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别西林邑民,多以刘为姓。先前胡杂胡匪妇孺,尊刘备为“大人”,今称“单于”。乃旧习难改。邑中少年,皆尊“王上”。
“‘夫民别而听之则愚,合而听之则圣’。便是所谓‘兼听则明,偏信则暗’。”蓟王续答:“牢记,‘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’。”熙熙攘攘,利来利往。弄清相互好处体贴,方能明白关键地点。所谓分歧亦或是纷争,归根结底,皆是好处。
“喏。”八王子齐声应诺。
蓟王佳耦,于楼桑老宅设席。与楼桑宗亲同乐。
凡称“家”,多是和合之风。凡称“教”,皆是排他性的知识把持,及思惟监禁。
涿县楼台近水。少君侯,还称少君时,涿县属吏便与楼桑宗亲多有来往。举家迁入蓟国者,亦不在少数。涿县因此得利。亦是幽州雄城。吏治民生常为诸郡之先。
特别西域诸妃。求子之声,不断于耳。六宫之主,公孙王后,自能体味。何如夫君容成术大成,收放自如。雨露均沾,难比登天。谓负万物阴而抱阳,冲气觉得和。又说,孤阴不长,独阳不生。
四百城港,皆有各级长吏代庖。
西域诸妃,欲求二子,只因好处拘束,日趋厚重。且婚姻是最高品级的联盟。子嗣乃最为坚毅的纽带。奉子结婚,亲为一家。非家破人亡,而盟约不竭。
蓟王辨物识人,绳之以公道,不量之以私术。简而言之,不以小我好恶,评判是非功过。是为公私清楚。
五胡乱后,再无百家。只剩孔教,更无儒家。正因落空了兼容并包,家国天下的胸怀。
“然也。”蓟王答曰:“少时,为父恩师卢少保,言:朱门、豪门皆是百姓。故家门,亦不例外。”蓟王言下之意,百姓乃指全部百姓。不分贵贱,不别亲疏。国法当前,一视同仁。
故而,监禁诸夏千年,不是儒,而是教。
母舅等范氏宗亲亦在。文、修、武、备。刘氏四子,兄弟齐聚。大兄刘文,为太仓令。二兄刘武,为真番属都城尉,俸比二千石,掌蛮夷降者,稍有分县,治民比郡,有丞、候、千人等。四弟刘修为赀库令。与大兄刘文,同食真二千石禄。蓟国二千石,可想而知。
现在再回想,不知可曾悔不当初,扼腕感喟。
楼桑宗亲,则由刘备携公孙长姐,并族中叔父,亲身登门。所赐虽与国中无二。然王、后亲赐,足见恩德。八王子亦随父母同业。耳濡目染,言传身教。当可体味,最为广泛的百姓之属,及最遍及的道义所存。
谓潜移默化,莫过如此。
数九寒冬,蓟王亦不得一日安逸。存恤国中老弱孤寡。衣服皆出自少府织室。乃后宫美人,平常所织。命少府缝制冬衣,并薪炭米肉,林林总总,遍赐国中。特别所赐米肉,多出太医寺义仓。此乃国主恩德。故又称“恩赐”。
“善恶如何分?”刘封续问。
蓟王国事繁忙。诸王子稍后自去,前去凤凰殿,拜见嫡母公孙王后。八王子,乃公孙王后并七贵妃所生。时蓟王尚为临乡侯,一妻八妾,不削发门。且能为蓟王诞下二子者,亦不削发门。蓟王家,王子公主,皆得食邑。蓟王一城,足比万户一上县。先前不敢多生,只因千里之国,仍不敷分。今又并辽东属国,顺延国境。五百城港,可分五百子嗣。
十月怀胎,母子一体。更如何割去。所谓“扬长避短”,又谓“取长补短”。却从未听闻“取长割短”。蓟王能取其利,容其害。正如国国之间。各有短长,兼顾利弊。盟约如券书,有收成,亦有支出。坐享丝路流金。亦需调剂沿途纷争,护各国安危。
且与寡情薄义,生性薄凉之主,只取其利,不纳其害。云泥之别。蓟王从不等闲舍断离。正如,麟子阿斗,于国无益。养母甘后,于国无益。趋利避害,人之常情。蓟王若坐视不睬,任由甘后投井而亡。于家国皆有大利。且天下亦无可指责。毕竟“人各有命”,“人力莫及”。救之不及,无可何如。此乃神鬼无觉,唯己自知。然蓟王爱恨清楚,道义心存。如何能割舍骨肉亲情,杀母立子。
“如此,百姓便是民气否?”刘封所问,句句皆是关窍。
是为“阴阳相济”也。
且还不计,外洋封国。
蓟王言中深意,诸王子需今后,切身材味。
终归“金无赤足,人无完人”。许子远,设连环奇谋。以身家性命,试蓟王至心。现在心悦诚服,痛改前非。亦是蓟王能兼顾短长。许子远所为,便是所谓“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侍”。
故而“善补阳者,必于阴中求阳,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;善补阴者,必于阳中求阴,则阴得阳升而根源不竭”。
又说,楼桑距涿县,不过十里。何如蓟国数次并土,皆未能将涿县支出国中。究其启事,涿县乃郡治,又县为郡名。若将涿县并入蓟国,涿郡又当何为。
大汉和亲之策。始于高祖。亦做“和戎”、“和番”。更加大汉,家国天下。民谓“家和万事兴”。蓟国兼容并蓄,包含万种,诸夏和合,蔚然成风。亦是家风使然。
天下皆知,蓟王兼顾利弊。西域诸妃,故盼多生子嗣。以求根深蒂固,有备无患。
身为人臣,尚且如此。试想,为一国之主,兴衰存亡,岂失慎重。
两汉以来,幽州本就是匈奴归义侯国,林立之地。汉胡向化,屡见不鲜。自少君侯一战灭鲜卑,草原零散部族,不肯为“亡胡”,便纷繁内迁。西林、安次,皆循此例。
汉唐以后,再无儒家。只剩孔教。其成果。与统统盛极一时的宗教近似,终究皆消逝于庙堂。
西林马邑,反正七里,与逎国一林之隔。轨路车楼,豢养良马五十万匹。国中青储饲料,充足供应。紫花大堤,苜蓿随时割取。逢跑马日,发卖馕烧、青甘,干果、肉脯。居家平常,纺毛织毯。衣食无忧,日渐充足。
话说,遐想当年。宗祠大考。楼桑四子,名列前茅。老族长,求名师授业。岂料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涿县城中大儒,只愿收为著录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