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层是内功心法，这些内功心法多数是从道门流出，颠末萧氏宗师的修习，又多有创修，构成萧氏的心法，供弟子挑选修行。
那女子招手让她走近，白净的手指在她脸上摸了几摸，“哎呀公然鲜嫩，像明天吃的嫩豆腐。”
从第三到第九层，都是武功秘笈，有掌、拳、腿、指，也有刀、枪、剑、戟，乃至冷门的兵器秘笈都有。
萧琰：“……”
萧琰被叔祖领上山后便先进了武经堂，她在五座塔中间的将者堂听过三日课后，便按《孙子》中的将者之序，进入五座塔听讲学习、观赏将道档，前后学习了半个月。
期间萧迟来过两次。
她站在那边，就是光阴。
将者之道，是带兵；武者之道，是修己。
萧琰在这七层里待了半个月，待的天数最多的当然是“刀”这一层，其他几层都是读读看看而过。
十四叔说：“不是《萧氏英杰录》，是承道。承载我们家属的道。就像一艘大船，要开动，就需求百般的位置都有人，都跑去掌舵，谁去撑篙，谁去拉帆？以是，士农工商，都要有。都去仕进，哪有这么多的官可做？并且还挡了人的道，仕进就是独木桥，一半的桥都被你这个家属的人占了，让其别人如何上桥？阻了太多人的道，就会被太多人结合起来，铲倒你，颠覆你。萧氏就算再强大，能跟世道相抗吗？以是，退一退，让一让，反而门路更宽广。……”
萧迟大笑，从袖中飞出一卷纸，落到她的膝前，“这是你要学习的纲目。上面列的竹简或书卷，你按挨次浏览。其他的，就不必看了。等你今后有了闲暇，再来看这些书不迟。”
武道是修行，不是讲出来的，但是入武要讲。固然徒弟领进门，修行在小我，但徒弟如何讲，将会决定小我如何修行，乃至影响这小我平生的修行之路。以是，“讲”很首要。如何讲，也很首要。
她神采有些古怪。
经道堂不是一个堂，是很多堂，错落有致的漫衍在萧山上，并且各有特性。
她在将塔内看过首代梁国公萧铖先祖的答卷，以智为首，以仁为次；她看过父亲的答卷，以仁为首，以信为次；她看过七姑母萧曈的答卷，以严为首，以勇为次，她看过八叔萧昂的答卷，以信为首，以严为次……
“上古伏羲演变大道，观宇宙存亡奥妙，说：六合之德曰生。天生道，道生一，平生两仪，两仪生三，三生万物。万物生于阴阳，阴阳相生，生生不息。万物有生灭，亦是不灭，因道是不生不灭。以是，天道以生老病死制约万物，却也给了万物生的机遇。生之绝顶为死，死之绝顶为生——存亡可易也：六合造物，便在这存亡转化中留下了一线朝气。吾辈孜孜以武求道，便是求这一朝气。不管道家修道，武家修武，佛家修佛，吾辈修行，都是为了突破人的存亡这个囚笼，光阴不息，生生不已。”
“我不介怀的。”萧迟朴拙的道。
萧琰道：“是。”便想起曾祖父名讳为“迅”。
道何为道？
萧琰澄彻的眼眸透出猜疑。
萧琰也看了这些前辈将者们本身做的评判卷，她偶然看得心驰神驰，偶然又看得惊心动魄，偶然又看得泪盈于眶，偶然又悠长的深思没有言语。
萧琰：“……”二曾伯祖您真的不是在调戏我？
“哈哈哈！”萧琰听得大乐，感觉这位曾祖说的太有事理了。
萧琰从第五座塔出来时，并没有写下她的答卷。执堂夫子说，多看看，多想想，下山的时候，再做出答卷。
萧琰晓得，松树下那位，就是她的讲武人。
萧迟笑了几声，收了酒葫芦，敛去笑意的眼眸华邃流光，这双眼睛看着她，“十七可知，何为武学？”
萧琰恭敬送她出去，而后的日子，便在塔中埋头读书。
讲武塔的第一层是武学实际，从武学的发源到武道的建立生长，千年中呈现的各家流派和名流，都阐述得详确。防虫腐的楠木书架上，有竹简，也有雕版书册，一眼望去，足有上万卷。
萧琰俄然感觉天赋宗师还是高远点好。
她持续上了第十层。
萧琰的目光和神情已经恭敬。
生生不息。
夫子说，是“光阴不息，生生不已”，那么，她也是为了生生不已吗？为了突破六合存亡的监禁，永久淌流在时候的长河中吗？
萧琰在山上没戴面具，闻声这话眼角微抽：她这是被……祖辈调戏了？
以是，方才的高人貌是她目炫吧？
