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就在北面的叛虎帐地外,此时已接踵冲出数百条人影,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劲装,和夜色融为一体,正往宁义城方向奔行而来,天然便是得一子所说的那五百名身强力壮的贼匪。这五百人身上背负着稻米,也不与叛军恋战,一起闯过叛虎帐地后,便径直飞奔到宁义城前,由早已翻开的北门鱼贯而入。待到五百人尽数入城,高台上的得一子便叫方大人封闭统统城门,盘点彻夜送来的物质,随后沉声说道:“六千斤腐竹、五百头黄牛、五万斤小麦和两万五千斤稻米,别的再加七百名绿林妙手。彻夜的这场法事,便算是完整做完了。”
那方大人冲动之余,竟然当场跪了下来,朝高台上的得一子叩首说道:“仙尊力挽狂澜,只在一夜之间便已逆转宁义城的困局,此等大恩大德,方铁衣没齿难忘!来世即便是做牛做马,只怕也无觉得报!此后仙尊但有任何调派,方铁衣愿效犬马之劳,赴汤蹈火在所不吝!”
谢贻香对那女童始终心存顾忌,担忧她会发挥甚么勾惹民气的妖法邪术,令这位方大人她一条活路,当即又说道:“宁义城的断粮之危虽已消弭,但之前的烹食人肉之举,毕竟是伤天害理之事。正如那位小道长所言,只怕用不了多久,你这位宁义太守的大名便会传遍天下,就连朝廷也要是以蒙羞。到时候朝廷为了停歇民愤,只怕……只怕……”
得一子正想着言思道的事,听到这一问,顿时没好气地怒喝道:“还能如何?当然是归去睡觉!阿谁家伙既然要‘兵不血刃、不杀一人’,你还怕他们连夜出兵攻城?”说着,他仿佛也感觉本身的语气有些重,又向谢贻香说道:“彻夜这场法事令我大耗元气,你留在这里随方铁衣善后,我先归去睡觉。”
高台上的得一子阴恻恻地一笑,缓缓说道:“对方的主力彻夜早已被宁义城东西二处的动静吸引,待到‘火牛阵’突破南面营地,又接踵赶往宁义城的南面集结。以是北面的营地看似坚不成摧,实则徒有其表,如何谈得上‘硬闯’二字?”
谢贻香还是心中猎奇,想不通这小羽士怎会和江浙一带占山为王的贼匪扯上了干系,并且还能让这些贼匪替宁义城送来粮食?但是当着方大人的面,她也不便向得一子详加扣问,只得默不出声,持续了望宁义城北门外的状况。
这话一出,谢贻香和方大人都是一惊,同时脱口问道:“贼匪?”得一子嘲笑道:“贼匪又如何?此番他们肯听我号令,前来挽救你这座破城,已是给你了天大的面子。你这位宁义太守倘若不肯接管贼匪的援助,执意要饿死在这宁义城里,那也由你!”方大人仓猝说道:“仙尊息怒,下官绝无此意,只是……只是有些惊奇罢了。正所谓豪杰不问出身,这些……这些个义士情愿为国效力,在宁义城危难之际伸出援手、仗义相救,方铁衣又岂敢怠慢?”
听到这话,方大人顿时惊醒,赶紧向谢贻香一揖到底,恭声说道:“谢三蜜斯一番金玉良言,可谓是恩同再造,下官感激不尽!”说罢,他立即正色说道:“前些日子因恒王叛军围城,让宁义城内粮草耗尽,随后便有一个来源不明的女童带头烹煮人肉,并调拨城里的百姓以人肉为食,就连下官的妻儿也是被她所害!幸亏有谢三蜜斯慧眼如炬,认出那女童便是刑捕房正在缉拿的……是了,是刑捕房正在缉拿的‘人厨’。下官身为宁义城的父母官,又岂能容忍治下的百姓被凶徒勾引,做出烹食人肉之举?说甚么也不能放过这个祸首祸首!”
