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宾传闻将会弹奏两首曲子,满脸堆欢,谢道:“有劳成夫人,有劳李仙姑。”又忙领我们去引凤楼下候场。
来人答道:“第三出就要唱完了。”
李姐姐之前常说:“情动于中而行于言,言之不敷故嗟叹之;嗟叹之不敷故咏歌之;咏歌之不敷,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。”
李姐姐指着我说:“是我的这个女徒。”
该我出场了,李姐姐安抚我别严峻,我扫了一眼楼上珠帘绣幕里坐着的人,心道:我堂堂南海公主,竟还给你们施礼不成?便用一个倒踢紫金冠的行动,奔腾下水池,半空中将水袖往脑后一抛,接着单用一条腿落立到水池中心,便好似一朵亭亭玉莲,就闻声楼上有很多喝采声。
班大娘发髻上多戴了两根簪子,抱着她兄弟进船舱来了。她兄弟大汗淋漓,神采发青,五官都扭曲了,两眼翻白,鼻孔外掀,嘴巴半张着,吐出一条长舌,呼吸混乱,胸口不住起起伏伏,看模样是刚才过分冒死,跑岔了气。班大娘不住叫苦,又哭了起来。
妙音这时用心摇了摇右脚,让水晶铃铛响动起来,朝北冥空喊了声:“喂。”
之前我对这句话似懂非懂,成夫人的吹奏叫我深切贯穿到了它的意义,我内心仿佛有一个甚么东西被点亮扑灭了,那“鱼戏莲叶间”、“蜻蜓立上头”、“雾露隐芙蓉”、“风来吹绣漪”等等景象叫我身临其境,我仿佛化作了一朵江上的芙蓉花,我感遭到了鱼、蜻蜓、露水、清风……情动于中,手舞足蹈。
说话间两三个婆子吃紧迎了过来。
闻声船外一个声声响起道:“班大娘,介弟请带归去照顾吧。”
他明天穿戴一领石青起花八团锻袍,腰系白玉带,足蹑步云履,回想儿时第一次见他,他断发赤膊,像个化外的蛮横人,现在也会斯斯文文打扮了,成了个衣冠济楚的俊雅公子。
成夫人笑笑点头说:“小女人不消客气。”
顺着通衢左弯右拐,一时来到一座洞府前,大伙下了车,有那知宾带着四个婢子忙忙从门里迎了出来,说道:“成夫人可来了,望你诚如饥渴!我家仆人催问了我好几次,您老再不呈现,仆人可要把我剥皮挫骨,快快里边请。”又令那四个婢子去车上搬箜篌,说:“谨慎搬,磕坏一点细心你们的皮!”又谨慎着陪笑和李姐姐说:“晓得李仙姑厌嫌我们须眉浊物,没敢叫小厮们来跟前服侍。”
我还没答复,妙音已经不高兴说:“我不要她听。”
我现在表情镇静愉悦,也不计算她的不规矩,就说:“林子里的桃花开得好,我想去游赏一回。”
知宾问我们说:“不知待会跳舞的是哪一名仙子?”
她弹奏的音乐令人听了心脾镇静,李姐姐闭眼听着点了点头,又微微摇了下头。妙音口里悄悄哼唱了起来,指下的弦声更加细致幽婉,“玎、玎、玎”碎玉普通,弹完了最后几个音符。
李姐姐上来一把抱住我,夸我说:“跳得前所未有的好。”
成夫人有些起火,斥责她说:“妙音,如何能够如许粗鄙无礼!”
妙音不客气的和他说道:“北冥空,你把你头上戴的夜明珠送我,我要把它衔在凤首箜篌的凤喙上。”
我心想这个妙音怎地这般无私率性,一点都不顾虑别人,却发明那人的呼吸垂垂平顺了,本来妙音是在用音乐帮他调度气味。
楼上冷傲的观众这时才反应过来,就有雷鸣般的掌声响起。
班大娘的兄弟规复了一些体力,用衰弱的声音低嚷:“阿谁半妖,半妖北冥空呢?要他来,我和他再比过。”
知宾问:“戏唱到哪了?”
我们大伙随知宾进入洞天深处,沿路过了一层层琼楼,一进进贝阙,东转西转,看到了一片桃花林,万千朵灿艳的桃花簇簇在枝头盛开,如锦如霞,我们也得空赏识这满林的芳菲,又移步转过一重山坡,见前面那处的楼台灯烛光辉,明如白天,模糊传来觥筹交叉声、丝竹管弦声和男女说唱声。
他头戴束发金冠,冠上镶嵌着颗夜光珠,照得他整小我都熠熠生辉,隆准方额,剑眉星目,固然长高大了,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当年抓伤我的阿谁好人。
阿谁北冥空恰好立在船右火线的海面上,我看到他,心脏怦怦猛跳了起来。
那几句缠绵的哼唱叫我心头绕上了一种朦昏黄胧说不清的滋味,在这个时候,我瞥见李姐姐点头含笑了一下,那神采不似赞成,又不知是何意,而成夫人于时却皱眉点头。我真感觉她弹得太好,挑不出是那里不当。
李姐姐说:“妙音女人真是快人快语,”又问我说:“我和夫人要另找处所叙一下话,妙音女人还要合奏一曲《桃夭》,你留这听吗?”
