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婢，伸谢天恩！”毕岚、宋典喜极。
立冬以后，气温陡降。北国四时清楚，一夜白霜。
“然也。”张让悄悄点头。
“多谢封常侍，活命之恩。”赵忠再拜。
张让切齿嘲笑：“先前‘兄终弟及’，现在‘父死子继’。少帝乃出何后，自幼长在史道人家中，与太皇董太后不亲。然王美人贵子，却自幼善于永乐宫中。乃太皇董太后亲手抚养。董氏一门，如何能坐视何氏一支独大，史侯坐享大位。”
时至本日，大河以北，蓟国影响力，无庸置疑。各地郡县港津，出产糊口，正全面与蓟国接轨。
“《子钱集簿》兹事体大，我等无福消受。弃不敷惜。”张让目光闪动：“却不知，洛阳外宅窖藏铜钱，可还在否？”
“后会无期。”封谞恭送。
“‘申生在内而亡，重耳在外而安’。我等此次出宫，是福是祸，犹未可知也。”
“闻先帝陵中宫人，半数已返西园。我等此去，难有出头之日。”赵忠悲叹。
蓟王威望天下，终归未砸了金字招牌。天下有识之士之担忧，被蓟王大笔一挥，消弭于无形。陇右再无兵患。
赵忠不疑有他，赶紧靠近。
“想当初，你我十二人，号‘十常侍’，称雄南北二宫。今却苟活于世。物是人非。兔死狐悲，物伤其类。封某，恭送二位大人。”封谞此言，有感而发，非常动情。
“只恨《子钱集簿》为蓟王所得。不然洛阳贵胄，皆可收归帐下。”赵忠点头感喟。
“老奴，服从。”赵忠、张让，涕泪下拜。
“为今之计，又当如何？”赵忠再问。
刘备不时窃想。河北之主会不会难逃毁灭运气。曹操雄踞大河之南，今已为兖州牧。麾下数万人马，足能够少胜多。当真，不好说啊……
无妨。赀库无息存款，可足额补缺。以剩下刑期计，所欠房贷每月分期了偿。不影响糊口。待期满，再签劵书，分十年还完尾款。
陇右六百万民，五十余万户。今季得新谷，一亿千万万石。
撤除蓟国，蓟王治下，皆种田大成。
“无妨。”略作考虑，张让又有定计。
“嘶——”赵忠如何能不觉悟。
“我等既‘入宝山，焉能白手而还’。”张让恶毒一笑。
赶在大河结冻，渤海冰封前。船商来往发卖蓟国新谷，特别繁忙。各地上计吏，早在太皇窦太后上寿礼前，便齐聚洛阳。鞠城兵乱，死伤惨痛。创伤不急抚平，朝廷走马观灯，新帝被废，少帝即位。今汉少帝何其多也，朝野皆见惯不怪。
“此便是我等翻身之机。”赵忠心领神会。
黄门北寺狱。
张让略作考虑，这便言道：“且附耳上来。”
“你我同生共死，何不明言？”赵忠忙问。
陇右六百万民中，汉人不过五十余万。羌氐据多数。只需握有羌氐诸胡，陇右断难飞出蓟王掌心。如此一来。陇右与西域连成一体。便可经过长城表里，与蓟国紧密相连。何太后曾言，蓟王手握四州之地。便是指：西域、凉州、幽州、冀州。另有并州大半。若非董卓节外生枝，并州牧一职，自不出蓟王麾下。
如之何如。
须知，撤除刑期内无偿劳动，羌户每月足有二旬日，可赚得日薪二百大钱。佳耦二人，一年辛苦，可得九万六千钱。十八万钱，便是二年所得。究竟上，一年十万钱，乃是羌户最大得利。浅显羌户，每月不过十五日，佳耦二人，一年可得七万二千钱。所得皆存于赀库，常日少量支取，充作家用。今悉数划归蓟王，犹不敷够。
关头是，陇右烂账，一笔取消。不但分文不欠，还足有红利。足令幕府高低，卸下心头大石。
改元不必了。统统如旧。待来年募得好机会，再改不迟。
“二位大人，且清算行囊，马上上路吧。”封谞命人翻开监门桎梏，为四人松绑。
“先入先帝陵山，再从长计议。”张让模棱两可。
特别陇右新谷，多数出自羌人牢城。令洛阳公卿刮目相看。先帝在时，蓟王颇多顾忌。现在连扶二帝即位，蓟王申明盖世，无人可及。为早日“抚羌户，定民气”，遂上陈情表，将牢城田宅、车马、牛羊，构造器，对比百姓低价，售于羌户。商定，田宅二项，总计六十万大钱。然，首付不成低于三成。计十八万钱。
张让、赵忠，直入西邸。一起皆有虎贲郎，仗剑监督，不时呵叱。二人岂敢怠慢，草草清算行装，槛车发往先帝陵山。狱中翅膀，悉数装车，一并往西北文陵。
“去了再说。”张让似胸有成竹：“只需结好董氏一门，一定没有出头之机。”
九死平生，不知改过。槛车刚出宫门，赵忠便问道：“太皇（董）太后‘网开一面’，但是‘投鼠忌器’。”
“就此别过，后会无期。”张让头也不回，轻身出狱。
蓟王公私清楚。于公，羌胡皆是囚徒，刑期未满，自归幕府所辖。于私，钟存慧妃，得先帝赐婚，乃西羌女王，非凉州附属。即便羌人刑期皆满，当场转为编户，凉州牧亦无统领权。羌人内迁，联盟疏松，存在可类比南匈奴王庭。部落内政自决，军政附属于护羌校尉。氐人亦如此这般，部落内政自决，军政附属于护氐校尉。小月氏胡等，自成属国，如张掖属国、居延属国等，一样内政自决，外事由各自属都城尉都护。陇右将校，皆以蓟王刘备，马首是瞻。何必多言。
答应流徙羌人，定居牢城，已是喜大普奔。田宅车马，如此低价，欣喜若狂。再闻分期存款，补足首期，喜极而泣。
闻张让私语，赵忠瞠目结舌。好久，才颤声惊道：“竟另有此等奇闻！”
“不好！外宅地窖，乃毕岚、宋典命人营建。只怕…凶多吉少。”余财一朝散尽，赵忠心如刀割。
羌人歌以颂之：君恩抵海深，羌人永不忘；君义比天高，羌人以身报。
西域都护府百万领民，十万户余，今季得新谷三千万石。都护府自给自足，绰绰不足。还能反哺西域五十五国。陇上新麦，已源源不竭输往关中大地。三辅京畿，乃是大河两岸，数百万公众皆食陇右新粮。
封谞再来宣诏：“尝闻‘背主负恩，人臣首恶；大逆不道，国法必诛’。阿阁兵祸，难辞其咎。朕念尔等，入宫数十载，奉侍桓灵二帝，薄有微功。且老将至也，故网开一面：守先帝陵，了此残生。”
封谞又道：“奉太皇（窦）太后口谕，拨乱归正，百废待兴。毕岚、宋典，复职入宫。”
朝廷各方，争权夺利，乱后抚恤，迟迟未能顾及。此亦为郡国免于上计，埋下祸端。
见他目光深沉，赵忠忙问：“计将安出？”