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伯捻须含笑,说道:“不愧是‘小东邪’,所见独到。”

郭襄道:“柳伯这般言语,可折煞我了。柳伯满腹经纶,该当晓得占卜之法繁多,如‘揲蓍草’、‘灼龟壳’等,可天下的占卜之法莫出一部《周礼》。可我却感觉其卦爻辞并非是占卜之辞。”

柳伯道:“易有贤人之道四焉:‘以言者尚其辞,以动者尚其变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’文王圣卦有‘五行断易’之说,便是以‘浑天甲子’嫁接於‘六爻’之上,以其间的生克窜改来断休咎休咎。如果女人不是用了‘占卜之术’,又如何猜获得空心潭水呢?”

柳伯的恩师邵雍精通梅花易数,清而不激,和而不流,柳伯天然得传其衣钵。柳伯明面上是在扣问郭襄的玄学之道,实则是在摸索和考校郭襄。郭襄机警古怪,不但没有正面答复柳伯的题目,反而用邵雍先生的一首诗来旁敲侧击,道出了“依理而推”和“占卜”的辨别,也道出了“诚笃”和“虚假”的本质,更是让柳伯爱好有加。

郭襄也不愤怒,说道:“北方少水,潭水无多,能入得了柳夫人法眼的潭水更是奇中之奇、少之又少。可巧得很,我来苏门山之前,刚好去过一间寺庙,唤作破山寺。”

郭襄听到这里,不由摇了点头,说道:“天下玄学均出自‘河图’、‘洛书’,八卦九筹现世,才有了五行八卦,再有了奇门遁甲,这些天然是大有效处的,可这‘占卜之法’么?不过是些哄人的把戏罢了,不作数的。”

柳伯双手抱拳,冲着郭襄一揖到底,说道:“女人丰神清丽、颖慧绝伦、锦心绣肠、慧心妙舌,老朽佩服之至。果如女人所言,这酿制桂花酒之水的确是取自破山寺的空心潭。恕老朽多嘴,女人家学渊源,老朽也是有所耳闻。令外公上通天文,下晓地理,五行八卦、奇门遁甲、琴棋书画、水利兵法,无一不晓,无一不精。老朽固然於玄学乃是门外之汉,却有臻臻至至之情。不敢期望窥测其法门,却还祈求女人相告,这癔断之术是‘归藏六壬’之术?亦或是‘伏羲打卦’之法?”

紫色绸缎的女子诧异道:“柳伯,这位姊姊说得可当真么?如此人间瑶池我们姐妹如何都没有传闻过呢?”

郭襄笑道:“八百里猎场四周渺无火食,这座破山寺也是荒凉已久。寺庙前面有一座山涧,那山泉破山而出,故破山寺由此而得名。在山涧的最低处,有一座小石桥,另有一泓清泉静卧桥下。四周石峰矗立,潭边绿树成荫。遍生苔藓,柔嫩如绒。潭中碧水晶莹,清澈见底。更妙之处乃是人在石桥之上,俯观碧潭,可见奇峰倒影潭中,潭水当中峰峦摇摆水中,唯独在潭水的中间让出一个圆形的碧空,故名空心潭。空心潭固然人迹罕至,那座石桥倒是一尘不染,如此奇妙之地若蓬莱瑶池焉。柳夫人惊若天人,恐怕也只要那空心潭的潭水能入得了夫人的法眼了。”

紫色绸缎的女子道:“破山寺?如何没有传闻过啊,难不成这座寺庙修建在一座破褴褛烂的山上而得名的么?”

向灵瑶一脸愠色,说道:“我还觉得郭姊姊有多大的本领呢,本来却在耍些谨慎思罢了。我固然不懂玄学,却也晓得‘卜’就是‘猜’,‘猜’就是‘卜’。既然郭姊姊去过空心潭,又何必揣着明白装胡涂非要猜上一猜呢?”

红色绸缎的女子听柳伯说完,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来,说道:“柳伯能有状元之才,全得其有不耻下问之术。郭女人可不要介怀,柳伯是好学成痴,碰到不明白的事情总要突破沙锅问到底呢。”

郭襄道:“柳伯言语不俗,深知易数之道,必然有所传承。听闻前朝在北地有一名隐士,最擅‘梅花易数’。传闻他‘冬不炉,夏不扇,心在於易,忘乎寒暑’,最后得悟‘道在是矣’。我还记得他白叟家有一首诗,念做:‘一去二三里,烟村四五家。亭台六七座,八九十枝花。’”郭襄一边念叨,一遍观瞧柳伯的眉眼之色。

柳伯神采黯然道:“女人所说的便是老朽的恩师。‘荡荡天门万古开,几人归去几人来。’现在老朽才信赖女人所说的话,女人一颗慧心,实在让人佩服。”

郭襄话音一落,全部大厅便是悄悄无声。时下占卜之术流行,算卦先生也算得上是一个端庄的行当。算休咎,断阴阳,问卦测字非常平常。郭襄却直言说这些都是哄人的把戏,倒是出乎世人之料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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