仿佛是凤麟洲到了,我闻声车轮转动声,同时感遭到一种异于水中乘船的颠簸感,晓得是船登岸又变回了车。
李姐姐交代我谨慎别迷路,和成夫人自去了。
妙音不屑地说:“再比一千次一万次,你也只是输。”
我忙忙今后一躲,避开了。
成夫人也笑吟吟走了来,我拜了她一拜,谢她道:“小女子细致陋劣,彻夜有幸闻夫人弹奏一曲,情动于中,茅塞顿开,实是受益很多。”
他一手提着班大娘的兄弟,一手腋下夹着两根银枪,身边蹲着一条毛皮亮光的黑狗,那狗吐舌咧嘴笑,黑溜溜的眼睛里尽是滑头的神情。北冥空把手里拎着的人往船面上掷了去,就闻声班大娘在那问她兄弟说:“弟弟,你如何样了?”又见北冥空把两根银枪在手里晃了一晃,不知施了甚么法,银枪变回了两簪子,他把簪子顺手往这边一投,闻声“砰砰”两下,想是那两根簪子钉到船面上去了。
妙音不耐烦嚷她说:“别哭了成不成!”说着把凤首箜篌挪近身来,十指纤纤拨弄起琴弦。
班大娘安抚她兄弟说:“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,我们明天先不与他争。”就与我们道了别,扶她兄弟下车去,仿佛是怕她兄弟立即要去找北冥空冒死,半晌也不敢留凤麟洲,将她兄弟驮在背上,驾起云头,沉沉飞走了。
妙音说:“没想到你这么会跳舞,我如果男人,怕也会被你迷倒。哼,你为甚么蒙住脸?长得好丑吗?”说着伸手来掀我的面纱。
班大娘闻言抢出门去了,妙音也要跟出去看,成夫人喝住她,妙音便挪靠到我身边来,把右边船窗的帘子全部卷了起来,内里的景象就一目了然了。
知宾说:“小人晓得这舞要在水上跳,不消再叮咛,品级三出戏唱完,就弄走戏台,挪一座水池子来用。箜篌借着水音也好听,两架箜篌,成夫人是同时利用吗?”
俄然他的目光流转到我脸上来,我悄悄吃了一惊,一颗心好似要跳出胸腔,忙忙侧脸低头,自忖此时我脸上蒙着面纱,他应当认不出我,何况时隔多年,人家也许早把我忘了。我强作平静,但也不敢再昂首与他对视。
七香车持续前行,行未几时不知为何又停下不动,翻开帘子一看,本来前面有一群遍身长黄金鳞甲的麒麟占了过道,这群麒麟见了生人也不惶恐,熟熟驯驯的一只跟着一只,经从过道钻进密林去。忽又听得密林深处响起宏亮的啼唳之声,便见有七八只五彩凤凰离枝翱翔,冲天而去。大师不住奖饰,这凤麟洲名不虚传,端的灵福之地。
成夫人念了个咒,把七香车变成一团香雾,吸袖中去了。
知宾和我们先容说:“前边就到引凤楼了,我家仆人和来宾们都在楼上坐着,楼下现搭了个戏台在唱戏。”
一声裂帛,曲结束,我也跳完了,四下悄悄,我内心头满了一腔说不出来的打动,悄悄跃下水池,飘然退场。
斯须,成夫人的箜篌缓缓弹起来,我的身材跟着音乐节拍翩翩起舞。
他朝我们窗边看了过来,笑了一笑,红唇皓齿,傲视神飞,我脑海中就想起“皎如玉树临风前”这句话来。
过未几时,台上那出戏唱完了,仆人家令拿些奇珍奇果打赏伶人。我唰的红了脸,内心一顿羞恶。这时见那块地陷落了下去,把全部戏台一口吞掉,同时天上飞过来一座水池子,不大不小,不前不后,方才好安在了那块陷落处,成夫人的箜篌也给搬到水池边。
北冥空没理睬她,只听他撮口收回一声清长的唿哨,又闻声空中传来一声萧萧马鸣,似与之呼应和,便见一匹四蹄踏烈焰的赤马从云间冲了出来,泼剌剌从上飞奔而下,立在了水波上,马蹄上的的焰火触到海水,嘶嘶作响,一时水汽蒸腾,北冥空翻身跃上马背,赤马腾空而起,拨风踏云奔凤麟洲去了,那只叫****的黑狗很神情地大吠了两声,也紧追了上去。
妙音口里悠悠自念:“鲜衣怒马,好放肆的气度,竟敢不睬我。”
成夫人指那一架朴素无华的箜篌说:“我用它弹《凌波曲》,方才看那林里的桃花开得妖娆烂漫,就让我的小徒用凤首箜篌再合奏一曲《桃夭》,应个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