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恕罪，乃是奴婢……乳溢。”程中大夫谨慎应对。
所谓旁观者清。
被老奸大奸，心机周到的程璜，一眼窥破。
须知。永康元年十仲春，先帝被窦太后选为皇位担当人时，合肥侯尚不满三岁。
“先帝久食我乳，未有间断。”此话出口，程中大夫亦忐忑不已。此乃谎话。先帝元服后，再不食母乳。只可惜先帝早崩，死无对证。
“乃为博陛下龙颜一悦。”张让直言道：“陛下别无马脚，唯‘蒸母’也。”
曹节浅笑下问，终究放心：“太仆何如此乎？”
“陛下，夜寒伤身，且喝一碗羹汤保暖。”宫妃柔声言道。
补葺一新的宫室，珠围翠绕，都丽堂皇。远非合肥侯府可比。新帝自入住南宫，常彻夜达旦，批阅公文。勤政远非先帝可比。
依本朝常例。本该由窦太后垂帘监国。直到先帝元服，再“择机”还政于汉室不迟。何如，窦大将军，诛杀寺人未成，饮恨都亭。身首异处，更累及窦氏满门。窦太后虽因嫁入天家幸免，却也成孤家寡人。朝不保夕，如何还能垂帘称制。被寺人联手逼迁南宫。至此，朝中大事，皆被以程璜、侯览、曹节、王甫为首的大寺人把控。
“奴婢求之不得。”程中大夫强压心头狂喜，盈盈下拜。
“竟有此事。”曹节面色古井无波，远未有如此这般惊奇。明显，他也推测。
“意欲何为？”利字当头，曹节如何能忍心回绝。然，来龙去脉，短长干系，需一清二楚。再做计算。趋利避害，人之常情。曹节老奸大奸，如何能例外。
张让对曰：“一朝失势，眼高于顶。现在失势，方知存亡两难。先前各种，不提也罢，垂白叟莫怪。”
南宫，玉堂后殿。
“奴婢程氏，乃先帝食母。”程中大夫柔声奏曰。先帝十岁入宫。时程中大夫正值二八韶华。今虽已过而立之年，却丰肌弱骨，风味犹存。
宫妃亦不勉强。将承盘轻置一旁，这便俯身清算散落一地的奏疏。皆是陛下御览后，顺手掷于塌下。纸张尚未在帝都风行，奏疏仍为竹简。宫妃来往拾取，堆于案上。再加炉内炭火熊熊，交来回回，不觉已沁出汗珠。
太仓顶上蟾宫，折桂馆。
忽被本身收回的吞咽声轰动，新帝猛昂首。见宫妃边幅陌生，似并未曾见。这便脱口发问：“你是何人。”
“哦……”新帝眸中，忽生一丝贪暴：“朕，欲食。可否？”
新帝似被一股异香吸引，下认识吞着口涎。
与未及成人的先帝比拟。年初，便已及冠的新帝，只欲嗷嗷待哺乎？
一时，暗香浮动。
“竟另有乳乎？”新帝惊问。
合作与妒忌的工具，皆是宗子无疑。
阴差阳错。待陛下元服，朝政出人料想，轻而易举，尽归把握。乾纲专断。
凡是而言，次子保存前提，较为卑劣。天生具有合作认识，并多具妒忌心机。
鸡鸣时分，新帝犹在秉烛夜读。
此，便是将本身的统统，皆置于先帝对峙面的新帝，心中最大的马脚。
外戚、寺人、党人，三方渐不成气候。
“身上何所香？”陛下食指大动，口舌生津。
“你我皆刀锯余人。合则两利，斗则两败。太仆若能大彻大悟，我等皆有活路矣。”曹节请张让并坐：“不知此来，所为何事。”
洛阳京畿，忽起北风倒卷。雪落疾冰。
玉堂殿前。两口皆受二千斛的大钟。嗡嗡作响，彻夜呜鸣。
“嗯。”新帝一如既往，对付了事。
“此来，欲向垂白叟，求一贵女。”张让从袖中取出一金丝贪吃锦囊，双手奉上：“琉璃宝钞，五千万。”
特别是宫装下，玉肌赛雪。居高低看，玉颈香肩，若隐若现。
新帝为合肥侯时，便对先帝行事，颇多微词。待继任为新帝，自当以先帝为鉴，不时警告，不成重蹈复辙。再加，与生俱来的，次子对长兄的逆袭野望。因而，新帝暗下决计：既然先帝被王芬称为“暴君”。那便让朕，做个有道“明君”吧！
殿外人影明灭，便有宫妃捧夜食入内。
孤犊触乳，一夜无话。
新帝亦不例外。先帝幼时，便前后与母亲远赴洛阳。自即位为帝，母子便相依为伴，至今已有十余载。却将次子留在河间旧宅。人生境遇，云泥之别。庞大反差而产生的嫉恨，乃至仇恨，不言而喻。撤除嫉恨兄长，亦恨母亲。
“垂白叟何必瞒我一人。”张让将金丝锦囊，并指推至面前：“诚如垂白叟先前所言‘合则两利，斗则两败’。陈年旧事，知情者早已作古。垂白叟不说，何人能窥破？”
直令人扼腕长叹。
得永乐太仆封谞举荐，长乐太仆张让，终与大长秋曹节见面。
二岁孺子，盘跚学步，牙牙学语。对母亲的印象，更是恍惚难辨。永康二年初，先帝便将生母董氏迎入宫中，称“永乐宫孝仁皇后”。先帝，先追尊父为孝仁皇，尊母为慎园朱紫。待入宫，又加尊“孝仁皇后”。之以是称“孝仁皇后”而非“孝仁太后”，只因先帝尚未元服。虽继帝位，却未成人。此时，可称“少帝”。
《小尔雅·广义》:“男女不以义交谓之淫。上淫曰蒸，下淫曰报，旁淫曰通。”
上古时。父死，子娶庶母，称“蒸”。兄、叔死，弟、侄娶寡嫂或叔母，曰“报”。二者合称“收继婚”。流行于春秋先秦，彼时亦合礼法。然今已废除，乃人伦大禁。唯蛮夷蛮夷等外族，另有保存。
“拜见垂白叟。”张让竟不顾尊卑，伏地行大礼。
如前所说。自幼被抛弃在河间老宅，与母、兄分离。不及长大，又被徙封为合肥侯的次子。心头撤除难以割舍，对母亲的眷恋。另有对长兄难以名状，又决难放心的——夺母之恨。
张让以指代笔，蘸茶水书于案上。
曹节眸中贪念一闪而逝。借举杯以袖讳饰，落杯后，方才笑问：“不知太仆欲求何人？”
曹节面色微变：“此女早不在人间，如何赎回。”
老一辈寺人，权势滔天，遂起内斗。尔虞我诈，相爱相杀。前仆后继，接连残落。只剩曹节、程璜，存亡两难，垂垂将死。再加前后二次党锢，党人亦多流徙惨死。
此时，若陛下真有复兴之念。当真可称“天赐良机”。何如，骤失掣肘，保存无忧。压力全无，陛下立即放浪形骸，醉生梦死。壮志大志一去不返。今后再无进取之心，答复之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