芝母道：“先前我已与董君明言，乃道童出馆，大声扣问‘鲁阳山孝子’，方得以早一日入馆。”
药效散尽，饥饿来袭。数日水米未进的卢氏，终自梦中复苏。
董昭肃容施礼：“司马君敞亮朴重，必是纯臣也。”
盖勋宣读王命：“授司马芝陇右赀库令，秩六百石，‘铜印黑绶’。另赐铜钱十万，蜀锦五十匹，四时朝服及骈马公车一辆。”
“我儿面见王上否？”慈母劈脸便问。
“长史言，无妨。王上已为君母，备下幕府车驾。可一同前去。”佐吏又道。
寒窗苦窑，一片死寂。唯有隔壁缧绁，传来许师委宛娇啼，无从疏解的喘气。四肢被锁，收支无门。便有焚身之火，亦不得熄。如遭虫蚁啃食，瘙痒难耐。此中痛苦，堪比凌迟。
“本日开府议。王上及一众家臣俱在。”司马芝点头答道。
今汉“虽置三公，事归台阁”。究竟上。大长秋曹节所兼领的尚书令，论品秩，不过一千石。职轻却权重。然，贾诩却称其为“垂白叟”，而非“老令君”。究其启事，宦者，天家之奴也，又岂能称“君”。
本觉得，三百石城长足矣。岂料竟比一州刺史。月谷七十斛，一年八百四十石。折二十五万二千大钱。加春腊二赐，年俸过五十万。如此高俸，岂能不令慈母喜极而泣。
蓟国所造官舍，皆前院辟官署，后院置精舍。二千石以上，还置中庭。重楼高阁，风景如画。司马芝轻车到差，与老母放心入住官舍。
“四海馆长，姓左名慈，字元放，乃庐江高人，少居天柱山，研习炼丹之术。明五经，兼通星纬，学道术，明六甲，传言能役使鬼神，坐致行厨。号‘乌角先生’。”董昭叹曰：“先前本不信。得见司马君，方信觉得真。”
“乃因牵挂母亲，故而先出。待府议毕，盖长史便会相见。”司马芝道出原委。
“谢长史。”司马芝再拜：“容下官安设好老母。”
没错。
关首，地牢。
“董君，亦不辞千里，来投王上。”芝母又笑。
举目四望，似身陷囹圄。竟与梦中美景，大相径庭。昏昏然，犹不知身在那边。待认识腐败，这才幡然觉悟，先时不过是梦一场。
盖勋与司马芝，很有些相见恨晚。首阳山捐躯护母之事，亦渐为人所知。为人廉洁奸佞，不秉公交。将陇右赀库交于他手，蓟王自当识人善用。
便在此时，牢门开启。算准机会的高档女祭司，翩然又至：“该，吃药喽。”
回望人群，见老母无恙，这才放心。
称呼，当真不成乱叫。
公膳，古而有之，本是卿大夫在公朝办事所用炊事。雄关初置，百废待兴。为节流时候，陇右官吏一日三餐中，午餐为公膳。由幕府同一配给。设于大震肩关内的“幕府官厨”，类比“长安厨”。置“厨令”、“厨丞”、“庖正”、“庖宰”等，卖力大震关城高低，统统官舍公膳的同一配给。
“如此，芝深谢。”司马芝遂扶老母下车，走向关首。又回身向董昭告别。
“王上授吾儿何职？”慈母再问。
“定陶董昭，字公仁。”那人先施礼。
细细察看卢氏神采，高档女祭司翩但是去。
浮生若梦，欣然若失。
“一膳三礼”，遂成典故。
长史盖勋笑道：“赀库令官舍，亦在升平里。待膳后，便遣人领令君前去。”
赀库令秩六百石。与州刺史同。刺史尊“使君”。赀库令尊“令君”。时下并非尚书令专称。
“既已有望，如何重生。”喝药前，卢氏反问。
“芝，亦早到。”司马芝言道。
“不敢。”司马芝亦回礼。
司马芝再拜而出。
而隔壁卢氏，却似已麻痹如行尸走肉。七情六欲，五感全失。
大震关首。
母子二人，一起胆战心惊，风餐露宿。撤除在鲁阳山遇白波截杀，途中亦有颇多蟊贼剪径。入陇右，方才得安。明知蓟王座下，老母断不会出事。然担忧却不由人。
“此药果令人‘麻醉’。”面上稍显活力（朝气）的卢氏，哑声言道：“只可惜，梦中即使万般夸姣，然醒来却统统皆空。令人痛失所望。”
“四百石以上，当由幕府长史出面。”答话之人，恰是奉告母亲很多事的“旁人”。
母亲笑道：“此乃济阴董君。”
幕府厨令，亦是六百石官。
“陇右赀库令。”司马芝再答。
“此药，便助你无中生有。”高档女祭司星眸似海，透露玄机：“想想看。另有何心愿，未曾实现？”
“如母亲所说，秩同武库令，秩六百石。”
“我儿竟得食六百石高俸。你父地府之下，当可瞑目。”慈母终究挥泪。
“无妨，可与我母同食。”盖勋笑道。
盖勋不由感慨：“为一膳，子华已施三礼也。”
“臣，领命。”
司马芝答道：“神鬼之事，敬而远之。芝身受王上大恩，自当以死相报。”
武库令，掌军火，秦官。延至两汉，属执金吾。
升平里，长史府。
“如此，多谢长史。”司马芝三次施礼。
“岂料早来，明日方开馆。”董昭年近而立，有父老之风。举族来投，今皆暂住客舍。
董昭亦长揖回拜。
母亲已从旁人处，晓得了很多事：“听闻授官，多为二位处置中郎。为何独我儿换做长史？”
赀库大名，饶是慈母亦晓得：“此乃重担。可比……武库令否。”
梦中卢氏，痴笑泪流。似已一身二主。
“温县司马芝，字子华。”司马芝肃容回礼。
“母子二人，多有不便。”司马芝答道：“请长史自去，芝稍后便到。”
所谓天无二日，身无二主。只要弑杀旧主，将畴昔的统统，完整安葬，方能重获重生。
“长安厨令”，官名。前汉置。属京兆尹，秩比千石，主帝王出巡，离宫别馆饮食起居事件。今汉仍置，减为六百石。
“要的便是绝望。”高档女祭司笑道：“一次绝望，二次绝望，若三次还绝望。到了第四次，便成绝望。待绝望成有望。便是你重生之始。”
“司马令君。”便有佐吏来唤：“盖长史车驾已等待多时。”
“我儿为何独出？”忽心生忐忑，母亲仓猝拭泪。
至于许师。待创伤病愈，自有蓟王施以肉刑。
“……”汤药入腹，卢氏目光迷离。随高档女祭司的神性指导，一步步好梦成真。
梦中景象，历历在目。繁华繁华，如梦似幻。是非成败，转头皆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