却听谢贻香嘲笑道:“方大报酬官多年,莫非还要我来提示?烹煮人肉虽是天理不容,但在宁义城这般局面下,实在倒是情有可原。朝廷如果是以杀你,并非是因为你方铁衣有罪,而是必必要找出一小我来担下统统罪恶,从而给天下人一个交代。”
她用心没将前面的话说完,方大人也已听懂了她的意义,不由长叹一声,点头叹道:“方铁衣一片忠心可鉴日月,自问无愧于六合之间。如果射中必定要是以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了局,唉,那我方铁衣也只能认了。”
得一子却不睬他,顺手拿起他阿谁玄色承担,从方桌堆叠成的高台上渐渐趴下,神采却有些落寞,自言自语般地说道:“说甚么三万军马,不过是些土鸡瓦犬,底子不堪一击,阿谁家伙未免太令我绝望了……莫非他竟不在此处,那我岂不是白白忙活了这一夜?”谢贻香晓得他说的是言思道,当即上前问道:“接下来该当如何是好?”
谢贻香不解地问道:“甚么事?”得一子气得直点头,当下懒得再理睬她,兀自回身下楼,就这么分开了“天云居”。谢贻香回过神来,终究想起的确另有闲事要办,赶紧向跪在地上的方大人说道:“敢问方大人,现在宁义城里既已有了粮食,那么烹食人肉之举,是否也该到此为止了?”
那方大人见得一子再一次往夜空中放出炊火,也不知这位仙尊彻夜另有甚么神鬼莫测的安排,竟是镇静得说不出话来。只听高台上的得一子已冷冷叮咛道:“速令人翻开宁义城的北门。”方大人问也不问,立即让身边的衙役前去传令,然后和谢贻香一同凝睇着宁义城的北门方向。
方大人顿时一惊,仓猝从地上爬起,说道:“谢三蜜斯说得极是,这个天然……这个天然……正所谓此一时、彼一时,下官这便传令全城,严禁烹食人肉。再有以人肉为食者,十足缉拿入狱!”说到这里,他的反应倒也不慢,立即又弥补说道:“至于衙门伙房里的阿谁女童,既然是刑捕房点名要抓的连环案凶手,宁义城高低又岂敢包庇?下官这便令人将那女童抓来,交由谢三蜜斯全权措置。”
须知宁义城北面的郊野里,恰是此番围城的恒王叛军主力地点,早已部下重兵设有三道关卡,谢贻香来时便已看得清楚。现在伴跟着得一子的第五枚烟花当空炸裂,半晌以后,便听北面的叛虎帐地里模糊传来一阵哄闹声,竟仿佛是被内奸攻入营地,正在展开狠恶的交兵。谢贻香不由双眉一扬,沉声问道:“小道长,此番你带来的究竟是哪路人马,竟然还能硬闯叛虎帐地?看来你这路人马的来头倒是不小。”
说罢,他又冷哼一声,扬声说道:“事到现在,奉告你们也无妨。此番随我同来的,不过是在江浙一带占山为王的贼匪罢了,别离来自‘五磊山’、‘花浪头’、‘龙潭岗’和‘天马山’几座山头,统共不过千余人。之前已有两百人扮作百姓混进宁义城里,此时正在诛杀城里的特工。而现在冲进北面营地的,统共是五百个身强力壮的绿林妙手,每人身负五十斤稻米,合计便是两万五千斤稻米,稍后便会送进宁义城中。”
谢贻香正有一肚子疑问要向得一子扣问,赶紧说道:“我随你同去。”得一子顿时一愣,脸上竟然微微一红,扭头瞪着她说道:“我是说我要归去睡觉!你要随我同去?”谢贻香这才觉悟过来,只怪本身一时口快,也感觉有些难堪,幸幸亏一子已冷冷说道:“你不是另有事要和方铁衣处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