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女这便觉悟:“高台落水,出错溺毙。浑身无伤,唯胸前残留一片附蝉。”

少帝如此。

“谢座。”二人隔长石对坐。

后,文帝遗诏:“其令天下吏民:令到,出临三日,皆释服;毋禁取妇、嫁女、祠祀、喝酒、食肉;自当给丧事服临者,皆无跣;绖带毋过三寸;毋布车及兵器;毋发民哭临宫殿中;殿中当临者,皆以朝夕各十五举音,礼毕罢;非朝夕临时,禁毋得擅哭临;已下棺,服大功十五日,小功十四者,纤七日,释服。他不在令中者,皆以此令比类处置。书记天下,使明知朕意。霸陵山川因其故,毋有所改。归夫人以下起码使(注①)。”

存亡存亡,朝夕之间。何苗,董重,一对混吃等死五陵少年。时至本日,皆不敢有涓滴纵情放滥。

“了此残躯,略尽微薄之力。也算不枉此生。”神女言尽于此。

如前所说。黄门附内而生。只需汉室仍在,必有黄门复起之时。

“阿父已逝,大乱将至。你我姐妹,同舟共济。同生共死。”长女掷地有声。

“汉氏承秦,率天下为天子修服三年。”

于吉再拜而出。

“阿父行事,向来谨慎。若非兹事体大,岂会独留半片附蝉,埋没密室。”长女言道:“如此,临时留在宫中,以观后效。”

“许,恰是此物。”程中大夫言道:“窃觉得,乃信物也。持另一半附蝉者,必是阿父翅膀。”

“旦为朝云,暮为行雨。”于吉一语中的:“神魂所交也。”

说者偶然,听者成心。程中大夫言道:“姐姐可曾记得,前永巷令徐奉之死。”徐奉曾与其对食。故程中大夫,影象犹新。

程中大夫轻声言道:“此中隐蔽,小妹亦不得而知。阿父临终前,亦未曾言及此事。”

于吉言道:“襄师,浴火飞升,位列仙班。终除‘见麟之患’。待麒麟天将,乱世结束。我等此生无憾矣。”

终归“天无绝人之路”。

“先前,我等百思不得其解,阿父因何要入朝互助监禁云台之窦太后,又助其垂帘监国。时至本日,此中关窍,仍旧全然不知。阿父已逝,你我姐妹,当如何自保。”长女言道。

少顷,长女忽问:“阿父临终之言,小妹可否相告。”

正因如此。何后别居西园,为先帝守丧。故被天下所敬。日前,许攸献策:三宫并垂帘。便是何苗亦决然点头。言,若太后出尔反尔,先前所积人望,皆付之东流。便是此因。

程璜丧礼,极其昌大。虽未得朝廷追赠,然鉴于窦太皇德高望重。朝中权贵,自何董二戚以降,皆遣使记念。程璜无嗣,唯三养女。悯其身后无人,窦太皇遂将二养女,长留宫中。程中大夫,先为先帝食母,今又怀废帝骨肉。自不成小觑。本欲封(女)君,赐共同肥侯。却被程中大夫婉拒。

三养女,闲坐无言。

巫山神女峰,闭关石窟。

“同舟共济,同生共死。”姐妹同心,余音绕梁。

神女轻睁双眸:“神仙既不请自来,何不现身一见。”

“此地,可久留乎?”二女叹道。

“神仙亦可安好。”神女伸手相邀:“请坐。”

中常侍,再去其二。

“一别二十载。神女无恙乎?”来者不是旁人,恰是来去无踪之承平青领道,于吉。

长信宫署,后舍。

“麒麟灵台受创,大梦不醒。先前,门下弟子田圣传书,欲施巫山云雨术,以救之。不知神仙此来,可为同一事。”神女未卜先知。

依律,只需行丧三十六日。足矣。

冬眠二十载,规复元气。大权独揽,指日可待。

如此一来。三位义女,自不必扶棺离京。谨防仇家有机可乘。身后之事,一清二楚。“舔犊情深”,“虎不食子”,公然如此。

程中大夫忽问:“家中密室,可有阿父手书。”

“不瞒神仙,我已传语田圣,只需蓟王泛舟云梦,妾,必朝云暮雨,千里相会。”

自文帝始,以《汉律》之开通,并不倡导“守孝三年”。然大汉以忠孝治天下。官方重孝,蔚然成风。凡父丁忧,便是朝中权臣,亦多弃官归乡,结庐别居,守满三年。更有守满六年之久。

董重、何苗,又何尝不是在与“时候竞走”。

“好。”三姐妹,这便定计。

程璜临终前,上呈陈情表。请愿“不归乡,葬北邙”。窦太皇亦允之。

话说,先帝初,窦太后垂帘称制,窦大将军监国时,灵帝不也造复兴剑四柄,以明心志。终归身不由己,不得已而为之。

黄门式微,无可逆转。余下中常侍,唯剩赵忠、封谞、毕岚,宋典,四人,互不连累,难成气候。以黄门令左丰为首,渐由中黄门执掌禁中表里。不出十载,黄门少令必为中常侍。不出二十载,黄门当复起。

“日月逝矣,岁不我与”。

“喏。”程中大夫,亦是雷厉流行。

虽未明媒正娶,却有伉俪之实,且身怀六甲。当可“夺情”处之。命其返回封国,遥祭亡父便可。无需滞留京中。

于吉笑道:“正为此事而来。”

言,父死守丧,不可婚嫁,不预吉庆。

蓟王亦如此。

大长秋兼领尚书令曹节,故后旬日。长信太仆程璜,寿终正寝,无疾而终。

至此,大汉朝廷及内宫,仅行丧三十六日。以三日易三月,以三十六日易三十六月(三年),后代称“以日易月”。三日过后,除朝廷外,全百姓生,百无忌讳。此制一出,历代因循,少有变动。

“小妹速回合肥。”长女又道:“若京中有变,可为策应。”

于吉肃容下拜:“得神女脱手互助,天下百姓之幸也。”

程中大夫答曰:“事关吾弟子死,恕妹不便相告。”

“我等已查过,并无片字。”长女答道:“只在匣中寻到‘半片附蝉’。”

“世人皆传,巫山云雨,为床笫之欢。乃大谬矣。”神女轻声吟诵:“巫山高,高以大;淮水深,难以逝。我欲东归,害梁不为?我集无高曳,水何梁汤汤回回。临水了望,泣下沾衣。远道之民气机归(注②)..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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