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下,谁又能想到,有人会择浴室行刺。身无寸铁,坦诚以待。如何埋没?二人虽裹浴袍,却曲线小巧,若隐若现,无处讳饰。且二人身份特别,又兼重担。此时入精室,更无处可疑。
统统人,皆在愣神。
“然,王命不成违。”卢氏答道。
亚马逊女兵士初来时,因长年持矛拉弓,奔逐打猎,多手足生茧。每次与蓟王共浴,必先用浴石尽数磨去。再行手足并用,口口相传,便不觉粗糙。天长日久,待玉肌重生,再无老茧。后皆风俗佩带手套指环,不再伤手。
“(浮石)状如水沫及钟乳石,有细孔如蛀窠,红色,体虚而轻。今作家用磨皮垢甚妙。海中者味咸,入药更良。”用于“磨皮除垢”。特别善除角质老茧。
“来者何人?”恰是蓟王。
见血封喉的剧毒钢针,回声洞穿白琉璃屏。翠绿毒汁,从中空的针头内不断溢出,聚成一滴,又轰然坠落。
距今四千年前,昆仑火山发作,乃至玉石俱焚。《尚书・胤征》所载:“火炎昆冈,玉石俱焚”。“昆冈”即昆仑山。
卢氏遂将承盘放下。想了想,又将浴石绳圈,套于皓腕。这才目视足尖,一步步走下池中。
“姐姐稍待。”许师双手入水,将浴袍系了个活结,这才咬牙起家:“且同去。”
此中细节,便是许师亦未发觉。待旁若无人,濯发洗身。肯定无人晓得。卢氏深吸一口浊气,便要回身去捧承盘。
“大逆之罪,当夷三族。”便有女卫答道。
浮石,又称轻石或浮岩,乃是一种多孔、轻质的火山岩。大要粗糙,麋集气孔。因孔多质轻、能浮于水面而得名。
卢氏利用的暗器,名曰“吹针”。以细竹筒并蜡封存,藏于舌下。趁人不备,翻舌取出。
屏气凝神,掀帐而入。眼角余光一瞥,二人皆缓慢垂目低眉。饶是如此迅捷,亦面红耳赤,心如鹿撞。
“哦……”伴着声舒缓的感喟,蓟王又道:“都说了,不必如此。”
西周时,周穆王乘八骏宝车,日行三万里,到昆仑山瑶池见西王母。临别时,西王母约“穆天子”三年后再来,还以八车宝玉相赠。传说八车宝玉,便是“昆仑玉”。
“行刺王爵,该当那边?”蓟王缓缓起家,居高低问。
便在统统人的目光,都看向池中那抹猩红时。
端是防不堪防。
“姐姐,为何要障目?”浴室忽闻童声:“阿母又在哪?”
虽明知无人存眷,可心胸鬼胎的许师,仍浑身紧绷,入池时几乎踏空。万幸被卢氏悄悄托住。
轻纱垂帘后,乃是赤羊革帷幄。昏黄透光,又隔温保暖。先前,蓟国多用于缝制育种温室及药圃大棚。后又经多次技艺进级,遂用于家庭浴室夏季保暖。称“浴幄”。透光以绵羊皮为佳。避光则以赤羊(盘羊)皮最好。
不敢学女御卫那般,旁若无人,坦诚相见。二人裹紧白苎浴袍,相伴沐浴不提。
踩着深切池底的昆仑玉石阶。二人双双入水。
“《刘安子(淮南子)》曰:视之无形,听之无声,谓之幽冥。”刘备笑道:“穿花冥蝶,鬼域幽姬。公然名不虚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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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光石火,胜负已分。
给本身系了个活结的许师,浑身一颤。又仓猝宽衣讳饰。既是活结,孔殷间又如何能解。
“谨慎!”池中亚马逊仓猝示警。
昆仑玉池边,还摆列漆木承盘。盘中列满各式琉璃浴瓶。内里“七宝发膏”、“百花浴露”诸如此类,用于濯发、洗身,不一而足。当中另有块巴掌大的绳环穿孔“沐浴浮石”。
危急关头,还看卢氏。浴袍轻解,春光乍现。似脱未脱,勾魂夺舍。便在欲拒还迎,欲说还休的顷刻。
随卢氏宽衣解带,套在皓腕处的浴石,不谨慎落水。浪花迸溅,顿时散出一片猩红。
一针毙命。
“呼――”许师方才觉悟。随卢氏拾级而上,垂垂稳住心神。心存之死志,遂被激活。整小我再无拘束。
池内已稀有女。各自神情慵懒,吐气如兰。风韵约绰,我见犹怜。不知何时,只剩蓟王单独一人,腰缠浴巾,平躺浴榻,侧目相看:“二位既负王命而来,何不坦诚相见。”
本就是江湖闻名女刺客。又趁蓟王冬狩,每日一浴。卢氏已试了很多遍。早已谙练,故能一蹴而就。
正因谛视。浴石入水染色,即被发明。惊呼声中,世人下认识闻声去看。便在此时,一针吹出。
昆仑玉,出自昆仑山。
待两人出水。两侧已淋浴毕的亚马逊,便纷繁入水。相互冲二人背影努了努嘴,尽皆掩口不提。二人所为何来,云霞殿早人尽皆知。本日终逮着机遇,双双向精室而去。
“你怎会晓得我旧时名号!”卢氏面色大变。
“淡定。”趁回身时,卢氏悄声私语:“行大事者,需‘泰山崩于前而色稳定’。当举止如常,神采无异。若如你现在这般,我等未见王面,便已死于乱刀之下矣。”
砰!
“乃我二人。”仓猝伏地施礼。
大块昆冈玉料,乃九九重阳后,各部羌氐送来的回礼。刘备命工匠谨慎开凿,打磨成板,铺陈在浴室当中。代替之前的青石台阶与木质隔断。传闻,大块昆仑美玉,皆随山洪融雪,突入河谷。被牧人发明后,用大车拉回,后为羌豪所囤。暖玉生烟,玉色青白,正配王爵。白玉专供天子,蓟王擅用,便是僭越。
现在浴石,多已无用。
不知为何。在起家的顷刻,卢氏忽生一种“风萧萧兮易水寒,懦夫一去兮不复还”的错觉。
卢氏却借取发膏之机,将一向翘成兰花指,未曾沾水的小指甲,悄悄往浴石上一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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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声东击西。”看着被毒汁击穿的白琉璃屏,饶是早有筹办,刘备亦暗道一声好险。飞针直指太阳穴。若非浴榻三面暗设白琉璃屏遮挡。卢氏竟已到手。
先前将承盘放下,却独将浴石套上皓腕。便为惹人谛视。
说时迟,当时快。
感激第三盟主:『~主公~』
童声入耳,卢氏如遭雷击。浑身杀劲,一溃千里。
“如此,且近前来。”
如此心机,真刺客也!
银光一闪。
藏在指甲下的毒粉,立即散落。又随皓腕处留下的水滴,渗入石孔空地。力道、角度、机会,皆方才好。神鬼无觉。
“你公然…早有防备。”任凭浴袍滑落池中,卢氏已全然无觉。
正如卢氏所言,事若不成,尤死罢了。
“……”二人互视一眼,这便相扶起家。卢氏正欲去取承盘,却听蓟王言道:“孤已濯发,不必了。”
竟将皮榻腐蚀的滋滋冒烟。
卢氏檀口微张。
若把本身比作荆轲,许师便是见秦王而胆怯的秦舞阳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