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蓟王刘备，却无多少欣喜。张燕逃脱是其一。刘备忽生自投坎阱之感乃其二。冥冥当中，或正有一只大手，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如前所知。水贼与山贼，曾结山海之盟。自承平道，揭竿而起，黄巾蛾贼各处。虽被剿除，却化整为零，漫衍各地。又被称为：“蚁贼”。从蛾贼到蚁贼，撤除漫衍更加狼藉，范围亦日渐缩小。
“有我无他，势不两立。”襄楷掷地有声，指天为誓。
“白波既投董卓，我等东去、南下，又当投奔何人？”张燕干脆言明。
冀州民气初定，不宜轻动。
既已定计。黑山贼众闻风而动。各领精锐，兵分数路，借积雪保护，昼伏夜行，各自逃命不提。唯有青壮本事酷寒极冻。山中老幼，各自望山而哭。
别帅陶升，据险而守。五今后，与一众别帅五花大绑，出营投诚。
饶是蓟王刘备，亦始料未及。究其启事。落空“天命义理”支撑的黑山贼众，已劣化成混吃等死的蟊贼。蓟王赫赫凶名，自幼割头进爵，如何敢捉刀一战！
“然也。”襄楷劝道：“不出数年，河北当尽归蓟王所得。我等再无安身之地。唯有南下，方能觅得一线朝气。”
“众将听令。”示其落座，张燕朗声道：“于渠帅携白绕、眭固二兄弟，领麾下精锐，攻略魏郡、东郡等地。我自领一军，南下荥阳，策应义兵起事。待事成，再合兵一处，共襄大业。余下诸兄弟何去何从，可便宜行事。”
待世人尽数离帐，襄楷又私语道：“荥阳义兵，只是其一。豫州大地，黄巾余众，依山下寨，星罗棋布。汝南、颍川黄巾何仪、刘辟、黄邵、何曼等，众各数万。诸如九江雷薄、陈兰，荆州长沙区星、零陵观鹄等，本地豪帅，皆可引为助力。今后海阔从鱼跃，天空任鸟飞。何必死守黑山。”
粮秣暂由敖仓支取，待大河解冻，再运粮弥补。
万事皆备。
刘备衡量再三。将各处营寨，当场改建成流民大营。待来年开春，雪化路开，再分批转运蓟国不迟。
“贤弟高义。”张燕心中一暖：“如此，四径数十万老幼之身家性命，便拜托贤弟。”
“恰是如此。”襄楷一语中的：“神宗言道：董卓、曹操、袁绍、袁术、孙坚，皆有枭雄之姿。或可一用。”
张燕悄悄点头：“神宗，果欲责备国大乱乎。”
蓟王之强，天下已无人敢逆其锋芒。
“喏！”众别帅，纷繁领命。
大难临头各自飞。伉俪尚且如此，更何况无血亲。自求多福吧。
“自是为我辈中人，天下万民。”襄楷肃容答道。
四径捷报频传。兵不血刃，抄掠黑山老幼五十万众，粮草辎重无数。至此，太行八径，被抄掠一空。前后总计得民八十万众。撤除数万精锐提早逃窜，不知所踪。冀州大地，再无黑山之名。
神上宗师。汝，究竟是何方妖孽。
本觉得必是场攻坚血战。岂料雄师一至，望风而降。
少年时，刘备如芒在背，日夜不得安生。本日方知，所患，并非大贤能师，而是神上宗师。
捷报传来，天下震惊。
然事到现在。张燕唯剩一问：“我等与大汉，断难共存否？”
来者不是旁人。恰是从都城返回的甯姐姐。
刘备自领数万中军，据黑山大营。收拢老幼，整编降贼。自杨氏完败，黑山仓惶南逃。占有朝歌，吸纳四周流寇。非冀州出身，青、豫避祸流民皆奔敖仓乞食，亦多裹挟入伙。职员渐杂。黑山主力屯驻朝歌西部山区，自沧水北岸青岩山云梦山至淇水南岸青岩壁青岩绝，南北五十里群山，广筑营堡烽燧。皆屯有各部兵马。
“董重、何苗，皆五陵幼年，尸位素餐之辈。如何能成大事。”张燕皱眉道。
刘备方知，张燕等人，已人去砦空。
“董重麾下曹孟德，何苗麾下袁术，或不甘久居人下。”襄楷终究道破天机。
斯须，忽听廊下一声轻呼：“阿爹。”
二人感激涕零。指天为誓，再不为贼。
张燕既识大局，襄楷亦不做坦白：“于毒、白绕、眭固所部，或投董重。渠帅所部，或投何苗。”
此时现在。
黄巾乱后，群盗蜂起，贼反不竭。天下逆贼，或多或少，皆与黄巾余孽，脱不了干系。换言之，或可将汉末至三国，称之为“黄巾前期”。
屋内之人，只穿薄衣，正单独对弈。
“如此，且各自回营，办理行装，本日解缆。”张燕一声令下。
待风雪稍息。蓟王数路雄师并起。蓟国四校，各领麾下精兵，攻入南四径。刘备自领中军，直捣黄龙。
一处隐蔽之所。屋外群芳吐蕊，繁花似锦。枝头云雀齐鸣，美如画境。
屋内文士闻声昂首：“甯儿，一起辛苦。”
不出数日，黑山精锐尽出。只剩南太行四径，老弱残兵。
当场改建成流民营地，好处多多。单断绝病患一项，便可严控瘟疫滋长。陶升、杨凤等黑山别帅，悉数留用。一问方知，那日在杨氏角楼，黑山大小渠帅四十又一。撤除张燕破墙而走，唯杨凤一人假死逃命。至此心悦诚服，早有纳降之意。见他弓马纯熟，很有威望。刘备遂拜其为校尉，号：“黑山”。陶升为黑山司马。
“呼――”张燕长出一口浊气。
“渠帅放心，当万无一失。”陶升再答。
“禀渠帅，（陶）升，别无大用，唯倾尽尽力，护寨中老幼全面。”陶升抱拳言道。
言尽于此，受命而为。至于后事如何，且尽人事，听天命吧。
刘备命甘宁坐镇黑山大营，自领中军返国。
“依先生之意，黑山军当南下安身。”张燕已会其意。
“我等愿随渠帅南下荥阳！”余下别帅，纷繁起家。却无一人愿随于毒东去攻略东郡。比起背山远洋，与蓟国一衣带水的青徐，豫州黄巾余孽各处。此去荥阳策应义兵起事，即便事有不济，亦可向南逃窜。与颍川、汝南黄巾余部归并。只需阔别蓟国，统统皆好。再者说来，跟从大头领，自当万无一失。可大概率存活。至于太行南四径，数十万老幼。眼下，实有力顾及。
世人闻声转头，恰是名不见经传的别帅陶升。
见他如此笃定，张燕终道破心声：“先前受命谋刺先帝。今又令我等渡河下寨。敢问先生，神宗此举，所为何来？”
冀州自州牧以降，皆唯蓟王刘备马首是瞻。蓟王如此安排，自当全无贰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