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起家说话。”何后不疾不徐,不怒自威。

“且受命。”见孺子申不敢起家,榻上董太皇仓猝催促。

伏于头顶暗阁内的黄门死士,运足目力,亦未能辨认。不敢担搁,遂将消需传回洛阳。船上黄门细作,本是先帝为监何后所设(注①)。先帝崩后,为何后所用,暗监船上一干人等。

“老奴不能为主分忧,极刑。”赵忠再拜。

孺子申跪行上前,大礼参拜:“奴婢,拜见王上。”

“许,便是如此。”赵忠面露凄苦:“本朝圣旨,多出帛书。传闻,唯光武洛阳即位时,方用玉简昭告天下。此书,本名‘玉尺’。相传,乃伏羲氏授予大禹。‘长一尺二寸,以合十二时之数,使量度六合。禹即执持此简,以安定水土’。非开朝、封禅等大典,不成用。故从权重而言。竹书(《起居遗诏》)不及帛书(《废帝圣旨》),帛书不及玉书。”

“何人是贵子?”刘备轻声问道。

“本觉得老而无用,放其归去。不料纵虎归山,追悔莫及。”何后切齿生恨:“为今之计,该当如何。”

“王上,何出此言?”董太皇犹未觉悟。

少顷,董太皇悠悠梦醒。

华室门前。

“喏。”赵忠这才告罪起家。

“不知蓟王有何神丹灵药。”董太皇不抱期望。

“老奴断不成看错。”赵忠奉养先帝多年,又岂能走眼。

“究竟是何物,能令董妪起死复生。”细看密报,何后眉头紧蹙。

“来人。”董太皇又艰巨发声。

然董太皇之命,又如何敢违。天人交兵,忐忑难安。不得已,唯有受命昂首。自下而上,与蓟王四目相对。好像利箭穿心,又蓦地伸直在地。

刘备一席话,听得董太皇热泪长流。少顷,才哽咽言道:“本觉得,孤傲终老,至死方休。岂料,王上竟已窥破……”

“抬开端来。”刘备不置可否。

“莫非,便是《起居遗诏》。”何后言道。

封谞正欲通报,却被蓟王所止。

“喏。”

“太皇意欲何为。”刘备问道。

“申儿。”董太皇哽咽难平。

“敢不从命。”刘备再拜起家:“然臣有一肺腑之言,不吐不快。”

“来人。”

“臣,特来解太皇心忧。”刘备答曰。

“有几成胜算。”何后问道。

“臣,辞职。”刘备趋步退后,膜拜自去。

“蓟王所为何来?”董太皇明知故问。

从始至终,孺子申,云山雾罩,五体投地。不知以是。蓟王退步顷刻,腰间玉色一闪。

轻移室门,刘备除鞋入内。待蓟王入内,封谞顺手掩上,门前恭候不提。

“若非身逢……亦不敢信……”董太皇似耗尽力量,横卧榻上,徒剩喘气。

“贵子,是真是假。”何后又问。

待辨出此物,董太皇浑身巨颤。电光石火间,已幡然觉悟:“王上之意……已尽知。”

似是一卷捆扎玉简。

“太皇万勿轻动。”刘备起家施礼:“臣,不告而入,请太皇恕罪。”

“非也。”赵忠点头:“自前汉武帝时起,《禁中起居注》,皆竹书记录。历代帝王,因循成习。本朝亦不例外。且日有所记,耗简极多,断不会是玉制。”

刘备跪坐帘下。屏气凝神,不置一语。

“天然是……天下权益!”董太皇嘶声强辩。

“少令所言不虚。”刘备终是信赖。

孺子申年纪虽小,然却少大哥成。明知贵子已被何后所掠。董太皇欲行鱼目混珠。令本身假扮贵子,行废长立幼。蓟王劈面,明以照奸,如何敢昂首冒充!

“太皇抚心自问,所为何来,又有何求?”刘备目光,清洌无波,慧深如海。

孺子申,以头触地,怦然作响。以示榻下有人。

“五五之数。”赵忠伏地答曰。

闻此问,董太皇好像回光返照,竟挣扎坐起:“先帝《起居遗诏》在此,‘贵子’亦在此。王上可愿助一臂之力,废长立幼,三兴汉室。”

蓟王与董太皇相见内幕,翌日已送入西宫长秋殿。

“速来拜见。”

孺子申,话将出口,又生生咽下。蓟王劈面,岂有他说话之地。

华云号乃皇后行宫。装潢华丽,工艺精美。华室金碧光辉,氤氲中模糊透着股药香。居中床榻,帷幔低垂。一人横卧,恰是董太皇。

“王上且说来。”董太皇犹受强心一针,芥蒂已愈半。

“如太皇所知。臣,上巳节时,身中奇术,灵台受创,乃至昏睡不醒。后得巫山神女并王母座下,齐奏昆仑九音,方将臣唤醒。醒时,诸多旧事,便已记起。后又得黄门令左丰密报,方知另有隐情。回想先前各种,遂知太皇用心良苦。时,太皇与窦太皇指天为誓,扶立贵子为帝。臣本觉得,不过是一己之私欲,为与太后相争。本日方知,太皇乃为大汉社稷,心血耗尽。臣,后知后觉,无言以对。”

公然。董太皇闻声回身,正见蓟王劈面。

“奴婢在。”孺子申自榻下答曰。

“太后明见。”赵忠下拜。

赵忠考虑答曰:“俗话说,‘人急烧香,狗急蓦墙’。太后不成不防。”

“换言之,若蓟王当真手握此书,必于朕倒霉。”何后一语中的。

“太后稍安勿躁。”赵忠历经存亡两难,老而弥坚:“且看蓟王如何施为。”赵忠之意,乃是以稳定应万变。

刘备遂将一物,送入太皇手心。

“臣,大胆。”刘备起家近前,隔帘私语道:“窃觉得,天下权益,早已在握。”

“莫非,先帝另有圣旨,暗授蓟王。”何后眸中厉色,一闪而逝。不恨蓟王,只恨先帝。费经心机,便是要扶立次子即位!

“如此,孺子申,必定是假。”何后一声嘲笑:“莫非,董妪当真冒天下之大不韪,行鱼目混珠之计。”

榻下孺子申,曾奉太皇命,与孺子兹一同面见蓟王。天然识得。见蓟王正襟端坐,孺子亦不敢出声。

何后亦知能人所难,这便一声轻叹:“太仆请起。是朕,有失计算。”

“传闻乃是一札玉简。”赵忠告道:“细作亦未能看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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