每个武经堂出去的学子，都要在临终之前写下本身的评判卷，按本身平生统兵为将的经历，写下评卷，送回武经堂。
“还是叫夫子吧。被小娘子这么叫，叫老了。哎呀呀，光阴悠悠，光阴流金。”说着负手走入塔中，那只酒葫芦勾在她手指头上一晃一晃的。
这里不是将道的浩大陆地，而是每一个将者用心和血、用他们的七情固结出的将果，它们：有甜，有苦；有喜，有哀；有酸，有涩；有辛，有麻；有壮阔，有悲怆；有高傲，有沉痛；有死守，有磨扯；有固执往前，有悔怨检验……每一颗将果都是庞大的味道。
就像她进入武经堂的第一天，执堂夫子给她吃的那枚果子，是这山上结的一种鸟都不啄食的山果，淡甜中有涩，涩中有苦，另有酸，麻，辛。夫子说：“将道也是如此，酸甜苦涩辛，唯有自知。但不管甚么味道，此中都有本身的道。”
远远瞥见那人，萧纺眼中掠过惊奇，却立即恭敬施礼，不再往前，回身向萧琰一点头，拜别。
从山上，到了谷中。
讲武堂是武道之地。
修己无路，路在本身的心中；只要本身修出来的路，才是武者的道。
以是，讲武堂没有路。
“真是个好孩子。”那女子笑道，“你曾祖父是我三弟，我行二。”
“二曾伯祖。”萧琰恭敬叫道。
还是由堂兄萧纺带她出了谷，便有文道堂的夫子——十四堂叔萧昕领她去百经堂听课。
好比武经堂，这里是讲兵道、培养将帅的处所，它的修建是五座塔。
萧琰四周一望，满是书架子和竹简，另有几个书案，笔墨纸砚俱全，却没有杯盏之类——您这是要我直接拿着喝吗？她脸窘了下，从速点头，“不了，感谢夫子。”
她已经见过三清宫、梵音寺和天策书院的天赋宗师，各有各的风采气度，令民气服，但她感觉，还是自家这位曾伯祖最有人味，让她感觉靠近。
“是，夫子。”
萧迟忽地向她挤了下眼，“我在母亲肚子里迟迟不出；生阿弟时咻的一下就出来了。”
“阿琰，想清楚本身的道。”萧迟问她，“何谓武者之道？”
萧琰不由得沉迷在她的眼中，仿佛闻声河水的声音哗哗活动，就在身边，从无尽的长河道过来，又向无尽的长河道畴昔。
讲武堂就在山谷里。
她不由恍了下神，从速敛目，当真答道：“武学二也：武技，武功。浅显人健旺体格，熬炼肌肉，练习搏击之术，此为武技；其上为武功，修炼内功，纳六合元气，炼精气神，冲破身材极限，力则拔山，寿则延命，而至最高境地者即入道，冲破宇宙存亡之秘，超越天人鸿沟，道存神存。”
“是。”
但是，武道究竟是为了甚么呢？
“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塔中，吃食饮水都有人送来。碰到不解处，书案上有纸墨，且记下来。我七日来一次，答复你的疑问。”
萧琰心胸端诚的应下，从武经堂出来，就去了讲武堂。
“哈哈哈！”萧迟大乐，喝了一口酒，“哎呀，阿琰为甚么是我家的呢？”一脸遗憾自家人不能动手的神采。
这个评卷将与你的将绩合在一起，归入你的将道档，成为后辈萧氏学子学习和鉴戒的经历，也或者是要接收的经验。
只因为母亲说天赋之期可见，给了她持续固执的目标。
那人立在塔边的松树下，苍绿的枝映着她苍绿的衣，给人感受和那数百年的松树一样，经历了光阴的沧桑，可又给人感受她很年青，仿佛松绿里的朝气，与这光阴一起流长。
用完午膳，十四叔领她在经部行走，边走边说道：“文道堂里有道家、儒家、法家、墨家等诸家学说，萧氏后辈能够只精一道，但须通读其他家的学说；能够推许一家学说，但不成是以完整贬抑其他家学说。各家学说能在春秋战国创建并风行，天然有它的精美处。做学问，要有坚执，但不能偏狭。……
直到塔外一声呖呖莺鸣，她才遽然复苏过来，有些赧然的道：“十七听得入迷了。”恭敬的合手，伏身拜下去，叩首，“十七多谢夫子指教。”
谷中也有一座塔，苍灰色的塔身，春草绿的檐顶，古朴衰老，又年青。
萧琰学的是商七代母亲传的心法，当然不需求再修习这些心法。萧迟在书单中列出二层的书目也只是让她读，不是让她学。但触类旁通是很有需求的，并且萧氏宗师创心法的经历、过程、感悟，对武道修行者也是大有裨益。
中午就在经道堂用膳，和十四叔和其他几位族叔夫子一起。
