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念至此,尚书令桓典,遂进言道:“车骑大将军,曾与袁公路交厚。何不遣人一问。”
群僚无不屏气。堂内一时落针可闻。
少年得志,陈年旧事。时过境迁,再回想,董重亦感慨万千:“某觉得。袁公路,所作(所)为,非为江东合肥侯,乃为……刘玄德也(详见:《诸夏・1.111 云龙风虎》)。”
“某已知。”董重悄悄点头。此等大事,董重天然晓得。
话说,淮泗诸国,横亘徐豫。好似一字长蛇,困死曹孟德南下之路。
此举,有悖常理。
正欲进言,忽灵光一现。
“二袁与曹孟德,乃是故交。”不其侯伏完,情急言道。
损人利己,智者为之。损己利人,愚者不为。
悖论无解。
尚书令桓典慨叹:“袁术为长水校尉时,好奢淫,骑盛车马,以气高人,语曰:‘路中捍鬼袁长水’。”
“路中捍鬼。”王太师如有所思。放肆放肆之人,必有异于凡人之志。
“这……”不其侯伏完,亦未曾想通。三分天下,远交近攻。如前所言,陈王宠乃淮泗连横之首。有其一日,淮泗盟约犹在,民气不散。甄都,上阻大河,下拦徐豫。关东一日不分胜负,上公之争,一日无解。曹氏父子,难独掌大权。关东群雄盘据,有力南下。于江东则有大利。
只可惜,洛阳时袁长水,堂内世人,避恐不及,又岂敢等闲招惹。其人眼高于顶,能与之为友,几无能够。与之称兄道弟,凤毛麟角。故袁术为人,究竟如何。甄都以内,许只要车骑大将军董重,能略知一二。
“先有曹孟德上表,劾奏陈王宠私纳传国玉玺。又有江东使节渡江,索求不成,刺陈王于馆舍。再有曹孟德乘机出兵,攻略陈王都。何其巧也。”不其侯答曰。
后代诗谓:“不识庐山真脸孔,只缘身在此山中。”无妨,跳出天下三分,二党之争。
曹操一函密信,便说动袁术,刺陈王宠。亦是时势使然。
曹孟德、袁本初,其人其事,另当别论。
单论袁公路此举,有何深意。
此言既出,伏完如五雷轰顶。寂然瘫坐。
“此事,需从玄德上计洛阳,上陵礼时,提及……”董重这便将,因冒昧刘备七色婢女,被削去发髻。寻老友袁术出头,又被刘备二弟关羽并三弟张飞,斩马首立威。而后一起拖行袁术,穿街过巷,疾走三十余里。待袁术登门,负荆请罪,刘备又为其亲身敷药。“麒麟拖捍鬼”,不打不了解之事,娓娓道来(详见:《雒阳・1.25 相赶上陵~1.29 负荆请罪》前后章节)。
斩断诸国联盟,曹孟德方能:『攻徐豫,占荆襄,逐袁术,猎江东』。
“敢问大将军,袁术何故如此行事?”伏完必有此问。
不其侯伏完并尚书令桓典,同车到达。陈国惊变,太师已知。
不得不说。
一言蔽之,关东乱局,于江东二袁,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“速去。”王太师言道。
此乃曹孟德既定方略。换言之,杀陈王宠,乃是必须,非出私仇。
以陈国为冲破口。崩溃淮泗联盟,除吕布据土之祸。可谓“蛇打七寸”,一石三鸟。又谓“擒贼擒王”。只需陈王宠,一击毙命。淮泗诸国,群龙无首。各个击破,乃是必定。
袁术与曹操,一唱一和,环环相扣。必早有默契,岂是一句偶合,能够概括。
又道,“断人财路,如杀人父母”。淮泗连横,阻曹孟德南下,断袁术北上。毋论江东亦或是关东。欲除之而后快者,大有人在。
谓“一语惊醒梦中人”。桓典幡然觉悟。
“实不相瞒。”董重一声慨叹:“某与公路,可谓刎颈之交。洛阳时,便常结伴随游。世人皆知‘公路骄豪’,‘以气高人’。然却不知,‘矜名尚奇’,‘以侠气闻’。溥天之下,能令袁公路心折者,唯玄德一人耳。”
“卑贱愿往。”不其侯伏完,与董重多有来往。此去扣问,合法适合。
“各为其主,岂能因私废公。”王太师又道。
宾主落座,上呈礼单。
“卑贱痴顽。杀陈王宠,于蓟王何益?”尚书令桓典,仍未贯穿。
天下局势,如何运转,方于蓟王,最为无益。
“诈从何来。”太师问道。
不其侯伏完,切齿言道:“袁本初、袁公路、曹孟德,皆蓟王至好老友。看似各为其主。实则,实则。”
陈王遇刺,身故国除。淮泗诸国,群龙无首,联盟崩溃。被曹孟德各个击破。待逐走吕布并袁术。徐、豫、兖、青,必为曹孟德所并。当时,曹氏父子,如日中天。王太师一党,独木难支。甄都朝堂,恐为曹氏一言堂。待合四州之力,兼并荆襄七郡。会猎江东,遂成二袁,存亡大敌也。
甄都,太师府。
毋论,应有尽有袁本初,别无二处袁公路。亦或是,季世奸雄袁公路,据土人雄袁本初。二袁一时雄杰。焉能不知此中短长。何故如此行事,令“亲者痛,仇者快”。
放眼天下,纵览全局。
“喏。”
董重喜笑容开:“无功不受禄。敢问君侯,所为何来?”
稍后。不其侯伏完,命人投帖。携重礼登门。
不其侯伏完,乃当朝太仆,位列九卿。又是王党之首。车骑大将军董重,自不敢怠慢。遂开中门相迎。
太师,又心向何人也?
事不宜迟。不等董重离席搀扶,伏完咬牙起家,自去复命不提。
见太师岿然不动,云淡风轻。“泰山崩于前而色稳定,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”。堂内党徒,各得意安。
昂首偷窥王太师。心中有一席话,不管如何,亦不敢言明。
“何故知之?”伏完诘问。
不其侯伏完,开门见山:“袁术令人行刺陈王宠。大将军知否?”
“此中有诈。”不其侯伏完,心有不甘。
“江东二袁,心向合肥侯。杀陈王宠,何益?”王太师,必有此问。
“非为合肥侯,乃为蓟王。”王允悄悄点头:“袁公路所为,老夫已尽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