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朽正有此意。”曹节照实相告。

大长秋、尚书令,皆属要职。特别尚书令,二戚皆势在必得,寸步不让。

二养女恐老父光阴无多。仓猝传信合肥侯国,长伴合肥侯身侧之程中大夫。速赴都城,见老父最后一面。

此乃私宴。除王允外,并无外人在场。

“请。”

“闻,安公子曾登船宫,与七妃相认。”王允仍有顾虑:“垂白叟可有将安公子,婚配蓟王之意。”

“垂白叟言重了。”王允回拜。

曹节历经宦海沉浮,能人活到老,安然去世。实属不易。功过皆随之入土。且听先人评说。

故程中大夫,已先于袁夫人,身怀六甲。

便是游商货郎,车入里道,亦放低声量。呼喊通透悠远,神韵深长。断不敢用陈词谰言,大声鼓噪。

曹节昏花老眼,精光隐现:“若能与蓟王沾亲带故,无不大喜过望。如此利好,唾手可得,太仆何故拒之门外。”

“为报公义,岂牟私利。”王允正色答曰。

遗芳里,取自《楚辞·远游》:“谁可与玩斯遗芳兮,晨乡风而舒情。”之句。位于函园东北,里中有迭石鱼池,芳草滋茂。皆梁冀旧园遗存。故亦应“遗芳”二字。

程璜心生戚戚。临别时,竟泪流满面。

席间,命安素堂内相见。

“太仆无需多问。”曹节言道:“若事光临头,恳请太仆与小女,同进退。”

曹节之死,于己于人,皆可谓合法适合。

“安公子,于老夫有拯救之恩。垂白叟,当可放心。”王允肃容答曰。王允素有任侠之气。

安素的实在身份。许只要蓟王枕边,寥寥数人悉知。

送别时,袁夫人忽意味深长:“程中大夫此去,或有不测之喜。”

曹节立别馆于此,自有远见。

大将军虽兵败枭首,然车骑将军何苗仍在。幸运逃生,伉俪二人焉敢轻身赴险。

阙上黄门力士,便呼喊值守小黄门,大开中门迎客。

起家后,曹节隔案私语:“二戚之乱,必不得善终。若蓟王迟迟未醒,三宫俱乱矣。太仆当与小女,力保三宫帝后并诸皇子,安危。”

反为争曹节身后,空悬尚书令一职,两边人马,你来我往,不成开交。唯有长信太仆程璜,长乐太仆赵忠,永乐太仆封谞等,残存中常侍,遣使记念。太妃亦遣函陵令鲁肃登门祭拜。

安素言道:“太仆万勿多想。阿父之意,乃为护安素及一众门内人弟。故举宅相托。非贿赂耳。”

曹节一声长叹,离席下拜:“世人皆言,王太仆哑忍有谋,嫉恶如仇。本日一见,方信觉得真。”

黄门人才残落,自顾不暇。三宫鼎立,二戚相争,亦得空他顾。

曹节言道:“老朽沉疴缠身,不久于人间。心中独一不舍,便是小女。太仆当知,老朽久居朝堂,伴君之侧。恐身后,小女为仇家所害。敢问太仆,可否脱手相救。”

袁夫人大师闺秀,不觉得意:“夫君,且拭目以待。”

王允言道:“事关鼎祚,王允自当极力而为。却不知,如何施为?”

独一念念不忘,便是三宫帝后安危。只可惜,很多前朝隐蔽,亦随之烟消云散。便想要穷究,亦无迹可寻。

曹节府邸,早质押子钱家。别馆位于函园,黄门后辈足可保全。

“如此,老朽再无牵挂矣……”曹节慨叹。

“如此,王允当避嫌。”王允言道:“今若为安公子寄父,他日便是蓟王寄父也。”

“然也。”曹节龇牙一笑:“小女行走禁中,如鱼得水。且自幼得高人传授诸多秘技,自保无虞。然三宫帝后,兹事体大。若二戚之乱,不成清算,亦或是为人所趁,搏斗宫室,引朝野动乱。太仆需力挽狂澜,救社稷于水火。”

合肥侯,食乳得兴。专宠程中大夫,国人皆知。

三今后,曹节去世。追赠车骑将军。

“喜从何来?”合肥侯愧为人夫。虽与夫人同床共枕,却相敬如宾。至今,仍未有鱼水之欢。

“拜见王太仆。”曹节回礼:“请堂内一叙。”

袁夫人,乃出汝南袁氏。性宽不妒,颇识大抵。遂去信京中,代为照顾。

‘这……’王允自入京以来,先暂居国宾馆,为太仆后,又得赠卢司空城东旧宅。蓟王亦曾以园内宅邸相赠,王允为避嫌而婉拒。故闻此言,颇多迟疑。

“见过垂白叟。”见曹节曲廊相迎,王允上前见礼。

唯少数勋贵,知曹节隐居在此。

“不知认女之事,又当如何?”曹节再问。此才是关头之地点。

“本来如此。”王允退而言其次:“垂白叟身强体健,此事不急。”

至于曹节身后事,追赠车骑将军,已称恩厚。另有何所求。人死如灯灭,树倒猢狲散。再无人惦记。

唯有窦太皇,遣长信太仆程璜亲来。

“如此,太仆可愿收小女为义女。待老朽放手人寰,迁入园内安居,顾问身后之事。”曹节言道。

“也罢。”曹节就此作罢。先前既能婉拒蓟王,现在再拒,亦不料外。

“哦?”王允这便觉悟:“莫非,垂白叟唤王允至此,名认义女,实则暗以亲信之事相托。”

收到家书,不敢怠慢。心慌意乱,这便清算行囊,筹办上京。

王允车驾入里道,稳稳停在府前。

合肥侯,身患隐疾,膝下无子。程中大夫腹中,乃独一骨肉。先前为废帝,与夫人离京时,于广成馆中遇袭。若非蓟王遣绣衣吏暗中护送,伉俪二人早死于何府死士,乱箭之下。

“一言为定。”王允掷地有声。

大汉日薄西山,一去不返。黄门式微,几成定局。叹曹节,而忧己。“兔死狐悲,物伤其类”。回长信宫后,竟一病不起。

遗芳里紧临东庙门。与洛阳西郭,一墙之隔。乃园中,除九坂台里外,最寸土寸金之地。多为京中士大夫聚居。所谓闹中取静,莫过如此。

万事俱备。程中大夫,日夜兼程,奔赴洛阳不提。

且常日关门闭户,摆布邻里,皆不知其身份。亦省去诸多费事。

人死为大。

程璜与曹节,争斗平生。先前,便是曹节暗中联络禁中寺人,将如日中天的程璜扳倒,称病不朝多年。后二人又不计前嫌,联手与十常侍等一众中生代寺人斗法。功成身退,隐居避祸。终得善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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