她利诱的看着夫子，她对于存亡并不固执，生而尽志，则死亦无憾。她模糊感觉，生生不已，并不是她固执于武道的启事。
萧氏的文道堂分易、经、文三部：易部是以易学为主，包含象数、天文历法、地理方舆；经部是诸子百家，上面又分诸堂，儒经堂、道经堂、墨经堂、法经堂、史经堂，等等；文部则是教诗词赋散文之学。百经堂的辩论会就是经部的辩论会，十四叔笑着说，常常打斗就是在这里。
她上前去，长揖施礼，声音清澈，端敬，“嫡支嫡房十七萧琰，字悦之，道号无念，拜见讲武夫子。”
萧琰在第二层待了五日。
这个答卷将封入他们的学档中——一样没有标准答案，评判也如将道般，将由他们本身做出，用本身平生的实际来做评判，最后归入他们的“文以载道”档中，供后辈后辈学习经历，接收经验。
“在我们河西，重修文道堂的先曾祖名讳钫，他是儒学大师，建堂时就说：你能够贬斥某个学说，但你不能看扁这个学术，除非你自以为能与创建这个学派的贤者比肩，你才有资格说‘你说的都是狗屎’；当你还站在山脚下需求瞻仰时，你有甚么资格攻讦山岳？做学问要低头，高抬着头只能让人瞥见你鼻孔里的鼻屎。”
“哎呀呀，”萧迟声音挺遗憾的道，“我还觉得十七这般密意的望着我，能到天荒地老哩。”
但她没有躲，因为这位祖辈行动固然轻浮，眼神却很正。
萧迟悠然一笑，“天放学文者万千，何故为道？大家心中都有本身的道，找准了路，才气文以载道。不然，不过是读了书籍，庸庸碌碌平生罢了。文者短短平生，致道而出色者如繁星闪烁，亮光了我们的天空。而天下武者万千，能达最高境地者，何人也？只能在我们的设想中神驰。但千年事月，武道不息，何也？意也，志也，神也。天行健，自强不息。——小十七，你要找到本身的道啊。人有信心，能果断前行；但道者要有道念，才气复苏的行走在这条孤单的大道上。”华邃的眼睛看着她，仿佛站在光阴长河的那一头，静深悠远的看着她，如何从桥头踏入舟上，进入这条光阴长河。
一个迟，一个迅——先生的为迟，后生的为迅？
每一个萧氏后辈进入讲武堂，都有一个讲武人，作为他们的启门者，和指导者。
萧琰只觉那双眼睛仿佛流淌着光阴的长河，绚丽而深远。
第七日萧迟过来，答复她记在纸上的一些疑问，便自拜别，当然顺道调戏一下萧琰也是必不成少的。
萧迟向她举了举酒葫芦，“要不要来一口？”
他们萧氏的天赋宗师！
但是武经堂的这五座塔围成了一个圆阵，分不出前后挨次。
“没错！”萧迟道，“人间万物，抵不过光阴，终究都逃不过生老病死。不管生时多么出色，终究都会灭亡，步入腐朽的泥土，化为尘灰。多么让人不甘啊，是么？”
萧琰在经辩堂时终究体味到甚么是文架，她感觉甘愿打十场武架，也不肯意打一场如许的文架，的确是唇枪激辩更胜兵器，其畅快淋漓处又让人止不住击掌道绝。
“……”
并且你的答卷由你本身评判。
萧琰按着二曾伯祖列的票据，依序从书架上取书而读。
她回到讲武塔，心中犹在沸腾。
她先去了武经堂，将本身写下的将者答卷慎重的递给执堂夫子，看着它封入本身的将档中，深深的向夫子行了一礼，拜别。
十仲春十三，四叔祖萧勰上山来接她。
二支的堂兄萧纺带着她踏林穿山，踩石越壁。
萧琰闻到她身上的果酒香，忽地粲然一笑，跟着入了塔。
她问本身。
这是孙子的排序。
每小我的答卷都分歧，但每小我都有本身的了解和起因。
她感觉对二曾伯祖说的“武道信心”的了解又进了一步。
十四叔边走边给她提高文道堂的知识。
第十层是各种轻身术和步法。萧迟给她列出要修习的是斗转星移。萧琰之前修习的是斗转星移的上卷，这里是下卷，并且是真正的精华地点。萧琰看得如痴如醉，边看边想边悟，浑忘了光阴，直到萧迟传音给她，让去文道堂听课，她才晓得已经进了十仲春。
萧琰送走这位曾伯祖后上了第三层。
