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两三天,黛玉那外放仕进的两位堂叔也都赶返来了,停灵七日,就是下葬的时候。请了和尚羽士创办水陆道场,誊写经文燃烧、开盂兰会的,喧吵嚷嚷地筹办开来。黛玉一天一六合哭下去,眼睛都肿成了核桃,直到下葬后的两三天赋略微止住了一些悲戚。
扬州外的驿馆里,贾琏单独看着旺儿留下以后,多亏了每天有人一日三餐地送饭到门口,又有郎中上门来诊治。过了半个月,贾琏脸上的棍棒淤青总算能消了,旺儿固然还不能起来,身上的各处伤也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痂,性命已经保住了。这天然是因为黛玉安排下去的,把院子的租钱交了先让他们住着,又让管家请郎中给他们看伤,也是顾念亲戚情分,让贾琏不得不在此禁足,等贾政派来的人接去,看他是如何措置。
两位婶婶都接了畴昔,看是两个小锦盒,也不当甚么奇怪物儿,三婶儿顺手翻开一看,顿时倒吸了一口气。中间的五婶移步过来看她,只见三婶从盒子里拿出一块似冰非冰,似冻非冻的东西,手里颤颤地捏着,唯恐手劲一大把它捏碎了,待托在手掌上,又恐怕它万一化成水淌到地上去了。五婶接过来,托在手心细细打量,半晌才恍然想到了甚么一样,开口说道:“我晓得了,这必定是人说的甚么三大奇石内里的青田石。你叔叔也有一块,花了三千两才得了,只是不通透,色也不纯,他还爱如珍宝似的,以是我刚才一瞧,竟不敢认作是它。”
公然这一天就有人找到了扬州驿馆,问贾琏贾家二爷是住在那里。驿馆的人回说不熟谙甚么贾家二爷,也不晓得叫甚么琏甚么尺的。来人倒是贾政门下的一名清客,名叫卜固修(不顾羞)。他又回扬州城里转了一圈,找人向各大堆栈探听了一遍,也没有贾琏此人。厥后还是一个身边的小厮说:“琏二爷既是跟着林姑爷家的灵车出的城,想必先头是与林家人一起投宿的,到底用了林家的名号入住也一定可知。”
不一会儿,林河、林源都到了。他们都聚在长房,本来是因着长房的族长提出了一件要紧的事,压服了他们两个。是以借即将回任上的机遇让内眷把黛玉叫过来,等三婶婶与五婶婶先同黛玉说了,再顺水推舟,一力促进。
黛玉在中间淡淡笑着弥补道:“婶婶公然都是好眼力的,这就是青田石里头的一个种类,名叫灯光冻。这会儿看着还浅显,比及了晚间灯光底下一瞧,才真正出彩呢。”三婶婶谨慎接了归去,赞不断口。五婶婶向黛玉说道:“这么贵重的东西,想必是你父亲留下的,留着做个念想也是了,如何拿出来乱送?”她一边含酸看着三婶婶手里的灯光冻青田石,一边顺手翻开了给本身的那一个,不由吓了一跳,赶紧掩上盒子,心砰砰地跳了一会儿,向外边叮咛本身的丫头说道:“快去请老爷来!”
第二天就是请人来相看日子,定了下葬的日期。黛玉与姑苏林家的诸人都见过了,大伯二伯都在姑苏本地,或者教书开馆,或者经商买卖,只要一名三叔和一名五叔不在。排行第三的新放了七品的长安令,名林河,排行第五的恰是在京都任职的五品校书郎,名叫林源,今都已经向上递了家事折子,正往姑苏来了。
一到了长房,就被林河、林源的内眷,黛玉唤做“三婶婶”和“五婶婶”的两位夫人拉到身前左看右看,问黛玉平时爱吃甚么,可读了“女戒、女训”等几本“女子四书”,又问针线可曾学过,爱玩些甚么,黛玉也句句据实答复。说了一番话,黛玉让紫鹃奉上给两位婶婶的赠礼,都一色两个锦盒,严严实实的盖着。
林如海的棺木在主屋的正堂停着,各项事情都有条不紊的备着,一应破钞黛玉都向叶姨娘和管家说了,尽管从自家的账上支取。诸如长房的老太爷等人,以及其他各几房近支的亲戚,都持重地备了礼亲身送去,至于其他的偏房远亲,都也分到了绫罗绸缎,锦布一二尺。
畴前黛玉就是因为不晓得情面来往,不晓得小恩小惠能够拉拢民气,固然对待身边的人都极好,却在那些外人的嘴里落下了刻薄吝啬的恶名。现在重活了一回,天然是记得经验了,一应的礼数一概不缺,到处都顾问的全面。
却说林如海下葬后七今后,黛玉赖托紫鹃、雪雁和叶姨娘等人安慰,表情略略平复了些,又因为全部家业都担在本身身上,少不得也抖擞起来。这一天晌午,正逢时任五品校书郎的林源和七品长安令的林河都要告别了,前面长房的媳妇和林河、林源的内眷就来邀黛玉畴昔相见。黛玉在紫鹃的顾问下慎重地换了一套衣服,仍然是孝期的素服,为免她们看着感觉不喜,特特戴上了两颗一模一样大的珍珠耳铛,秀发绾作双鬟,用羊脂美玉压住了,衬着乌发素服,愈发显得容颜如雪。
卜固修见此,也不说甚么。他本来就只是清客一名,替主家跑些闲差,从差川资中净赚几个银子。是以甚么也未几问,去内里雇了一辆中等的马车来,同贾琏等人一道儿在驿馆吃了中饭,就令小厮抬了旺儿上车,拉拉杂杂地带上行李干粮,带着贾琏往扬州船埠坐船回京都去了。
卜固修一拍肥头大耳,调转方向又跑去了城外的驿馆里,问可有巡盐御史林家的人来这里投宿。驿馆的人答说有的,引他到了林家先前住的院子,公然只要二道院子的西偏房还住着人。卜固修上前拍门一看,不是贾琏还是谁?再看屋里,旺儿在炕上趴着,正哎呦哎呦地嗟叹,后背腿臀的旧伤没消,反而又因为胡乱挪动添了点新伤出来。
三婶靠近细看,说道:“这就是人家常说拿来刻章用的青田石吗?清楚比那些甚么玉还叫人喜好些,也怨不得它贵。”五婶婶轻声笑道:“可不但是贵,有钱也无处买呢!”
贾琏已经是在十天前接到过贾政的严斥家书,上面劈脸盖脸地骂了他个狗血淋头,令他在原地等着,有人去接他们回荣国府。贾琏无法,自晓得闯下了大祸,又加上头脸淤青,出去恐怕被人嘲笑,也顾不得再去寻花问柳,只在屋里闷着,眼看卜固修到了,恰是松了一口气。
中间的三婶婶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,再想本技艺中托着的这块灯光冻,也赶紧叮咛道:“把三老爷也一起请过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