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一个‘亡于国事’。”刘备一声感喟:“孤虽杀辅国侯,却至今念念不忘。”
“你主但是龟兹辅国侯。”
“然也。”袁绍点头道:“陛下半年前已诏命掖庭令毕岚、钩盾令宋典,合力补葺永安宫。务必赶在太后寿诞前完工。宗正署亦提早预备上寿礼宴。故被承平妖人,探知详情。”
“胡庖安在?”刘备再问。
东郭,绥民里。
“下官领命。”司马芳肃容下拜。蓟王乃当世英杰,一心为公,光亮磊落。如果旁人,恨不能与刺客厘清边界。又岂会替他说话。
新任洛阳令司马芳,亲出呼应。
出诏狱,刘备径直回府。便是从恩师府前程经,亦未做逗留。只因兹事体大。怕延祸恩师。
王美人果识大抵。知后宫不能相容,香消玉殒,且不遗祸旁人。以一己之身,全天家面子。上高低下,面面俱到。如此人物,实在可惜。他日若能为太后,或远强于何后。
“下官不敢。”司马芳再拜:“王上请。”
“我八月结婚,太后十月上寿。相差仲春。换言之,承平妖贼早已悉知:窦太后欲聘胡庖,在寿宴当日,为陛下烤制胡饼。”
“请。”
大将军手握一万兵丁,如何与敌。
“与窦太后无干?”刘备忽问。
“本来如此。”刘备悄悄点头:“胡庖莫非亦是承平道余孽。”
“下官拜见王上。”司马芳下阶施礼。
“为主报仇。”袁绍答曰。
“如此,甚好。”刘备目光如炬:“本初既为司隶校尉,当严查承平余贼,切莫令死灰复燃。”
如此杀伤,令人咋舌。再想虎踞函园内的一万幕府精中之锐。
如此,倒也说得通。何如,刘备模糊感觉,事情并不简朴:这场弄巧成拙的刺杀诡计之下,或还玄机另藏。
刘备焉能不知。
洛阳狱,在洛阳县庭当中。亦是诏狱。
不管如何,刘备亦需将诡计完整揭露。明白于天下。
“恰是。”
“可否引我一见。”有些细节,刘备需问明白。
“其主何人?”刘备诘问。
比起大将军何进,刘备更担忧黄巾贼死灰复燃。所谓“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”。先有骆晹、卢暒,天师女刺客逆上大震关。后有洛阳余孽,舍命一搏。
“无需施以重刑,且听陛下发落。”刘备叮咛道:“各为其主,别忘我仇。仅此罢了。”
见他汉话精纯,不疾不徐。刘备心中微叹:“何故从贼?”
“先帝延熹年间。已有二十余载。”胡庖对曰。
“前龟兹国辅国侯是也。”袁绍脱口而出。
胡庖深目浓须,其貌不扬。双腿齐膝而断,应是旧伤。
“恰是。”饶是袁绍已不由动容:“假死脱身。我等皆觉得洛阳黄巾余贼,被玄德一网打尽。故而放松警戒。且承平道多是汉人流民,少有胡人裹挟。加上胡庖半身残废,泯然路人。本就不惹人谛视,故胜利脱逃。”
“移驾西邸。”
“世祖省并官寺,狱存二所,而时无废事,起因天下初平,亦政治腐败之效。”
待何苗辞职,董太火线自帘后言道:“来人。”
“恰是承平道妖贼。”袁绍叹道:“河南尹与洛阳令连夜鞠问,已获铁证。自黄巾乱后,钜鹿三贼酋授首。黄巾贼兵败如山倒。开年以来,各地黄巾接踵被灭。承平道更是江河日下,不复先前。为延教派,故洛阳余贼,欲作病笃一搏。行刺陛下,以责备国大乱。好顺势而起,再掀暴逆。”
“从主不从贼。”胡庖再答。
胡庖一语中的:“我主亡于国事。”正如刘备杀辅国侯,亦出于公义,而非私仇。换言之,胡庖毒杀陛下,亦出于黄巾大业。若只报私仇,何必行此苦肉计,明刀暗箭,刺杀蓟王便是。百余洛阳欲孽,又何必齐饮鸩而亡。只为保护胡庖行刺。
汉制,郡守官署曰“府”。县令、长官署曰“廷”。且“署”、“寺”并用。故亦可称“寺”,如县寺、官寺等,不一而足。
仿佛合情公道,鲜有马脚。暗忖半晌,刘备言道:“莫非从酒坊地窖中搜出的兵器、图册,乃至百人饮鸩而亡,皆是黄巾贼之苦肉计,障眼法。”
送走袁绍,刘备驱车赶往洛阳县治。
董太后微微入迷。竟不是陛下所为。
袁绍一时汗如雨滴。
“有何不成。”袁绍此来,名为通报案情,实为两家解仇。刘备险灭何进满门。袁绍得悉,仓猝前去探视。只见府中陈尸各处,血流成河。细数下来,不下千众。然却皆是何府死士部曲,幕府绣衣竟未折损分毫。且还是以少战多。
下毒后,未及逃脱。虽暗藏城中,却也被顺藤摸瓜,人赃并获。
只看一眼。刘备便知,其已心胸死志。多说无益。
永乐宫。
一向面无神采的胡庖,不料竟闻声动容。这便起家下拜:“言尽于此。”
“孤不请自来。如有打搅,还望明庭多多包涵。”刘备礼贤下士。
“在。”便有狱卒上前,将胡庖拖走。
听河南尹何苗,道破案情。
“喏。”
“辅国侯因我而亡。为何要杀陛下。”刘备问出心声。
今汉初年,光武帝曾大量裁剪机构,京师监狱亦多被裁撤。前汉时长安狱多达二十余座,今汉初,京都洛阳,仅保存廷尉狱与洛阳狱。
亲领刘备下诏狱,提审重犯。
后又在南北二宫,另设黄门北寺狱与暴室狱等。
宾主落座。刘备道明来意,司马芳当即应允:“下官敢不从命。”
黄巾逆贼,先前遍及十三州之八,阵容无两。故抢占地盘,争夺天下。现在势弱,有力策动大战。因而从帝国高层动手。擒贼擒王,斩首行动。借机行刺陛下。
袁绍一愣,反问道:“与太后何干?”
“羁押在洛阳狱中。”
心念至此,待寻到真凶,便仓猝赶来为两家说和。
然刘备仍不筹办放弃:“何时来京?”
现在想来。广宗城内,三贼授首。得来是否过分轻易。
“在。”
一时思路万千。
“玄德所言极是。”此事以后,袁绍如何能不警而又醒。若陛下再有闪失,司隶校尉,在非难逃。
所谓“君道与国共存亡,臣节尽忠死国事”。
见刘备亦无语可问。伴随再侧的洛阳令,这便扬声道:“来人,押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