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大利于朝,董某自不鄙吝。何如,积铜乃出永乐。唯六百里上报,请太皇决计。”董重答曰。

俗谓财能通神。同出汉室一脉。论亲疏,叔侄三人,并无差别。心向那边,且看得利多寡。若董侯许以厚利,关东诸王改弦更张,心神驰之,亦是稀松平常。毕竟肉烂在锅里。

朝野高低,交口奖饰。

“哦?”董重稍作考虑,这便觉悟:“莫非,孟德乃为求永乐积铜乎?”

“蓟王在北,何人言反。”王允老谋深算。

话说。顺下大河,自漳水入千里蓟国渠,一日可达南港。却又心有不甘,难舍大将军之位。遂滞留至今。

固然,其称病不朝,闭门谢客。于外人看来,乃学姜太公稳坐垂钓台,但求愿者中计矣。

换言之,四百万众,能为曹操所用,寥寥无几。

“叔侄逆乱,民气机变。”王允环顾群僚:“天下宗王,秣马厉兵,久必成乱。当遣傅相治国。宗王诸侯,得其食租便可。”

“不成。”尚书令桓典决然点头。

心念至此,董重涣然冰释。曹孟德,必是受命而来。而背后之人,已呼之欲出。

董重考虑言道:“孟德当知,永乐积铜,乃太皇所持。便靠近如我,亦不敢擅动。”

言罢,偷看董重面色,曹操考虑言道:“何如左支右绌,仍捉襟见肘,不敷为用。本日登门,求大将军仗义互助。”

待送走曹孟德。董重信步回府。终得安枕。

“然也。”曹操实言相告。

曹操落杯言道:“如大将军所言,朝廷东迁,诸事繁多。曹某鄙人,唯极力而为。”

平心而论。此时曹孟德,一心奉主,实无贰心。

大河一夜水满。董侯诏命,改别都甄城,为“甄都”。一字之差,其意大分歧。背倚大河,安抚河北。恪守兖州,挟四方将军,与合肥侯争夺关东。再寻机西进,攻陷汉中。如此天下归一,担当大统。

可想而知,州中良田,皆被豪右朋分。曹操效仿蓟王,圩田雷泽、菏泽,乃至巨野大泽。亦是不得已而为之。更加朝廷东迁,洛阳宗室公卿伴驾,岂无田宅傍身。

“理应如此。”曹操已有所料。二人闲谈半晌,曹操起家告别。

闻曹孟德来访,董重焉能不喜。

如董重所想。曹操此来,乃不其侯伏完,暗中授意。伏完今为太仆,为王允所倚重。说是亲信死党,亦不为过。蓟王十亿献费虽多。然自迁都以来,费钱如流水。特别大肆营建宫殿府第,增扩城池,购置禁中用度。天下三分,各有其主。州郡税赋,多归州郡所用。便如陶谦、刘表,遣使奉献,不过杯水车薪。唯有献费,直输中署。州郡不得截留,更无从挪作他用。

太仆伏完试言道:“卖官可乎?”

一言蔽之,永乐积铜,皆是不义之财。既来之不义,我等取之放心。

“此计凶恶。”王允反客为主之计,恒典焉能不知:“若天下诸侯,群起来攻,我等俱危矣。”

眼看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。不得已。王允命伏完,传语曹孟德。才有本日登门。

献费,蓟王一家独大,无有其右者。

谷雨过后,桃花水盛(注①)。

“本来如此。”忆先前各种,董重恍然大悟。之以是留己一命,又告密上巳东迁,皆因垂涎永乐积铜也。

独一所患,兖州近八十万户,四百万口。多被豪右豢养于坞堡当中,隐身高墙以后。或沦为耕户,或自卖为奴。天灾天灾,颗粒无收。豪门单家,难以自养。客岁案比,十不存一。

如此说来。朝廷开消,乃系蓟王一家。

宾主落座,备至殷勤。不等曹操开口,董重已先问:“闻孟德公事繁多,驰驱诣阙。‘孔席不暖,墨突不黔’。却不知本日,因何得闲?”

“狐虎之威!”不其侯伏完脱口而出:“虎求百兽而食之,得狐。狐曰:‘子无敢食我也!天帝使我长百兽。今子食我,是逆天帝命也!子以我为不信,吾为子先行,子随我后,观百兽之见我而敢不走乎?’虎觉得然,故遂与之行。兽见之,皆走。虎不知兽畏己而走也,觉得畏狐也。”

何如董重怀揣巨资,却未窥破时势。

董重送出门外。

甄都,大将军董重府。

人岁六十三钱,以国中人丁为准。黄巾乱后,徙民归乡,流民北上,四裔内附。时天下十三州,约莫三千万众。单蓟王一家,便足有千五百万口。余下诸国,满打满算,远不敷千万。

“大将军所言极是。”曹操已想好遁辞:“然甄都不比洛阳,八关锁固。关东群雄,虎视眈眈,挥师北上,朝夕可至。为防腹背受敌,王太师欲割幽、冀、并、凉,河北四郡于蓟王。河北虽定,然青、徐、豫,关东诸王,仍心向寿春。为皋牢诸王,收归己用。永乐积铜,合法大用。”

知曹孟德无功而返,王允不置可否。

闻曹孟德来访,董重中门大开,亲出相迎。话说,自董卓身故族灭,王允总朝政。更加董重裹挟凉州兵乱,一朝兵散,颓势尽显。后随王允等,东迁辟祸。何如空有大将军之高位,却无半分实权。为百官所轻,更加董侯疏离。

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”。朝廷由王太师主政,然诸事皆需曹孟德亲力亲为。换作旁人,多数觉得自讨苦吃。然曹孟德却应接不暇,乐此不疲。

洛阳早有流言。永乐积铜,除董太皇卖官求货,自纳款项,盈合座室。更暗使洛阳子钱家,贳贷封君列候,以钱生钱,谋夺巨利。

蓟王年年遣使上计,从未缺席。正因恪守臣节,故被天下所敬。

“请太师明示。”若非深知王允本性,桓典岂有此问。早勃然大怒,拍案而起。

闻曹孟德一席话,董重方知,已成奇货可居。

俗谓性命事小,财帛事大。董重一命,如何能抵永乐太皇,毕生积储。

干脆称病不朝,闭门谢客。

“何尝不成。”王允语出惊人。

话已至此,桓典焉能不知:“今蓟王辖地万里,披甲百万,宗王畏蓟王之甲兵,犹百兽之畏虎也!”

呜呼哀哉,无关痛痒。真金白银,岂能有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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