萧琰听得神思起伏，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如许给她讲，存亡与武道。她从小刻苦习武，风吹雨打，果断不移，是为了母亲说的“变强”，强者才气把握本身的运气。她为本身斗争，更加母亲斗争。但是，本相给了她蒙头一棍。母亲不需求她为她拼搏。萧琰痛苦时茫然，一度不晓得本身再固执于武道为了甚么。她可觉得本身斗争，能够走强者之路，但是，为甚么非得是武道之路？大唐这么多风骚俊采的人物，萧氏这么多风骚俊采的人物，走武道的不过十之一二。
十四叔背动手道：“我们萧氏在大梁朝时，有十几万宗族后辈，远支的已经没了爵位，没了皇室给的俸禄，如何度日？都抢着入仕为官，有才的还好，没才的就要走门路，把别人的位置给占去，成果一半是禄蠹，腐了本身，也亡了国。我们萧梁王朝颠覆，有很多启事。这些，都是经验，要重新站起来，就要接收经验，不能在同一个处所颠仆。特别我们远迁河西，背负着沉重的重兴家属的任务，我们不再是一个国，只是一个家属，却要承担起“一个国”的任务：制作河西，我们萧氏就得出人才，各种人才都得有。铁器、军火、耕具、养马牧羊，修建河渠，兴稼穑、促商贸，这是只读儒经、道经就能得来的么？……大道通天，没有这些条条小道，我们通不了天。我们萧氏，不是在治家，是在治国，以治国之道治家，以治道来传家。大道不灭，萧氏便能长存，生生不息。”
那女子手中提了个酒葫芦，笑了一笑，苍绿的松枝便似在她的笑容中青绿活泼起来，声音听不出年纪，只觉和这光阴一样，悠远绵长，“哎呀，年纪大了，就喜好瞥见你这么标致的小美人——叫悦之？这字获得好，见到你，就身心俱悦呀。”
很久，塔中无声。
这五座塔，每座塔代表了一个字——《孙子》所论的为将之道：“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”。
萧迟眼中流转着碎光，仿佛光阴长河星光闪烁，富丽动听却又通俗邃远，她的声音也仿佛时候长河汩汩活动，让人忍不住倾荡此中：
“小十七，我单名一个迟。别今先人问起，你还不晓得你的讲武人是谁。”萧迟随便的坐在藤编小榻上，一脸笑意吟吟的。
而周遭的统统，都只是光阴的光影。
萧琰在文道堂的承道堂里瞥见了一部部的厚书，遵循分歧类别的成绩，写入了萧氏历代前辈的事迹。他们中有德行出众的，也有经学论著闻名的，另有仕进有成绩的，讲学平生桃李无数的，除此以外，另有各种以技做出成绩的，农技、匠器技、修建，方舆，河渠治水……另有经商，为萧氏缔造庞大财产的俊才。他们，都收录在《萧氏承道录》里。
萧十七，你会写出本身的答卷。
她在第一层待了三日，然后上第二层。
萧琰慎重的向十四叔行了一礼。
一个上午的经辩结束出来时，她还沉浸在此中，只觉很多堂兄堂姊的辩论的确字字珠玑，让她心中有些猜疑的事情也豁但是解，不由深切了解何谓“大道相通”，文武之道固然相反，一些事理倒是相通的啊。
这是天赋！
萧琰此次旁听的经辩会论题是“仁德礼义”，这是经部的典范常论题，每年七月、十仲春都要停止一次这个论题的辩论，而学子们是抽签决定他们的态度，不管他们认不认同，归正要从他们抽签的这个角度去论。十四叔说，人间事理没有绝对，处在分歧的职位，站在分歧的角度，对同一件事的观点就是分歧的，并且因时因地还分歧。萧氏后辈要学的，就是这类多角度考虑题目的思惟。但是他们在毕业前，必须按本身挑选的方向插手辩论，然后鄙人山前写出本身的答卷：仁德礼义孰为先？
没有标准答案。
堂兄说，这是“讲武塔”。
进了塔，脱了鞋，萧琰在她面前的藤垫上盘腿坐下。
萧琰瞥见了那座夺目标高塔，但她没有看塔，她在看塔边的一小我。
甚么光阴长河，生生不息，明显是调戏小辈生生不息来着。
百经堂是讲大课、也是学子辩论的处所，萧琰本日去听的就不是经课，而是辩论会。
武者之道，莫非不是武道么？
萧琰扑哧一声笑出来，对这位二曾伯祖感受更好了，跟着便想到这位曾伯祖与曾祖父同母语，那就也是公主所出，和她另一半血脉也是一样的，因而更觉亲热了。
而将者五道的列序，是每一个武经堂学子学成下山的时候，必须给出的答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