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返来一个假结婚的夫婿，仿佛也不消专门说给去世的母亲听。
秦琅将伞往沈若锦那边倾下大半，嗓音微扬，“一点小伤，不迟误我为夫人撑伞。”
裴璟从劈面的花厅里走出来，就瞥见传闻中风骚不羁的秦小王爷，在大雨中亲身为沈若锦撑伞。
在临阳侯面前都没行过礼的秦小王爷手持香火，正儿八经地跟沈氏的牌位行了一礼，同她提及话来。
沈若锦张了张口，就只能跟母亲的牌位说：“阿娘，我会好好活的。”
“贤侄婿，门前风大雨急别在这站着了，快些出来坐。”
他当时一见难忘，脑海里交来回回都是那一句：
临阳侯拿了两百两银子说是布施他，同时也委宛地提出了沈氏离世多年，裴家也已经式微，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，这婚约莫要再提。
她实在也不晓得要说些甚么，只是把牌位取下，用锦帕擦了好几遍。
裴璟看不清沈若锦的边幅，只瞥见她身着白衣，玉簪挽发，极其素净的打扮，清雅地不似朱门侯府养出来的贵女。
依慕云薇所言，镇北王府颠覆期近。
更密切的事都已经做过，也不差多牵这么一会儿手。
裴璟的神采规复如常，把统统不悦全都藏在了内心。
沈若锦看了秦琅一眼，“我母亲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你计算。”
沈若锦很有些头疼道：“你还是去与我父亲说吧。”
这就是他和秦琅最大的分歧了。
本朝极重“孝道”，如果换做旁人，只此一条就会被人诟病至死，此生与宦途再也无缘。
秦琅转头，带着些许说话被打断的不悦：“我还没说完。”
此人到底知不晓得，人在做天在看，骗骗活人就得了，如何敢骗死人的？
还喊她“阿锦”，说甚么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！
秦琅拂了拂袖袖的水珠，随口道：“我倒是无所谓，只是临阳侯见了我就坐立难安。”
沈若锦说：“我想与母亲伶仃说会儿话。”
“那好，我先出去，你自与岳母大人说悄悄话边是。”
手伤着，还要如此表示。
秦琅说着上前将香插入香炉当中，慎重其事地包管道：“我与阿锦必会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”
她站在一旁，听着秦琅跟牌位说：
即便提早来侯府见了，也不会来见她母亲的牌位。
……
“我来吧，你手上另有伤。”
当时隔着屏风，仓促一面。
两人联袂朝前走，风雨穿廊，劈面而来，侍剑上前给两人撑伞，秦琅却伸出左手直接把伞接了畴昔，亲手撑着，为沈若锦挡去风雨。
她图王府的权势繁华才嫁给秦琅，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就会转头来找他。
“您放心，有我在，必然找人替老夫人驱邪正念。”
“叔父请。”
“我名秦琅，镇北王秦骅与王妃林雪兰之子，跟沈若锦结婚数日以后才来拜见岳母实属不该，还往岳母大人包涵。”
沈若锦看着他缠着层层白纱布的手，心说秦小王爷演戏未免太拼。
但秦琅出身高贵，生性又肆意妄为，底子就不在乎别人如何说如何看。
秦琅要说的本来也说的差未几了，回身就往外去。
素衣白裳亦惊鸿。
裴璟暴露了几分讽刺的笑。
慕高远走出厅堂就瞥见裴璟也出来了，从速号召人进花厅去。
之前也没传闻镇北王府这位小王爷这么神神叨叨的啊？
只留下侍剑和何嬷嬷在祠堂里陪着沈若锦。
裴璟晓得侯府是嫌贫爱富，才随便拿些银两打发了他，就在他不要银子、偿还信物筹办分开的时候，沈若锦出来应下了这桩婚事。
沈若锦发笑，且随他去。
提及来，秦琅和裴璟一样都是侯府的新姑爷，但前者上来就当众揭老夫人的伤疤，让侯府祖孙的冲突闹得更短长，后者较着就懂端方很多，不插手后宅女眷的那些事。
裴璟暗自对比着，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沈若锦和秦琅相携而去的背影。
秦小王爷当着侯府世人的面一口一个“我夫人”，沈若锦只当他戏瘾大，这会子在祠堂，活人都没几个，满是牌位，他还越演越努力了。
他这般模样，搞得沈氏还活着似的。
裴璟第一次见到沈若锦，是半年前。
沈若锦和秦琅一起迈过门槛，到了母亲的灵位前才各自松开手。
她说：“沈家重诺，毫不食言。”
“秦琅！”沈若锦喊住他，“差未几行了。”
裴璟忍不住盯着秦琅和沈若锦相携的手，才结婚三日，他们竟如此密切了？
沈若锦只当秦琅是把演戏演全套阐扬到了极致，也没出声打断。
何嬷嬷和侍剑各自点了三炷香，递给两人。
再说了，换亲之前秦琅要娶的人是慕云薇，方才厅堂上被他一句“贱妾之流”骂倒的云姨娘才是他本来是岳母。
“待她不好的人，我都不会轻饶。”
他也看不下去，但是做新姑爷的，总不好当众顶撞长辈，但这个秦小王爷却连装都不装一下，言语锋利，直接顶撞了慕老夫人。
沈若锦再醮给秦琅以后，连穿衣打扮都跟之前截然分歧了，本日回门，头上带的是金簪珠冠，身上穿的是绯色锦衣罗裙，重新到脚无一物不精美奢糜。
“你不怕手疼，那就你来。”
侯府老夫人如此行动，实在让人恭敬不起来。
也不怕大话说多了遭雷劈。
偶然候她也挺恋慕秦琅的，那么能演，仿佛甚么话都能张口就来。
临阳侯府，祠堂。
“岳母大人别听侯府那些人胡咧咧，我夫人……阿锦她很好，貌美如花、品性俱佳，沈老将军把她养的很好，是侯府老夫人中了邪才如此针对她。”
即便晓得这两人做不了几天伉俪，他仍旧满心嫉恨。
难怪。
秦琅正低头跟她说着甚么，嘴边带着些许笑意，半边衣袍被雨点打湿了也恍然不觉。
一身布衣的穷墨客拿着信物来到侯府，提起沈氏当年为侯府嫡女定下的婚事。
沈若锦朝母亲的灵位拜了三拜，小时候受了委曲，老是甚么都跟母亲说，现在长大了反而话少得很。
香火在堂前袅袅散开，她行完礼，直接把香插进了香炉里。
守祠堂的侯府主子听得背后发凉，看秦小王爷的眼神也变得非常奇特。
沈若锦想了想感觉也有事理，就任由他牵着了。
“岳母大人在上，请受小婿一拜。”
难怪不听他解释，也不肯意多看他一眼。
且等着看便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