问道:“姊姊,他在内里干么呀?”霍青桐道:“想是他看了那些竹简以后,悟到了武功上的奇妙招数,在照着骸骨的姿式研探,我们别去打搅他。”香香公主点点头,隔了一会,又问:“姊姊,你如何不也去练?”霍青桐道:“竹简上的汉字很古怪,我不明白,再说,他练的武功很高深,我还不能练。”香香公主叹了一口气,道:“现下我晓得了。”霍青桐道:“甚么?”香香公主道:“大殿上那很多骸骨,本来生前都会高深武功,他们兵器给磁山吸去以后,就白手和桑拉巴部下的军人对打。”霍青桐道:“对啦。不过这些人也一定武功极好,料来他们学会了几招最短长的杀手,在告急关头就打中仇敌的关键,和仇敌同归于尽。”香香公主道:“唉,这很多人都很英勇……啊哟,他学来干甚么呢?莫非也要和仇敌同归于尽吗?”霍青桐道:“不,武功好的人,不会和仇敌同归于尽的。他定是在研讨这些招数的奇妙之处。”

那人道:“你爱如何比,由你说便是。”李沅芷见他说话十拿九稳,仿佛必胜无疑,倒生了一点疑虑,心想:“莫非这头跛脚驴子当真跑得很快?”灵机一动,道:“你手里拿着的是甚么呀?”那人把驴子尾巴一晃,道:“毛驴的尾巴。它戴了官帽,嫌本身尾巴上有泥不美,就此不要了。”余鱼同听他语带机锋,含义深远,更加不敢忽视,向李沅芷使个眼色,要她留意。

李沅芷道:“我们说好的,驴子先到你胜,马先到我胜,是不是?”那人道:“对啦!”李沅芷道:“我们并没说,到了一点儿驴子也算到,是不是?”那人一拉胡子,神采怅惘,说道:“这我可胡涂啦,甚么叫做‘到了一点儿驴子’?”李沅芷指着那条被她远远掷在前面的驴尾巴,道:“我的马全部儿到了,你的驴子可只到了一点儿,它的尾巴还没有到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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